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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结束也是开始 ...

  •    这是一间囚牢。

      像所有的囚牢一样,这间囚牢也同样有着挥之不去的难闻的血腥味以及各式血迹斑斑看着就已十分恐怖的刑具。再加上那在风中忽明忽灭的幽暗的烛火,更是将这阴森的氛围渲染到了十成十,愈加使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老狱吏已经在这工作了几十年,牢里阴森的景象早已习惯。他面不改色地穿过了囚室那一段幽暗阴森的窄道,走到这最里间的一间囚室里面,将手中的餐盘放在了地上。

      “开饭了。”他喊道。

      牢里的人没有动静。

      老狱吏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形,也不意外,只再次出声提醒道:“开饭了。”

      牢房里的人依然没有动。

      老狱吏叹息一声,正要开口再劝,便忽然见得牢里的人缓缓抬起头来,睨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美艳到了极致的脸,唇似点樱,眼藏百媚,顾盼流转间,藏着令人心折的风情。她像是一朵盛开到了极致的牡丹,即使一言不发,即使穿着囚服发丝凌乱,也自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而来葬身在这花下。

      不愧是有“祸国妖姬”之名的有夏国前皇后啊,这美貌,恐怕十个青楼头牌都顶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吧,老狱吏在心里感慨着。

      只是,这人虽是美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冷硬无比。她甚至连看也未看地上的餐盘一眼,便声音冷冷地道:“滚。”

      老狱吏正要发怒,便听得外面“吱呀”一声,铁门被打开了来。从门外,缓缓走进了两个人。
      走在后面的那位,是老狱吏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刑部,王侍郎。

      走在前面的,却是个老狱吏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那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色道袍,面目虽只是清秀,却自有一番冷肃的气质,见之不俗。

      两人朝着牢房的方向走了没几步,便见得那穿黑色道袍的女子忽然停下,瞥了眼老狱吏站着的方向,冷声吩咐道:“不用跟进来了,你们两个,都出去。”

      老狱吏正要张口反驳,却见他上司王侍郎冲他使了个眼色,忙识趣地闭口不再言语,跟在背后走了出去。

      直到出了牢房大门,他这才看向身旁的王侍郎,说出自己的疑惑来:“王侍郎,您之前不是还告诫我们说,燕皇吩咐不让任何人单独会见那有夏国皇后吗?怎么现在又……”

      “那个人,自然不在任何人之内。”王侍郎回答道。

      “不在任何人之内?”老狱吏脸上疑惑之色更重了。

      但猛地,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了他脑海。

      他抬头,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刚才那个人,是……是……那位道长吗?”

      他实在是有些过度紧张了,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突然结巴起来,也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语气对眼前这位有着高官职位的顶头上司是否有些太过冒犯。

      此刻他的所有心思,已经完全扑在了他刚说出的那个疑问上。

      毕竟,要是他的猜测没有猜错的话,那可是,那位道长。那位——扶竹道长。

      没人知道这位扶竹道长究竟姓谁名谁,也从无人知晓她到底出身于哪国哪家哪户,他们仅仅是以“那位道长”来称呼她,甚至有的时候这个称呼也弃而不用,仅仅用一个“她”字来替代。

      当然,这样称呼并不是因为他们对这位道长轻蔑或是不屑以致于懒得称呼。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过尊重,以致于觉得直呼其名都是种极为大不敬的冒犯。因此,便有了这个仿佛什么暗语般的“她”的称呼。

      若是不清楚内情的,恐怕连这个“她”指的到底是谁都不清楚呢——当然这样的人并不会存在。因为,普天之下,根本就不会存在有未曾听说过“扶竹道长”这个名号的普通民众。

      对于绝大部分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可能甚至都不清楚当今皇帝姓谁名谁,也不关心当地县官到底轮迭了几户,但对于“扶竹”这个道号,却绝没有人能比他们知道得一清二楚。

      哪怕是随手在街上拉个才刚学话不久的黄发小儿,恐怕也能用着不流畅的童音细细地向人述说着这位道长多年来的光辉事迹。

      而如果,有人非要问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的扶竹道士那么熟悉,那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拥有着“扶竹”这个道号的人,曾经将他们从肢离破碎、家破人亡的战争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扶竹”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便意味着生命与希望。

      对于老狱吏而言,自然也是同理。

      而如今,这样一位在民众中有着如此声望却又如此神秘的人物却极有可能出现在了他眼前。这又怎能叫老狱吏不震惊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侍郎,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王侍郎也并没有让老狱吏失望,在老狱吏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点了头,回答道:“的确是那位道长。”

      得到了自己上司的肯定的回答,老狱吏内心不由地掀起更大的惊涛骇浪来:那可是,那位道长啊!以一己之力颠覆整个国家、又以一己之力挽救整个城池、在三国中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位道长,竟然被他遇见了!

      老狱吏忽然觉得,他这后半辈子的酒桌生活,或许都不需要费尽心思吹嘘什么了。只要他将自己今天见过那位道长真容的事儿说出来,谁不把他给羡慕死?

      老狱吏犹在这边激动着,而此时的牢房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平静。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双眼彼此对视,但谁也没开口。室内,只有沉默。

      也不知道这样沉寂的氛围到底持续了多久,终于,坐在牢房里的美艳女人率先开了口,“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呢?是你的道号,扶竹?还是你的真实名字,非渔?抑或着……”

      非渔,也就是那位穿着黑色道袍的女子仍旧脸色未变。对于这位被关入牢狱的有夏国前皇后竟然知道自己那少有人知晓的原名一事,她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道:“无论道号还是真名,于我而言不过是个代号,你想怎么叫都随你。”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而客套,就像是千年的古井深水,窥不出一点点的温情。冷漠到了极点。

      然而坐在牢房里的那位美艳女人却仿佛并没察觉出她话语中的冷漠似的,她抬了眼,细细地打量着非渔,话语里也不自觉地夹了一丝兴味来,“哦?是吗?我想怎么叫都随我?”

      她看非渔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有趣的玩具,又道:“既然这样,那我干脆就像过去一样叫你好了。你母亲当时叫你的那个小名,我倒是一直觉得很有意思呢。不如我也叫你……”

      她说到“母亲”那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故意地停顿了一下,仿佛是有意地等着那句熟悉的“闭嘴”的呵斥声传来。

      但意外的是,这一次,并没有。

      并没有任何愤怒的呵斥声传来。

      在她耳边响起的,只有非渔仍旧平静而冷漠的声线。“没用的,祁娆。”她还是叫出了她的名字。

      祁娆,便是牢笼里这位美艳女人的名字。

      对于非渔这样直称她名字的做法,这位曾经的有夏国皇后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她嘴角仍旧带着一丝仿佛玩味般的笑,心情仿佛很好地发问道:“哦?为什么这么说?”

      她记得,以前每次提到对方的母亲的时候,眼前这人都总是会一幅盛怒气极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平静了。

      难不成,这种事情也和吃药一样,因为试过太多次用她母亲来激怒她,所以现在生出“抗药性”来了?抑或着,便是非渔已经对她那母亲没有孺慕的情感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可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毕竟,被自己的女儿所淡忘,不恰是天下所有母亲心目中最悲哀的事情了吗?

      等她到了地底,或许还能借着这个理由好好嘲笑那女人一番。

      自己至死都在袒护着的女儿,有一天竟然会忘了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地底把这消息告诉那女人的时候,她会不会哭呢?

      她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看见那女人哭过。

      不过,如果是那女人的话,想必就算哭起来也是很好看的吧。毕竟,是那样美貌的人啊。

      “收起你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仿佛猜到了祁娆心中所想般,非渔开口解释道,“我对我母亲的感情从未改变。至于你,我只是觉得自己犯不着再和个将死之人计较。”

      “啧,原来是这样啊,”祁娆顿时大失所望。

      还指望着到地底能借这个借口好好嘲笑那女人一番呢,没想到计划竟然落空了。不过,算了,反正自己这样的人,肯定是要进十八层地狱的吧,也没机会再见到了。

      她犹在这里有些出神地想着,非渔却有些不满于她此刻的怔愣,出声提醒道,“我说,你应该知道我刚才说的那句意味着什么吧。”

      “知道啊,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祁娆仍然是那副浑不在意的面孔。“随便吧,死就死,我都活了三十多年了,其实也早就活腻了。这辈子能死在那女人的女儿手上,也不算亏。”祁娆不以为然道。

      说罢,她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来,再次张口调笑道:“说起来,除了你那眼睛,你还真是和你母亲一点也不像呢。她那么美,而你,”

      祁娆的目光缓缓移动,将非渔的全身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那张顶多算得上清秀的脸庞上,没忍住,“啧”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非渔不为所动。

      “看来果然是母女连心,这副令人讨厌的冰山死人脸,还真是如出一辙。”祁娆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但紧接着,她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一幅兴致勃勃的面容来,继续道,“就是你这衣服嘛,倒是有些不符合。也不知道你们这母女怎么回事,她喜欢穿白衣,你却偏偏穿黑衣,简直像服丧似的。”

      “如你所见,我的确是在服丧。”非渔冷冷道。

      祁娆先是一怔,随即便想起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来,顿时脸上露出几分似同情似讥讽的笑意来,毫不掩饰地直接开口道:

      “我倒是忘了,你这几年的丧事,的确是有些多。怎么样?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去的感觉如何?”

      “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那些人,可都是我害死的哟。”祁娆脸上显出几分得意来,“你母亲、你父亲、你师父、你师叔,还有你身边的很多很多人,可都是我杀死的哦。你难道不想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吗?”

      “我当然想。”非渔依旧神色冷淡道,“所以,明天,你就会死了。”

      说罢,她也不再看牢房内的人一眼,便要转身离开。

      “喂,非渔。”身后有人喊道。

      非渔停了下来,没回头。

      良久,她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道异常温柔的女声:“我死了之后,你就把仇恨忘掉吧。离开这里,去过新的生活。替我代替你母亲,好好地活下去。”

      “我会的。”

      答完这句话之后,非渔再也没停,逃也似地出了这座牢房。

      *****************************

      第二日,城门外。

      美艳的女人被推到了断头台上,台下一片哗然,为她的美貌所震惊。不多时,便又想起了那“祸国妖姬”的名头来,忙愤恨似地、发泄似地将手中的烂菜叶与石子都一起朝那人扔了去。

      鲜血,在女人的身上渐渐蔓延开来。女人昂着头,骄傲着,自矜着,似乎并不将眼前的一切放在眼里。

      这种单方面的欺凌再度持续了很久,午时,终于到了。

      临刑前一刻,那女人看见了站在人群里穿着白衣的非渔,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大刀落下,这笑容便被永远定了格。

      人群,响起了一阵欢呼。

      非渔没有再呆,在头颅掉落的那一刻,她便毫不留恋地走开,朝着城门外而去了。

      这一天,“祸国妖姬”有夏国前皇后被斩头,香消玉殒。同样也是这一天,燕国那位神秘的扶竹道长,就此不知所踪。

      未过半月,燕皇称帝。

      史书记载:祁国覆灭未到十年,燕国又在逐陆之战中一举打败了有夏国,至此持续近百年的三国混战时代终于结束,燕国成了东大陆上唯一的主人,年号“天元”。

      新国初立,燕帝怜惜人才,于登基后宣布大赦天下,除极少数罪大恶极之人外,原本的有夏国臣子皆得到了释放。

      感激燕帝之德,众有夏国臣子纷纷投入燕帝麾下。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腐不百合,无cp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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