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刺杀计划[星际]》Miang

17、准备婚礼

　　“婚、婚约书……”

　　薇尔打从心底吃惊。

　　伊莱甩过来的，可是正正经经的婚约书，印着苍鹰帝国纹章、写有伊莱·冯·奥尔巴赫那流畅潦草的帝国文字签名。而且，也不是让她做情妇之类的，而是……

　　做正妻，还是有爵位的那种。

　　某一个瞬间，薇尔觉得伊莱的脑袋一定是被门板夹坏了。但她抬头看到伊莱的表情——这个男人的神情很是沉静冷淡，毫无冲动，分明是在冷静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这个决定。

　　“请允许我疑问……”薇尔捏着那纸婚约，“我确实是翠星送给您的礼物，但是我出身贫寒，又没有帝国的公民身份，必定是配不上您的。让我做正妻，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伊莱冷峻的面容略略一寒。

　　“不要让我拿出枪。”他说，弯腰捡起笔，强硬地塞到她的手里，说，“签字。”

　　薇尔：……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他终于发觉女人的好处，放下了那些武器，爱上了她？还是说，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古代，认为她破了他的童贞之身，必须对亲王阁下负责？！

　　不会吧……

　　“不要我再催促第三遍。”伊莱不耐地说着，手已经落到了枪套上。

　　“好……如您所愿。”薇尔咬咬牙，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她在心里嘀咕道：反正这家伙也快死了，随他高兴吧。

　　伊莱收回了签了字的婚约书，上下扫视一眼。薇尔坐在床上，问道：“您是当真要……娶我吗？”

　　“我会用行动证明，这可不是一个幼稚的玩笑。”
　　说罢，他便转身大步离去。

　　“等、等等，亲王阁下……”
　　薇尔的呼唤声，被他抛在身后。

　　他穿过立着石柱的长廊，身影被投下一道斜斜的影子。玫瑰花窗中漏下绚丽的光彩，为他的面庞轮廓镀上变幻莫测的色泽。

　　伊莱在窗前停步，安静地待着。

　　他从袖中取出那纸婚约书，眼帘微微垂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一时冲动下立下这份婚约。他只是——只是，在早晨醒来的一瞬，看到拥在怀里的那个人，便忽然想要和她结为夫妻。

　　他记得，那是破晓时的晨光自窗帘的缝隙间漏入，金发的女子蜷缩在他的怀间。她细腻的肌肤盛着初绽的晨光，像是一捧白色的、将要化开的云。绵软的呼吸轻微地落在他的手臂上，像是芦花落到了他肌肤上一样。

　　伊莱还从未体会过这样的事情。

　　他总是与刀剑枪/支为伍，在硝烟炮火中前行。生杀离分充斥眼前，痛楚鲜血满溢四听。他的世界跌宕激烈、分崩动荡。但在那一刻，他觉得时光宛如温柔地静止了，一切都如安静的冬日一般美好。

　　于是，伊莱写下了那封婚约书。

　　“亲王阁下，亲王阁下。”侍卫急匆匆地追上了他的脚步，“格文中将在等您。”

　　伊莱转身，说：“走吧，去见见格文·克劳迪亚，我最忠诚的部下。”

　　***

　　格文·克劳迪亚站在走廊边，神色平和宁静。
　　他望着走廊外的一片庭院，心思渐渐地飞远了。

　　他出身贫寒，历尽千辛万苦，才爬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本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冲动，做出背叛亲王的事情来，但他竟然奇异地无法自控。

　　一旦想起薇尔·诺兰的面庞，他的心脏就会咚咚跳动起来。无论是她那沐浴在月光之下的美丽身影，亦或是她轻嗅着白色花朵时的身姿，都如月桂女神一般令人魂牵梦绕。

　　也许，这就是诺兰一族独特的、蛊惑人心的能力吧。

　　他想到薇尔脖颈上那道奴隶烙印似的疤痕，他的心中就隐隐有着不妙的感觉。

　　如果薇尔·诺兰和翠星的永生计划有任何的关系，那她恐怕是真的无法活下来了。他并不希望看到那有着出众容貌与迷人性格的她就此逝去。

　　“格文。”伊莱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后，“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要掳走薇尔？我以为，你对我再忠诚不过。”

　　格文露出一个苦笑：“亲王阁下，我说我也不知道的话，您会相信吗？我无法自控，我只是想带着她离开……”

　　他是实话实说。

　　伊莱蹙眉，说：“我信。”

　　薇尔·诺兰身上，确实有这种奇异的魅力。连他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是格文·克劳迪亚？

　　“我猜测，我爱上了她——”格文的语气泛开了一丝悲哀，“我知道，您认为军人是不需要爱情、家庭和妻子的，您在诺兰夫人身上寻求的，只有诺兰家族的力量，以及所能给予您的、战斗的快乐。但是对于我而言……她却代表着其他的一些东西。”

　　伊莱没有说话。

　　他的眉心愈发紧结，心情有些淡淡的不悦。

　　——他可以明白，明白薇尔·诺兰对于格文来说，代表一些所谓的“其他的东西”。但同样的，现在的薇尔，对于伊莱·冯·奥尔巴赫而言，也代表一些“其他的东西”——譬如晨光破晓时的柔软，比如亲吻与交缠，譬如枕在他手臂间的温暖。

　　“因此，我带走了她。”格文深呼一口气，湖绿的眼眸溢出淡淡的嘲意，“我出身微寒，对于同样平民出身、颠沛流离的人，总会格外有怜悯之心。我知道，我的行为触犯了您的威严，还请您责罚。”

　　格文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一桩大罪。

　　“我不会惩罚你。”伊莱淡淡地说，“没有必要。我不想为了所谓‘爱情’这样无聊的小事，来惩罚一个得力的将领……比起那个，你最好更加精心地钻研战斗的技巧，以此来将功赎罪。”说罢，他的眸间闪露出一丝锋锐的光芒，“为我夺下更多的城池，便是对我提携之恩的最好报答。”

　　就算格文已跟随伊莱许久，依旧被他话语中的魄力所压迫。

　　没错……伊莱的本性便是如此。

　　格文苦笑着行礼领命：“遵从您的命令……感谢您的宽恕。”

　　“还有。”伊莱说，“不要再打诺兰的主意了。我要和她结婚了……记得来参加婚礼，我想要你的祝福。”

　　格文愣住。

　　结婚……？
　　伊莱亲王与薇尔·诺兰？！

　　格文的表情渐渐僵住。

　　***

　　声援奥斯威尔·曼彻克雷的游/行，愈发地声势浩荡。对翠星王室与苍鹰总督不满的群众们，都被奥斯维尔的被捕给引燃了愤怒；他们的感情像被打开了一个宣泄口，迅速地朝外倾泻着。

　　然而，身为翠星总督的伊莱·冯·奥尔巴赫，却对这件事熟视无睹，恍若未闻，丝毫没有处置的意愿。

　　根据贴身侍从的回禀，每一天，亲王阁下只做三件事——其一，是搜寻“永生计划”研究所的所在；其二是练习枪法和剑术，这是他永恒不变的趣味爱好。最后一件，则是……

　　准备与薇尔·诺兰夫人的婚礼。

　　当然，这是亲王单方面承认的婚礼。他想要迎娶美丽的薇尔·诺兰为妻，但这件事遭到了苍鹰帝国的激烈反对，没有人答应这桩婚事，连伯曼先生都在激烈地表达着抗议。

　　很可惜，伊莱的性格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哪怕是父亲的命令，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毫无疑问，薇尔·诺兰是个美丽出众的女子，她的婚纱必然也要与其相衬。为了制作出一件完美的婚纱，伊莱命人找来了翠星上最为出众的几个设计师，制作出各式各样的款式，供薇尔挑选。

　　此时此刻，这些成名已久的设计师正向未来的亲王妃展示珍贵的婚纱——

　　“这件婚纱名为‘星空’，因为它的拖尾上手工缝制了上千颗来自γ星的无色冷宝石，在灯光下，能折射出如银河一般闪耀的光彩。”

　　一名设计师指着身旁高挂的婚纱礼服，激情洋溢地介绍着。那无疑是件精美的礼服，纱制的腰身上浮着栩栩如生的紫荆花纹，拖尾上点缀着无数瑰丽细小的宝石。

　　薇尔挂着得体的笑容，对身旁的伊莱说：“就这件吧，我觉得它足够精致了。”

　　伊莱点点头，说：“去试试。”

　　薇尔只能去换上这套繁复的婚纱。

　　十分钟后，她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便是在这里服侍的下人们，也觉得眼前蓦然一亮——穿上婚纱的薇尔·诺兰，比平日里愈发地亮眼圣洁了。白色的蕾丝头纱垂落在她的面前，半遮去动人的面庞，却愈发引得人想要一窥；修长的、天鹅似的双手，被包裹在白色绸缎的手套里，愈显得优雅迷人。当她走动时，拖尾上那上千颗宝石便散发出煜煜的光彩，仿佛是满天星辉如雨降落。

　　可以料想，等到婚礼那天，她绝对是个耀眼的新娘。

　　伊莱淡淡说：“不错，就这件吧。”

　　说罢，他撩起了薇尔的头纱，俯身去亲吻她的嘴唇。他的唇角带着淡淡烟味，不知是什么时候染上的。薇尔怔了一下，不知是否该回应他；最后，她只能静静地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一旁的侍女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看啊……这位诺兰夫人征服了亲王阁下。他竟然要娶她为妻……”
　　“哪怕她身份并不高贵，与特蕾莎小姐完全无法相比……”
　　“可见亲王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浪漫温柔的人。”

　　这个堂皇而之的吻，持续了数分钟。终于，伊莱放开了薇尔的身体。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忍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亲王阁下……请允许我问一个所有女人都想问的愚蠢问题。您对我……有感情吗？”

　　“并没有。”伊莱说。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呢？”薇尔问。
　　“因为我觉得你适合这个位置。”伊莱轻描淡写地说。

　　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家庭。但他的位置和身份使然，让他必定要娶妻生子。与其接受父王的安排，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为妻——譬如特蕾莎那样的爱哭鬼——倒不如由自己决定，娶一个还算可以的妻子。

　　至少，薇尔会让他的心有短暂的平静和舒缓，她也足够美貌，能令他驻足观赏。

　　“您这样说，可是会让我伤心的。”薇尔笑眸一弯，蓝色的眸中亮晶晶的。

　　“伤心？”伊莱反问，“可我不见得你对我有什么感情。诺兰，你和我是相同的。”

　　薇尔闻言，心底叹口气：这位亲王的直觉可真是敏锐啊。

　　顿一顿，薇尔问道：“请问……格文中将他怎么样了？您处罚他了吗？”

　　“你还敢问他？”伊莱微微勾起嘴角，“我以为你会胆怯地丝毫不去提他的名讳。”

　　“……”

　　“他很好，不用你担心。他是我的部下，我对信赖的人从来会宽恕罪行。”伊莱将婚约书收起，眼光瞟向薇尔，“比起那个，你还是思考一下——婚礼怎么办。”

　　“不，我的意思是……”薇尔斟酌了一下语言，“他有说什么吗？”

　　譬如她的目的是刺杀亲王，她的姐姐萨沙·诺兰是个刺客什么的。

　　“说什么？”伊莱问，“他说他爱上了你，也知道我只是看中了你的精神力。他想带你离开，真是荒谬——”说到最后，伊莱冷哼一声，“说我只是看中你的精神力？那真是他的糊涂了。”

　　“仅此而已吗？”薇尔疑惑地问。
　　“你还希望他说什么？”伊莱问，“你希望他说‘我爱你’？”
　　“不、不是……”薇尔说。
　　“那就不用再问了。”

　　伊莱还有事要忙，很快就离去了。薇尔自己歇了一下，继续和设计师们进行无意义的拉锯战——譬如商量拖尾的宝石是否要继续增加，哪怕它的重量已经很可怕；譬如头纱的材料是否要采用某种能使其显得如雾似幻的新技术；譬如搭配什么颜色的首饰能彰显出她的肤色……

　　薇尔并不觉得自己会真的和伊莱结婚，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于是，她很敷衍地商量了几句，便靠到了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翠星王宫四季如一的美景，盛开的白色山茶花装点着绿色的灌木丛。在白色的山茶花丛后，薇尔望见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格文·克劳迪亚站在那里，正怔怔地盯着她看。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损伤，看起来依旧是那个风雅、睿智、博文的中将，但他望着薇尔的眼神，似乎很是复杂。

　　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穿着婚纱的影子。她是如此忙碌地准备着婚事，在这个世界里，格文似乎已经无法掺入一脚了。

　　薇尔打开落地窗，冲他打招呼：“格文中将，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格文中将虽然也被伊莱逮了回来，但他却没有说出薇尔的真实身份，这让薇尔很感动，决定在心底给格文发一张好人卡。

　　——诚然，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格文对伊莱太有信心，坚信无论是否说出薇尔的真实身份，她都无法伤到伊莱亲王所致。

　　“好久不见。”银发的年轻人露出了翩翩的笑容，“这身婚纱很衬你，诺兰夫人。”他没有再喊那声亲昵的“薇尔”，而是恭敬地称呼她为“诺兰夫人”，这让两个人的距离陡然间拉开了。

　　薇尔提起裙摆，淡然地笑了笑，柔和地说：“我也觉得它精美绝伦。……谢谢您，格文中将。”

　　格文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那双温柔的、犹如湖水一般的绿眸里，似乎满是复杂之情。“你的拖尾上的宝石……很漂亮。是γ星的白色水合磷页石吧？普通的磷页石呈现出翠绿的色泽，而它却因为地下压力的缘故呈现出纯净无瑕的颜色，常被恋人们用于婚礼，象征毫无瑕疵的爱情。”

　　“啊……是吗。”薇尔低头看了一眼拖尾，说，“我倒是不知道它的来历。”

　　格文微微攥紧了拳，问道：“诺兰夫人，您还是一意孤行，坚持原来的目标吗？”

　　薇尔知道，他一定是在说刺杀亲王的事情。

　　“没错。”薇尔含笑点头。

　　年轻的中将，竟然流露出一丝悲哀的神情。圆形金边的镜片下，他那点饰着泪痣的眼睛，显出叫人哀悯的情绪来。

　　他走到一旁的树木下，弯腰捡起了一截枝叶。那是一截铁杉树枝，根根针叶翠绿茂盛，青葱不衰，也不知是怎么落下来的。

　　“送给您，算作我微薄的新婚贺礼吧。”格文将这捡到的铁杉树枝递了过来。

　　薇尔接过树枝，目光微凝。

　　这可不妙啊。

　　铁杉树枝……

　　没记错的话，代表的意思是“你将成为我的终末之处”吧。总之，不是什么热烈的好兆头，反而充满了哀伤的寓意。

　　“诺兰夫人，诺兰夫人。”莉莉凑上来，接过了那节杉树枝，小声地提醒，“您可别再与中将有太多的瓜葛了……好不容易您才能获得这样的殊荣，若是惹怒了亲王阁下，一切可都付之东流了……”

　　对于女仆莉莉来说，让自家夫人成为亲王阁下的正妻，那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好吧。”薇尔点头，说，“把窗帘落下来，我们继续商量一下捧花的设计——我想要由‘洛狄忒’组成的捧花，配以白色的缎带，没有问题吧？”

　　……

　　***

　　在看似平和宁静的表象下，翠星的暗流在激烈地涌动着。翠星自由进步党的领袖——奥斯威尔·曼彻克雷不但没有被释放，反而被提前执行了死刑。他的头颅被悬挂在都城最大的道路上，用以做杀鸡儆猴之用。

　　这一切，都是下面的官/员自作主张，身为总督的伊莱对这些完全不闻不问，他分毫不想对翠星的政/治指手画脚。他在翠星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结束国王的“永生计划”。

　　终于，愤怒的民众试图冲撞王宫前的关卡，想要以卵击石，结束总督的统治。这样的混乱，令王宫之中的秩序也失了衡，许多卫兵被调遣去守卫宫门，防止愤怒的民众真的冲破了荷枪实弹的阻拦线。

　　薇尔的机会来了。

　　王宫中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她却踏着平稳的脚步，安然地朝英勇与胜利之堂走去。她与几列卫兵擦肩而过，匆忙赶着去支援的卫兵们，并没有空去猜测为何一个弱女子敢在如此混乱的场合时外出寻死——他们，只是匆忙地赶去王宫门前支援。

　　薇尔一边走，一边堂皇而之打打开了佩戴在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向自己的首领发送了一则消息。

　　“如我们事前所约定的那样，准备好‘尾针’的解药，我会用伊莱·冯·奥尔巴赫的性命来交换。”她挑眉，留下这句留言，就关闭了个人终端。

　　厚重的开门声响起，英勇与胜利之堂的大门徐徐打开。黑暗迎面扑来，花窗的光芒依旧瑰丽鬼魅。伊莱亲王坐在王座上，姿态从容。

　　“亲王阁下，民众正在宫外掀起暴/乱。身为总督的您，不考虑去处理一下吗？”薇尔踏入殿内，发出温柔的询问声。

　　“那与我无关。”伊莱靠在椅背上，表情漠然，“你害怕了？”

　　“是有一些。”她点点头，“我要嫁给身为总督的您，那就会成为翠星民众的敌人。如果他们突破了防线，我的头颅恐怕也会被悬挂示众……”

　　伊莱轻嗤了一声：“真是异想天开。”

　　简单的一句话，就昭示了他对自己力量的绝对自信。

　　“我也明白那是异想天开。但我还是有些害怕。”她眼睫微抬，上前一步，语气有着微弱温柔的希冀，“亲王阁下……请问您能给予我一个拥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