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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该吃鸡 ...

  •   耗费了半天时间,左姒和非渔两人终于到了山顶。

      这时的左姒,原本束起的发簪已被树枝刮散了。裤脚和鞋面也沾满了污泥,再加上此时她蹲在石块上大口喘气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半点清冷高贵的官家小姐的样子。

      而反观非渔,仍是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鞋面和衣角仍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看起来颇为轻松惬意。

      “才爬这点山就累成了这样,你的体质还真是……”非渔并未将话说完,但那口气中的未尽之意,一向聪明的左姒又怎能听不出?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以前,我以前可从来没有爬过山。”左姒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与此同时,和两人相隔的不远处的草丛里,也蹲坐着另一个人。

      那人呆坐在身后巨大的石块上,平日里尽是狡黠的眼也被一片茫然所取代了。

      这儿是哪里?我怎么跑到这个地方了?我怎样才能回去?

      只一昧顾着逃跑、而完全忘了看路的何谨行望着面前陌生的景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为什么他逃跑的时候不看路?为什么他要跑这么快?为什么父亲没有追上来?为什么他要跑到这样一个完全没呆过的地方来?

      他可是个路痴啊路痴啊,东南西北都不一定能分不清的那种。苍天在上,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回去啊?他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他都快要饿死了好吗。

      何谨行捂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边他尚在苦恼,而另一边,非渔二人已经休息完毕,正在为中午的午饭所忙碌着。

      原本左姒是打算将就着干粮吃吃就得了,毕竟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食材。但在二人刚拿出包裹里的馒头时,好巧不巧的,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野鸡却又恰恰地在二人不远处落了地。

      两人原本拿着馒头的手一下愣在了半空,顿时有了一种想什么来什么的不真切感。两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眼前的鸡飞走。

      那野鸡一落地,便略有些警惕地四处环视了一遍,见周围除了草之外便只有前方的大石头有些值得注意的。那大石头不仅模样有些怪,而且,上面还似乎坐着两个很像它以前见到的“人”的东西。一意识到这点,野鸡那刚刚收起的翅膀便又展开了起来。

      这“人”可是会吃鸡的呢,以前它的一个小伙伴就被捉住然后吃掉了,鸡鸡真的好害怕呢。

      可是……如果是人的话,她们为什么不动呢?野鸡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难道,这只是两块形状略有些奇怪的石头?

      再又等了半晌,那两人还没任何动静。

      看来那果然只是两块形状奇怪的石头。它这样想着,原本张开的翅膀复又收了回来。转而在草丛中悠哉悠哉地觅起食来。

      那只野鸡刚放心地把头转过去,原本一直静止的非渔便动了。她微微一弯腰,便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握在手中。

      那野鸡仍旧不放心地扭头来看时,便恰恰看见了“那石头”捡石头的动作。顿时大惊,忙扑扑翅膀打算飞走。

      但非渔怎么会容忍送到眼前的食物飞走,她手一扬,那原本握在她手中的小石子便直直的飞了出去,正中那野鸡的脖子。那野鸡“噗”地落地,挣扎了片刻便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非渔走过去,将那倒在地上的野鸡拎了起来,颇有些兴奋地对左姒说:“我们吃叫花鸡怎么样?”

      “……好。”这是左姒被这只死不瞑目的野鸡瞪着时的回答。

      既然决定做叫花鸡,找食材自然也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步骤。眼前,鸡是已经有了的,荷叶在山上也明显是找不到的,唯一要找的,便是黄泥和一些填充在鸡肚子里的香料罢了。

      非渔使唤了左姒去找些蘑菇回来,自己仍旧留在原地,折腾着手上那只死不瞑目的野鸡。

      等到她将那野鸡清理干净时,左姒也恰恰带着刚采回的蘑菇回来了。她便伸手从左姒手里接过了蘑菇,也没多看,直接地将蘑菇塞进了鸡腔内,又裹上黄泥将鸡放在临时用木柴搭的架子上烤了起来。

      毕竟,一个博览医书的中医大夫捡回来的蘑菇,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毒吧非渔如是这般想着。

      半个时辰后,火已渐渐熄灭了。非渔把鸡球挖出来,用石头一敲,鸡球表面的的泥块便一齐碎开了。裹藏着鸡肉的泥块一碎,那枣黄明亮的鸡肉便混着阵阵诱人的肉香一起露了出来,勾的人口水直流。

      那股肉香随风飘散,一直飘到了在草丛另一边的何谨行鼻子边。
      几乎是在刚闻到这肉香的那一刻,何谨行便不由自主地,向着那香味飘散的地方走去了。很快地,他便看见了那有着金黄色泽和诱人香味的叫花鸡,以及,那手拿着叫花鸡却仍然面露为难的两个人。

      何谨行实在不明白,那只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鸡都被她们拿在手里了,为什么她们两人还要摆出这一副愁苦的样子。有鸡吃难道不值得开心吗?有好吃的难道不值得开心吗?真正闷闷不乐的应该是他,是他这个被自己亲爹追了半个上午后饿得要死却仍然连一颗米都没有吃上的人。

      他在心里这般疯狂吐槽着,却也没有上前一步,仍旧悄悄地躲藏在草丛里。

      而非渔二人面带愁苦的真正原因,还得追溯到谨行没来到这儿的几分钟之前。

      话说当时在这泥块分开之后,两人便打算动手吃了起来,但或许是非渔撕下的那块鸡肉位置不对,她这一撕,原本藏在鸡腔内的蘑菇也就露了出来。

      因为经过高温烧烤的缘故,那蘑菇有些焉嗒嗒的,看起来与一般的野蘑菇并没什么不同,但眼尖的非渔,仍然注意到了那蘑菇底端那小小的绿色的斑点。

      她的脸色微微凝固,也顾不上去吃那香喷喷的鸡肉,转而拿了一块不足指甲盖大小的蘑菇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这一嗅,瞬间让非渔脸色彻底凝重。

      眼见非渔脸色不对,左姒自然也猜出手中蘑菇的不对劲来。她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怎么了?这蘑菇有毒吗?”

      非渔却不回答,反问道:“你知道这蘑菇叫什么名字吗?”

      “这不是茶树菇吗?”

      “这是“死亡帽”。”

      左姒犹在疑惑,却听得非渔解释道:“这种蘑菇和你刚才说的茶树菇形状大小都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这种蘑菇底端有些许很小的绿色斑点,如果看得不仔细,很容易将两者相混。

      这些绿色斑点里面藏着的,便是死亡帽的毒。不过这毒一般很稳定,即使经过高温烹煮也不一定会挥发出来。因此到了饥荒年间,也有一些饿到极致的人会将它采来吃。

      但是,尽管“死亡帽”里的毒素连高温烹煮都不一定会挥发出来,可有一样东西,却是它最好的挥发剂。

      那便是——鸡肉。只要将这死亡帽与鸡肉烹煮在一起,它里面的毒素便会完全挥发出来,普通人就算只吃了不足指甲大小的一片,也会立刻五脏俱烂而死。”

      左姒被非渔一番话给惊住,面上显出些许后怕来。“抱歉,我,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死亡帽”生长条件苛刻无比,红色的土壤、背阳的地势、腐烂的植被,缺一不可,所以只在川蜀一带的几个城镇少有生长,医书上也少有记载。你十二年来足不出户,又没有任何可和外界沟通的机会,不知道它当然是正常的。”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略有些沉痛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虽然死亡帽与鸡肉同烹并不会让鸡肉也沾染上毒,但,万一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担忧来。

      毕竟,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这鸡熟了,却只能看不能吃,内心的失望自然可想而知。

      而等到何谨行顺着香味找来的时候,两人更是已经面面相觑了有一会儿。是以,他当然没听见两人关于有毒没毒的商讨,他眼里只有那只金黄的诱人的叫花鸡,再容不下其它。

      忽听得“咕噜”一声,打破了这面面相觑的平静。

      何谨行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心里深深地抱怨着它的叫声的不合时宜。等一下那两人过来时他就赶紧使出“风过无痕”逃到另一边躲起来吧,毕竟偷听这种事情实在是很让人讨厌的啊。

      非渔自然也听见了这声音,她一边问道“是谁?”,一边朝着那发声之地走了去。

      她还未走几步,便听得一人道,“是我……”

      她转身一看,便看见了面色略有些羞骇的左姒,她恍然醒悟过来,问道:“饿了?”

      “嗯。”左姒点点头。

      “那这只鸡……算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吃馒头吧。”

      最后,二人也只得将那野鸡放在一旁,只随口吃了些馒头,便又紧赶着上路了。

      眼见着两人渐渐走远了,何谨行这才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走了出来。那烤好的野鸡仍在那泥堆上放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何谨行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脸上显出几分纠结来。

      这么久没有进食,他早就腹中空空了,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来。按理说,此刻这只已经烤好的且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叫花鸡无疑是他最佳的选择,但……

      我是何家少爷,不能让人看见我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我是何家少爷,不能让人看见我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我是何家少爷,不能让人看见我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何谨行这样反复劝慰着自己,终于堪堪止住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但猛然地,一个念头又突然地冒了出来:
      但,如果没人看见,那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一瞬间,他便有些做贼心虚地望了望四周:都是草,没有人。嗯,没有。

      那金黄的叫花鸡仍在那里,无声地诱惑着他。与此同时,咕噜一声,肚子因饥饿而抗诉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

      他不再犹豫,快步走过去,拿起那鸡大口吃了起来。那鸡肉味道果然很好,香且入味,没过多久,便被他吃了个干净。而那鸡肚子里塞着的蘑菇,则被何谨行毫不犹豫地扔在了一旁。他可不是和尚,一点都不喜欢吃素。

      吃罢,何谨行摸摸自己吃的饱饱的肚子,颇有些满足地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发起了呆来。

      只是,渐渐地,他怎么开始觉得这头好像有些晕?

      还未等他想个明白,他便眼前一黑,彻底栽倒了地上。远处,隐隐传来几声呼喊:“谨行少爷,谨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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