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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燕语 ...

  •   天上有月,月光皎洁。

      小离无心赏月,趴在床上,心里有些烦恼,因而也没能很快入睡。

      八月仲秋,她还在家里。一家四口吃过团圆宴,第二天爹爹陪娘娘回江南省亲,弟弟专心修练他的武功学参他的政务,她则借口回洛阳巡视领地,而后设计脱身,展开寻找圣元果的秘密行动。她太自信,以为很快能够达到目的,在爹娘发现她私自离家之前赶回去,然而——

      她还得再等三个月。

      她用什么办法才能爬上绝壁?

      她爬上绝壁后,又该怎么对付可怕而致命的毒蛇?

      夏延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她想要圣元果,必须进行货真价实的交易——她才不要哩!

      逃跑吧,回家搬救兵?不甘心。何况,一旦回到家里,她绝对不会再有自由出行的机会。记得她知道有关圣元果能延续人类三十年寿命的秘密后,欣喜若狂,兴冲冲跑去告诉爹娘,爹娘满脸宽容异想天开的孩子的宠爱表情,叮咛她不要听信传言,嘱咐她不要操心大人的事——万事都有爹爹呢,爹爹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神,足以撑起整个家整个天下。爹娘不相信她的话,爹娘不赞同她的行为,弟弟更加过分,直接将她看成眼高手低的狂妄之徒。哼,她偏要找到圣元果,而且要拿回圣元果,证明她不是什么无所事事、一事无成、虚有其表的金枝玉叶。

      现在,她果真找到圣元果了,可怎样才能既拿到圣元果,又能全身而退?

      “……小离……少……少主……”丁伶说起梦话了。

      真烦!白天看其人一整天,夜晚还要听某人念叨其名。

      “……小离最好看燕语好看我不……小离不喜欢少主,少主喜欢小离喜欢燕语喜欢……不喜欢……”丁伶叽哩咕噜吐出一大串呓语,语速又快,后面的听不清了。

      小离撩开帐子,侧卧在枕,支颐看地铺上的丁伶,“小丁伶,我也希望他喜欢上你呀……唉!”

      丁伶虽然长相清秀,但也许是年少青涩,缺少女儿风情,实在算不得姿色动人,而夏延那家伙只爱大美人——炎天府里的丫头相貌都不够出众,她目前见过的能算得上大美人的惟有歌舞坊的燕语姑娘——可她上次制造“紫箫事件”,引燕语姑娘主动前来碧落阁,适得其反,惹得夏延心生不快,不知那俩人还有没可能重修旧好?

      丁伶的梦话终于断了。

      小离的眼皮也沉重了。

      她放下帐子,翻身仰卧,神志渐渐迷糊。迷糊、入梦……梦里居然又有夏延!他款款现身,放肆地掀开帐子,在她床边坐下,静静看她,好久不开口。她不耐烦了,想斥责,张了张嘴,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想坐起身,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如同着魔,是真实?还是梦魇?她疑心是真的,更希望只是一场噩梦……

      “你为何出现,为何闯进谷里,闯进……既然来了……为何又想走……”

      仿佛是夏延的声音,飘飘渺渺,含糊,却又清晰,近她的耳边……没法不近,因为夏延的嘴几乎贴在她耳边……惶恐,不知接下来还将梦到什么,真正的噩梦瞬间发生了……他的嘴唇贴上她的耳垂,品尝佳肴似的细吮了好一会儿,又顺着她的下颏滑到她的脸上,嘴唇上……可恶的家伙,竟敢入梦轻薄她!还是……老话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梦里发生的一切其实不是她极力抗拒的而是心存期待的?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她想骂他,想推开他,想清醒过来,但整个人不再受自己控制,她除了眼睁睁看着梦境一步步朝自己不期待的方向演变,毫无办法……

      “如此美丽……芳香……”他的唇放肆地贴着她——恶心,放肆的话语更加恶心,“……你会是我的……”

      休想!

      他的舌头叩开她的牙齿,窜进她的嘴里,纠缠一气……

      无耻!

      透不过气了,他总算放过她,下一刻却又紧紧抱住她,吓得她梦里也浑身僵硬险些窒息……

      这种梦……太羞耻太可恶了!她不要再做下去,快点清醒!快点快点快点——小离不停地命令自己,然而没有用。

      “……不要拒绝……不要厌恶……我不会强迫你……不会伤害你……”又低又沉的声音隐隐约约带着安抚,不像是从夏延嘴里吐出来的。

      小离心安了一些。

      “……要抗拒如此动人的容颜美丽的身体……天知道,有多么难……我的小姑娘,你还太小,虽然聪明,却还是不懂……”

      什么乱七八糟糕的,她确实听不太懂。

      “我愿意给你时间……假使我有足够的耐性的话……”

      哼!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男人,梦里都不忘记强调自己并非始终不渝的薄情郎。他怎么还不离开她的梦境?这场怪梦要做到何时才完?

      到底有完没完了——

      “明夜,我再来看你……”夏延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退出帐子,消失了。

      呼——

      小离吁了一口长气,用力摇晃脑袋,手脚拼命挣扎,仿佛快要溺水的人猛然浮出水面,一下子清醒,从床上坐起来。

      炉子里,松木炭静静燃烧,满室松香。

      丁伶在地铺上沉睡。

      万籁俱寂。

      果真是梦——果真只是梦?

      小离摸摸自己的额头、嘴唇,不由得厌恶——因为夏延在梦里肆无忌惮地亲吻过;以及自厌——因为自己竟然做这种堪比春梦的荒唐噩梦。她怎会做这种梦?怎会?怎会?怎会?天杀的夏延,梦里比真人更加可恶万分!据说世间有魂灵出窍这种离奇古怪的事,该不会真的是夏延的生魂离体闯入她梦境吧?他还说明天再来——休想!休想!休想!

      气!怒!羞!恶!

      小离翻来覆去,折腾到鸡打鸣才又重新入睡,整整睡了一个上午,才奄奄无力地爬起床。不行,她得想想办法,就算做梦,她也绝对不要梦到夏延,何况……万一不是梦呢……小离打了个哆嗦,煞白了脸,不敢继续推测以及……求证。

      “小离,你昨晚睡得不好吗?”丁伶为小离收拾床铺,看看她的脸色,关切地问。

      小离一脸怨气,“都是你害的……”

      “我?”丁伶惊呆,愣愣回应,“我……没有……我怎么了?”

      “你昨天夜里不停地说奇怪的梦话。”

      丁伶垂下头,“对不起……那个……梦里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小离扑哧一笑,“小丁伶,想不想知道你昨夜说了什么?”

      丁伶好奇而又惊恐,“我……我说什么了?”

      “你一直念叨少主燕语,少主……”

      “小离,求求你,别说了。”丁伶不知哪来的聪明,似乎猜到了内容,脸色顿时乍红乍白,急忙打断小离的话。

      “好呀,要我不说也可以,你帮我找一个人来。”

      丁伶松了一口气,“好……找谁?”

      “燕语姑娘。”

      丁伶的脸皱了,“为什么是她呀?”

      小离有趣地看着丁伶的脸色变化,“我想知道你家少主为什么喜欢她。”

      “大概……是唱歌好听吧?”

      “我想也是,燕语姑娘的歌声太美妙了,我忽然很想听她唱歌……嗯,我有个好主意,丁伶,你去告诉你家少主,我想请燕语姑娘到碧落阁里住几天,我想请她当歌师傅,你也可以顺便学学吹箫。”

      “为什么呀?我又不喜欢吹箫……”丁伶几乎哭丧脸了。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的,快去。”

      丁伶扁扁嘴,不太情愿地往门口挪步。

      “等等,还有——”小离叫住丁伶,“你家少主要是不答应,你就告诉他,燕语姑娘人不来,我就自己搬到歌舞坊去住,在那里更方便学艺不是吗?”

      “哦——”丁伶木木地应,又打算往外挪步。

      “还有——待到燕语姑娘来了,请她先到我房里坐坐——嗯,你传完话就叫人摆饭吧,我饿了,吃完饭我还要再睡睡。去吧,走快点儿。”

      丁伶总算开步走,出门办事去了。

      梳洗罢,饭菜也摆上来了。

      小离悠然吃过午饭,又躺回床上。一觉香酣,再醒来已是天色黄昏了。小离下了床,先揽镜自顾——很好,精气神十足,晚上就是通宵不睡也没有关系了。

      她环顾室内,不见一丝人影,于是扬声叫人,“丁伶——”

      丁伶就站在门外,听见声音跑进来,说:“燕语来了,来了好久了……”

      小离披了件镶白毛的雪色外套,秀发随意散放,走近炉子旁边铺着厚厚坐垫的宽大座椅,端端正正坐下,“还有呢?”

      丁伶眼角瞄着门,“她人就在门外……”

      小离摆出优雅无比的大家闺秀姿态,“请燕语姑娘进来吧。”

      “小离……”丁伶迟疑。

      小离肃然道:“还不快去!”

      丁伶嘟着嘴去开门,让燕语进屋。

      燕语怀里抱着一张古琴,一身水碧衣裳,外面裹着红色镶白毛披风,面目如画,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的确是个可人儿,就是神色有些淡漠。

      小离含笑点头,轻指置在茶几另一侧的座椅,“燕语姑娘,请坐!”

      燕语仿佛意料不到她温文有礼,怔愣了一下,才过来屈膝福礼,就坐,以一口清脆悦耳的大乾官话道谢,“多谢姑娘赐坐。”

      “不必客气。丁伶,看茶。”

      丁伶冲水,泡茶,倒茶,捧茶,过程中差点儿把茶水洒到燕语身上。小离一脸宽容,等她倒好了茶,才蓦然记起什么似的问:“少主给燕语姑娘安排房间了吗?”

      燕语闻言又是一愣,眼里充满疑虑。

      丁伶悄悄瞥燕语,“不知道……”

      小离口气有丝不耐,“那你去问呀!我说过请燕语姑娘来碧落阁住几天,天都黑了,要不今晚也让燕语姑娘睡我们房里好了。”

      “不呃……好吧……我去。”

      燕语同时开口,“姑娘好意,燕语委实不敢当。”

      看着丁伶出去了,小离转头对燕语一笑,“这丫头怕生,人又朴拙,方才唐突委屈燕语姑娘了。”

      “姑娘太客气了,燕语什么身份的人,委实消受不起。” 燕语敛容,话说得卑微,眉目之间却隐约掠过敷衍的不屑,或者说刻意的谦恭。

      小离以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口气叹道:“燕语姑娘不必拘束,我也只是谷主的囚徒。我听你官话纯正,也是从大乾来的吧?”

      燕语点点头。

      “你来冰谷多久了”

      “快两年了。”

      “你怎么来的?也是被人掳来的?”

      “不是——”燕语脱口而出,蓦然醒悟自己的语气太急,又刻意放缓声音,垂首道:“我是自愿跟随谷主入谷的。”

      “自愿?为什么?”

      燕语抬眼,目光并无定焦,好一会儿,才垂下睫毛,轻声道:“谷主曾经救助过我。”

      小离微微倾身,注视着她,“燕语姑娘可否详谈?”

      燕语沉默须臾,淡淡叙述:“我自小失去父母,跟随养父四处流浪,卖艺糊口,两年前,我刚满十五岁,有一天在扬州卖艺,当地恶霸仗势欺人,打死了我养父,还……强抢我,要将我卖入青楼,谷主见义勇为,救下了我,给我银钱埋葬养父,我知天下虽大,世情凉薄,愿意卖身于谷主为奴为婢。谷主见我有一技之长,便将我介绍到歌舞坊,自食其力。”

      “哦——燕语姑娘身世感人,谷主亦是行侠仗义之人。英雄美人,本应成就一段美事。”小离为之嘘唏。

      “姑娘似乎误会了。燕语身受谷主救命大恩,惟谷主之命适从,并不敢自作主张。”

      正说着,丁伶回来了。

      小离转过双眸,询问:“怎样?”

      “少主说,既然你想跟燕语姑娘学唱歌,就让她住在你的隔壁。”

      “嗯,我知道了。叫人摆饭吧,我与燕语姑娘边吃边聊。”

      “少主还让我带一句话回来……”

      “他怎么说?”

      “少主是这么说的:昀儿,你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小离微笑,“我明白——快摆晚饭吧,燕语姑娘想必也饿了。”

      燕语姑娘抬眼看小离,又低垂下睫毛,声如空谷之莺,“我听说姑娘是谷主的未婚妻,姑娘倾城倾国,雍容典雅,落落大方,与谷主果然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小离吃惊,险些儿不顾形象跳起来,“我是少主的未婚妻?燕语姑娘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谁告诉你的?”

      “炎天府里传出的消息,冰谷老少大约都晓得了——说是姑娘亲口所言,谷主也默认了。”

      小离蓦然想起自己昨天与雪莲的对话,不禁懊恼当时口不择言,更诧异冰谷流言飞快。

      她是夏延的未婚妻?想到就没有胃口吃饭。

      晚饭摆上来了,小离克尽地主之谊,殷殷款待燕语,自己却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唉!突然得知自己竟被自己许给夏延当“未婚妻”,太意外了,难免影响食欲。

      用过晚餐,小离继续与燕语闲聊。燕语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隐隐中又暗藏戒心,小离不以为意,言谈自若,期间又请燕语姑娘弹奏了几支古曲,演唱了几首歌,才吩咐丁伶带她回房间歇息。

      丁伶似乎才出去又转回来,关上房门就嚷嚷,“小离,你为什么要请她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她就……就不喜欢。”

      “小丁伶,燕语姑娘现在是我的客人,你即便极度厌恶她,也不能对我的客人失礼,知道吗?”

      丁伶挠挠头,“小离,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我明白就行了。”小离挥挥手,“去关好门,把门锁紧,三更了,快铺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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