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婚约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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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是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的。
“奥斯威尔！奥斯威尔！”
“自由！光明！自由！光明！”
喧杂的吼叫声，混夹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声音，像是混乱的电流，远远地咆哮着。在这阵大喊声中，偶尔会听到爆炸和燃烧的响声。
薇尔皱眉，勉强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白色的床帷，左手边的窗户紧闭，但嘈杂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外面钻进来。
“奥斯威尔！奥斯威尔！”
“自由！光明！自由！光明！”
薇尔艰难地坐起身，朝窗外望去，发现那是一群游/行的队伍，高举各式各样的牌子，如流水似地蔓延过大街。
看起来像是在抗议着什么。
薇尔舒展眉头，记忆陡然回到了昏迷前的时刻——趁着“尾针”发作，格文·克劳迪亚中将拿走了她的解药。在那以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儿又是哪里？
门被嘎吱推开了，一道人影扑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薇尔！你终于被救出来了！我们今天就走吧。”
薇尔低头，发现这个扑到床边的不速之客竟然是翠星的奥斯汀王子。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
“奥斯汀…”
“等一下。”格文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旋即，他墨绿色的、笔挺又优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他远远地打量一下薇尔，见她面色正常，便放下了心，开口道，“奥斯汀王子，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将薇尔带出王宫，你提供一劳永逸的解药，这样你才能把薇尔带走。现在，解药在哪里？”
奥斯汀英俊年少的面庞一僵。“我…我…”他语无伦次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我拿不到解药，但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药师，他一定可以制作出解药……”
格文好看的眉蹙起来。
“奥斯汀王子。”他说，“我答应和你做这桩交易的前提是，你应允我会提供‘尾针’的解药。现在你拿不到解药，我恐怕不能履行诺言了。”
奥斯汀年轻的脸露出震动的神情：“格文！我不管你说什么，我今天一定会带着薇尔离开。我和她一直互相深爱，难道你打算将我们分开吗？！只要找到那个厉害的药师，一定可以解开‘尾针’！”
格文向来温柔的面庞，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奥斯汀王子，你太天真莽撞了。”他罢，走向窗边。他先打开窗户，看了下外面的游/行人群。等沸腾浩大的人声钻了进来，他又立刻将房间合上。
“薇尔，我今晚就安排你离开。”格文对她说，“‘尾针’的解药，我会替你想办法。”
一直旁观的薇尔扶了下额，叹口气，柔声说：“格文，不论你想做什么，我劝你最好及时把我送回王宫去，在亲王阁下发现之前。”
听格文和奥斯汀的话，两人似乎是想把她救出去，但很可惜，奥斯汀没能成功拿到解药。不论格文的目的是什么，这项计划都已经失败了。
最好的弥补方法，就是赶紧将她送回王宫去。要不然，天知道那个幼稚的伊莱会做什么。
格文推了下眼镜，他雪色的长睫吹落下来，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薇尔，我不会让你去亲王阁下面前送死。先前在宴会上刺杀亲王的人，是翠星自由进步党的领袖——奥斯威尔·曼彻克雷，他被判处死刑后，如你所见，翠星的民众开始暴动反对。混乱的今夜，是逃走的最好时机。如果错过了今晚，防御一定会戒严，再想离开就难了。”
奥斯汀在一旁苦巴巴地说：“我要和薇尔一起走…我的药师朋友…”
“奥斯汀王子，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不等奥斯汀说完，格文便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即使是这样看似粗俗的行为，格文的仪态依旧是风雅迷人的——格文对奥斯汀说，“‘尾针’是基因药物，是翠星举国之力研究出的成果。凭借你的一个所谓‘朋友’，根本无法解开。”
“可是……！”奥斯汀王子还想挣扎。
“更何况，”很可惜，格文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薇尔似乎也并不想和你走。”
奥斯汀将目光移到了薇尔的面庞上，他失望地发现，金发的女郎露着温柔婉转的笑容，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流露出分毫意外的喜悦。
薇尔的这副表情，格文已经见到太多次了。每每他向她示好，便会换来薇尔这样礼貌而疏离的笑容。她就像是一个完美的人偶，从不流露出设定之外的姿态。
父王与顾问都劝他，不要将薇尔放在心上，她只是朵终将凋谢的花。但奥斯汀办不到，他觉得自己没有见过比薇尔更美的女人。
“起来吧。”格文走到床边，向薇尔伸出了手，“如果我没猜错，在‘尾针’发作后的一段时间内，你都会处在无力反抗的状态。薇尔，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被你猜中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将先生。”薇尔回答。
格文很快为薇尔的出逃做好了准备。
他准备了一套男装——黑色的马甲与白色的衬衫，与之相衬的短绒扁帽和深绿色的领结。格文的皮鞋对她来说有些太大了，她只能拖着皮鞋拖沓地走路。即使如此，她看起来还是英姿飒爽、漂亮极了。
她提上了格文的行李箱，被匆匆推出了门外。
“我已经叫人准备了飞行船。”格文压低帽檐，走在她的身后，“目的地是Σ星，绝对中立国都，不受帝国统率，有权利拒绝帝国军人的进入。”
格文换下了军装，穿了身休闲的服饰。米色的风衣包裹着他修长的身躯，让他的身影显出几分迷人的瘦削来。鸭舌帽下漏出几缕银色的发丝，松散地压在镜片的边际，这副打扮令他看起来愈发显得睿智博学。
“那奥斯汀王子呢？”薇尔问。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格文笑笑，牵起了她的手，“我可没空和小孩子玩闹。”
薇尔：……
格文牵她手的模样，可真是自来熟，叫她恍惚以为两个人是一对恋人。
二人下了楼，走进了人群之中。正在游/行的民众高举着抗议牌，要求释放自由进步党的领袖奥斯威尔·曼彻克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声嘶力竭地抗议着，队伍碾压过宽阔的马路。两边的窗户间，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凑热闹，往下扔鲜花或是鸡蛋。
“奥斯威尔！奥斯威尔！”
“自由！光明！自由！光明！”
拥挤的人流之中，格文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薇尔蹙眉，踉跄追着他的脚步，问道：“中将，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千辛万苦将我带出去，又是为了什么？说实话，你这是白费功夫，‘尾针’不是那么好解开的东西……”
格文微微侧头，湖绿的眸子将余光朝她瞥来。
“你觉得理由是什么？”他问。
“总不至于是……您爱上了我？”她试探着问。
她说这话时，露出了一个小巧且娇艳的笑容，真是漂亮极了。格文愣了一下，眉眼半弯，说：“那你就当是这样吧。我爱上了你，想要带你离开。”
薇尔不说话了。
她当然不相信这个理由，同时，她也不打算跟着格文离开。她知道“尾针”的威力，也明白离开了翠星就绝对找不到解药。所以，他并不打算跟着格文走。
游/行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人流也愈发拥挤了。薇尔悄悄地甩开格文的手，朝着人群的后方挤去。格文几乎是立刻发现了薇尔的动作，但当他回过头时，却只见到茫茫的人海，各式各样的面孔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或愤怒、或激昂的情绪，充塞着周遭，可他独独找不到薇尔的身影。
“薇尔……”
“薇尔！”
格文试着喊了两声，想要在人群里逆向寻找。他的推搡引来了周围人的不满，有人开始抱怨：“滚出去！碍事的家伙……”
忽而间，有人认出了他的面孔，高呼道：“这个家伙是帝国人！是苍鹰帝国人！他的衣领上有帝国的标志……”一句话，就掀起了人群的骚动。许多愤怒的人朝格文涌来，试图在他身上宣泄领袖被捕的愤怒。
“释放奥斯威尔！释放奥斯威尔！”
“可恶的苍鹰帝国……可恶的走狗！”
“自由！光明！自由！光明！”
无奈之下，格文只能狼狈地逃离人群。
***
另一头，薇尔艰难地挤出了人群，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游/行的队伍太过庞大，她的衣衫扣子都被挤开了，这让她颇有些狼狈。
她摘下帽子，给自己扇了扇风。下一瞬，她的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诺兰。”
薇尔的身体僵住了。
她慢慢地挪过身，视线向来人的方向望去——在巷子的斜对角处，停着一辆银色的车。华贵的车身呈现出流线型的完美外观，下落的车窗后，露出一张冷峻、沉默、令人打心底感到压迫的面庞。车门开启，那个坐在车里的男人便跨出修长的双腿，走了出来。
“亲王……阁下……”薇尔微舒了口气，说，“请您听我的解释……”
“解释？”伊莱挑眉，靠在车门上，“你说。”
“……”薇尔发现，自己竟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上车。”伊莱微扬下颚，语气漠然，“你还想在这里留多久？”
薇尔无法，只能跟着他一道坐上了车。有仆人来接她手中的行李箱，动作恭敬一如从前。
伊莱坐入车内，将手探入口袋之中。薇尔的心微微一揪，她以为伊莱是要拿枪了——但是，他只是掏出了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根，咬在了唇间。
啪嚓一声，火光一跳，烟尾被点燃。白色的烟气里，他微微垂落的眸光，透着一股死水般的厌世之情。
这还是薇尔第一次见到他抽烟。她以为，如伊莱这样尊贵的贵族，是不屑于去染上平民的恶习的——没错，“抽烟”在这个时代被称作恶习，因为他对身体没有任何的益处，只能带来头脑的短暂欢愉。
“从格文把你带出王宫开始，我就已经叫人跟着你们了。不出意外，格文也该被带回来了。”因为叼着烟，伊莱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前倾了身体，呈现出爆发力曲线的肌肉被衬衫紧紧勒出，散发出属于男性的性感荷尔蒙。
薇尔在心底浅浅地叹了口气。
格文说什么“你不是他的对手”，结果，连格文自己，也没能逃脱伊莱的眼睛。
车辆行驶过复检的天空桥，过了数道关卡，终于回到了王宫之中。不过下半天功夫，薇尔又回到了熟悉的鹤望兰与露水之间。
“进来。”伊莱拽着她的手，将她踉跄着拖进了最里层的房间，草草丢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铺，并不能给人安全感。薇尔摔落其中，忍不住悄悄蜷起了身体。触目所及，依旧是繁复奢华、巴洛克式的装陈。白色的床幔，像是落下了一层雪。
“你竟然真的敢逃走。”伊莱欺身压了上来，用手挑起她的下巴。他眯着眼，子夜似的瞳眸里有一丝残戾危险的颜色，“还是和格文一起逃走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薇尔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捏的变形了——这个家伙的力道太可怕了，恐怕随随便便就能将人捏成齑粉。但看看他那强壮的体格，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我说，我是被诱骗的，您会相信吗？”薇尔露出笑容，这样问他。
“嗯？”伊莱侧头，笑容里浮现出一丝嘲意，“如果格文知道，你竟然将所有的责任归咎于他，恐怕他会很伤心吧。……我早就警告过你，离格文远一些，没想到你根本不打算听从我的话。”
薇尔的眸光朝一侧滑去：“格文中将会伤心？……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件事本就和我无关。”
她这副完全将自己撇清的态度，实在有些可恶。换成别人的话，这一幕无疑是虚伪而令人作呕的；可她偏偏有异样的魔力，叫人从她身上看出恶魔似的魅力来。
不仅如此，伊莱甚至还有些想笑。
薇尔会这样说，就证明她对格文毫无牵眷，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有了一丝愉悦。
“是吗？”伊莱的声音依旧很沉。
“是的。”薇尔镇定地说，“我说过，我不会背叛您。我是您的。”
“……”
伊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薇尔这样的人，他其实并不擅长队伍。他没怎么和女人相处过，也看不懂女人的心思。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似乎比鲜血与痛楚更美味一些。
看到伊莱的态度有所松缓，薇尔便更轻柔地追上一句：“我可是送给您的礼物。礼物是不会自己溜走的，只会静静等着您去使用而已。”
伊莱松开了她的下巴。
他直起身，眼中有寒冷的锋芒。当他的目光落到薇尔的衣服上——那是属于格文·克劳迪亚的衣服，衣领上还有格文的名字，正紧紧地、毫无阻碍地，贴在她柔软的肌肤上——那一刻，伊莱的表情变得很可怕。
“我从没想过，格文·克劳迪亚会这么惹人厌烦。”他说着，勾起一道自嘲的笑，“诺兰，如果你的目的是离间我与格文，那你做的很成功。”
下一刻，他伸手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了锁骨与胸前线条完美的肌肉。他的身材曲线是极度的完美，像是一只常年捕猎的黑豹，充满野性、精实匀称。
“亲王阁下，您这是做什么？”薇尔有些迷惑。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你不会背叛我？那么——证明给我看。”他压低了身体，将冰冷的双唇落在了他的唇角，声音中透着一丝些微的愉悦，“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薇尔懵了一下。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
唔，这样也好。
于是，薇尔弯起了眼眸，搂住了他的脖颈。她的手掌落在伊莱那肌肉紧实的背部，还忍不住顺手戳了两下。她笑着，在伊莱耳边说：“请您务必温柔一些。”
***
“你是我的女人。”
“嗯……我是您的女人，没错。”
“离格文远点儿。”
“遵命……”
薇尔觉得，她似乎是躺在海水之中。涨潮了，月光下的波浪将她推到了白色的沙滩上。不远处的帆船在水面一摇一晃的，船头上蹲了一只狐狸，看起来就像是在偷吃着天上并排的五个月亮。
水波很柔软，没顶而过，却没有让人窒息的痛苦。
薇尔眨了眨眼，视线又清明地回到了眼前。伊莱趴在她的耳边，正在小口地喘气。他轮廓分明、犹如刀削斧凿的面容，挂着滴滴的薄汗。
“亲王阁下，您为什么讨厌水？”她喃喃地问。
“水？……”伊莱翻身坐起来，随手拿衬衫擦了一下面上的汗珠，“水很冷。”
薇尔觉得这肯定不是真正的答案，但是她很累，很困倦，已经没有余力去追问真正的答案了。于是，她脑袋一歪，蜷起倦累酸沉的身体，在被子里迅速地睡着了。
伊莱侧头，发现她已经快速入睡了，不由有些懊恼。
她睡着的未免也太快了。
回想起方才经历的一切，伊莱的思绪仍有些飘忽。他从不知道，除了武器、鲜血、痛楚之外，世界上还有如此诱人的东西。尤其是当她咬着唇，美丽的面庞上流露出既快乐又痛苦的矛盾神情，咬着唇说“我属于您”时——那可真是支配者的无上快乐。
美丽的、毫无瑕疵的东西被打破上，支配者就会被赋予这样的、属于恶者的快乐，像是目睹完整的冰面被彻底击碎，技艺娴熟的画作被撕成两半。
伊莱想起她偶尔露出的、介于恶魔和精灵之间的表情，他就有些烦躁。他很想撕开这个女人那张完美的假面，叫她彻底袒露出她那真实的性情，但他又不知道该从何撕起，才能不将她真正的皮肤也一道揭下。
枕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陷入沉睡的美丽女子发出了喃喃的梦呓。
“萨沙……”
伊莱伸手，抚了下她柔软的发丝。淡金色的头发落入掌间，如捧起了一掌阳光。
门外传来了扣扣的敲门声，伊莱随意地披上浴袍，朝外走去。来敲门的是个卫兵，他看到伊莱浴袍领口大敞的模样，快速低下了头，说：“格文中将已经被我们带回来了，请问要怎么处置他？”
“让他好好留在房间里吧。”伊莱的表情很漠然，并未显露出怒意。
现在，他对格文一点都不生气了。哪怕格文对薇尔有什么想法，那也只是无用功——薇尔很明显对他没什么兴趣，要不然，也不会干脆利落地将责任全部甩在格文身上，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了。
格文一定是被薇尔那副纯善温柔的外表欺骗了，误以为她当真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单纯。
***
第二天一早，薇尔从梦中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她的身体拥有良好的恢复能力，不过是那么一个晚上，酸痛全都消弭无踪，她又是一身轻盈的人了。
听见她起床的响动，门开了，伊莱走了进来。他将一张东西轻飘飘地扔到薇尔面前，说：“签名。”
“……嗯？”薇尔还有些迷蒙。
伊莱不发一言地站在床前，目光笔直地从她的脖颈向下扫去，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察觉到昨夜留下的淤痕尽数消失，半点都没能留下时，他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失望。
薇尔拿起那张纸，赫然发现这是一份婚约书。
“亲王阁下，这、这是？”她愈发不解了，“您又有什么主意了？”
“签名。”伊莱将大手放在她的发顶，轻轻地揉了一把，“我会和父王实话实说，娶你为妻。”
“啊……？！”薇尔懵了，“您忘记了吗？我是受您所托，扮演您所挚爱的女人，但是我不记得我答应过真的会成为您的妻子……”
伊莱不说话。他挑眉，手伸向腰间的枪套，闲闲地拨弄起枪套的纽扣来：“诺兰，我不是在询问你的许可，我是在命令你。”
薇尔：……？？？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婚约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