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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洛非池依然面容平静,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握着茶杯,呷了一口之后才悠悠地说道:“你可知道,被充为营妓的罪臣家眷,各官宦之家亦可收其为奴为婢,本王没让你以奴婢的身份进来,给了你正妃的头衔,这已是最大的努力,别的本王已经无能为力。”

      冷雪凝当然知道,对于京中的各位世家小姐来说,成为平王妃并非如意归宿,但于她却是毕生再不会有的能够保命的希望。他也似乎没有想过用正妃的位置去拉拢门阀世家,而是给了她这样一个罪臣之女,让自己在被鄙视和忽视的同时再加上一层被嘲笑。

      冷雪凝实在不知道父亲于他曾经有何大恩,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向不善于求人,不会得寸进尺的她,此时却想多要些什么,因为最后的希望抓不住,那么可能毕生都会陷入无边的黑暗。

      “王爷既说父亲于您有过恩情,那么王爷为何不愿意……”

      冷雪凝话没说完,被外边一声“王爷”打断,原来是侍卫有事禀报。

      “说!”洛非池简练回应。

      “王爷,刚打探到的消息,冷相身死狱中。”

      “知道了。”洛非池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练。

      他深邃的眼眸飘向跪在面前的女子,看她如冷雕般失了呼吸,苍白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凄厉绝望的死气。

      冷雪凝感觉天地已经荡然无存,大脑里嗡嗡地只有刚才那一句:冷相身死狱中!

      父亲死了?!

      不会的,她一直希望父亲只是被冤枉下狱,总有案件明朗,沉冤得雪的一天,但为什么会死在狱中?

      冷雪凝如鬼魅般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走向外边的侍卫,死死地盯住他,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为什么会死在狱中?”她希望侍卫告诉她,说的是别人,不是她的父亲。

      “听说是暴病而亡。”侍卫如实回答。

      冷雪凝感觉脊椎和腰部“咔”的一声断掉,人直直地要倒下去,在外边已经哭成泪人的莺儿及时接住了她。

      刚才那一声,何尝不是屋梁断裂,从小父亲便是全家的支柱,此时,那根顶天立地,给了她无限温暖与无上安全的柱子断了,从此,再没有人能够给她一片没有阴霾和风雨的天空。

      “嫂嫂,嫂嫂……”陷入死亡沉寂的冷雪凝忽然疯狂地喊叫起来,人也好似有了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力量,向殿外跑去。

      莺儿快速跟了上去,她知道小姐在担心大少奶奶以及肚子里唯一的血脉,这是小姐最后的一丝担忧了。

      冷雪凝跑出去以后,洛非池从殿内走到门外,漆黑的眼眸胜过了深沉的夜。

      〓〓

      当看到嫂嫂的身子在三尺白绫上飘荡,就如那已经冷了很久的尸体一样,冷雪凝也被封进了彻骨的冰窖,站立的最后一丝精气消失殆尽,倒向了她早已渴望的黑暗,她想在这种黑暗中永久地沉睡,像母亲一样,像父亲一样,像哥哥嫂嫂一样。

      再睁眼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她不知道莺儿是怎么把她弄回平王宫的。

      她讨厌这炫目的阳光,她迷恋那无边的黑暗,为什么不将她永久留在那个吃人的黑洞中,为什么要让她醒来?

      冷雪凝无光的双眼如濒死的鱼,原来天堂与地狱的切换如此之快,她本来有着明媚的人生,转眼便被扔进了风雨阴霾。

      极致的疼痛与绝望原来可以让人有如此彻底被抽离的感觉。

      她记得,父亲说过,在朝为官,如履薄冰,父亲被弹劾她能够理解,但说哥哥违背军令她不相信,哥哥赤胆一片,忠君为国,晋为骠骑将军,怎会不知道违抗军令的下场?说父亲暴病而亡,她更不相信,父亲一向身强体健,狱中的折磨确实非人,但不至于身亡。

      难道里边是迫人的阴谋?

      到底是谁,对他们冷家如此仇恨?

      想到这些,她意识到也许自己是真的不能沉迷于黑洞的安逸,如果她也沉睡,那么亲人之死的秘密可能永久被掩埋,而他们的死也无人再给一个交代。

      莺儿一进来,发现小姐竟然醒了,激动的泪珠差点又要滚落下来。

      走向榻边,莺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太子殿下来了,被王爷挡在了外面,小姐可要见他?”

      以前一听到太子殿下,内心便雀跃不已,但此时却心如止水。如今又有什么好见的?在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想去找他的时候,被关紧的大门也将她的心门关闭。看来,此生他们注定只能止步于此,缘散情断。

      新婚之夜的热泪已经对过去做了祭奠,以后在那个男人面前只能擦干眼泪,迈步向前。

      她摘下贴身戴的羊脂玉牌,温和油润,离了人的体温,迅速凉了起来。这是他送的,上边有他们两人的名字,是他亲自找了玉雕师傅学来的,虽然刻的不是很专业,但贵在心意。

      收到礼物时的感动记忆犹新,那个如玉般温润的男子,是当今的太子,也许将来便能登上那万人之上的大位,但他却愿意为了她不惜磨破了手指,只为送她独一无二的礼物。

      可是,这人以后再与自己无关。

      她将玉牌递给了莺儿,收起所有的留恋与悲伤,平静地说道:“将这个还给他,以后各安天命,让他不要再来找我。”

      莺儿虽有几分犹豫,但她不想违逆小姐的意思。

      〓〓

      洛非言接过玉牌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洛非池与莺儿都看到了。

      冷家所有的事情排山倒海、势如破竹。

      在她一次次被绝望打倒的时刻,洛非言被母后禁闭了起来。

      母后说,冷相的事情不能沾手,冷相必死无疑。

      母后说,冷雪凝不能再为太子妃,但只要他喜欢,将来也可以是他的女人。

      当得知洛非池娶了她,他找母后的时候,母后说,她一罪臣之女,到谁身边,都只能成为那人的笑话和黑锅,既然洛非池不在乎,就纵他们去吧,正好洛非池的正妃不会再是任何一个世家女子,后患都不会再有。

      原来那个在他面前浅笑嫣嫣的女子,即便洛非池娶了她,他都没有恐惧过,所有的东西洛非池都没有资格跟他争,包括女人。成了他的平王妃又如何,只要他洛非言喜欢,照样可以抢过来。

      但是如今,这个女人自己想断了跟他的情分。

      来此之前,他想象着见面的情景,定是这个女人抱住他委屈地哭着,他会跟她解释,他会给她承诺。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是太子,他可以挑尽天下所有的女子,但十年来,他最想要的只有她,此时这种心情尤为迫切。

      洛非言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他作势要冲进去,却被洛非池和莺儿拦了下来。

      洛非池黝黑的眸子无嗔无怒,像有一汪无形的水。

      洛非言原本温和的眼睛凌厉了起来,大声地说道:“大胆!”

      他不知道洛非池竟然敢拦他,连莺儿这样一个奴婢也敢拦他。

      “太子殿下,王妃正在休息,王妃说……”

      “大胆奴婢!”莺儿的话被洛非言打断,“平时就是阿芷太娇惯了你,让你如此目无尊卑!”

      莺儿自是低头,再不敢吭声。

      看如今的形势,怕是没法再拦,洛非池也收了手,脸上浮现明暗难辨的笑。

      洛非言正要抬脚迈向冷雪凝所住的偏殿,一道虚弱的身影鬼魅般飘了出来。

      洛非言呆住了,他们都曾经养尊处优,他不知道原来还有如此彻骨的折磨,把一个艳丽的女子变成了幽魂般的模样,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上来,不顾他人在场,飞步上去拥紧了她。

      洛非池如若无物地看着这一切,无边的眼眸晕开无规的水,看不出他心底的最真实。

      “阿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洛非言喃喃地说着,他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多希望他有机会去阻止一些什么。

      冷雪凝轻轻推开了他,脸上无悲无喜,但语气坚定地说道:“太子殿下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是威风无比,我平王宫纵然地位低下,但也是皇上亲赐之地,还望殿下以后不要硬闯才好。”

      “阿芷?”洛非言万般不信他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那个在他面前曾经娇羞无比的女人此时是那样遥远,遥远的仿似他再也不能碰触。

      “阿芷是我小字,我现在是平王妃,希望殿下以后不要再开玩笑!”冷雪凝的话仍然冰冷无比。
      洛非言抓住了她的胳膊,几乎要晃倒她的样子,急急地说道:“阿芷,你听我解释,我……”

      “不必了!”冷雪凝拿下胳膊上的手,“太子殿下,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的眼神,她的身体,都与他是那样疏远。

      最后,用更疏远的眼睛再看了他一眼,便转向莺儿:“莺儿,扶我去休息吧。”

      望着纤瘦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洛非言犹坠冰窟。他知道,即便洛非池不得父皇宠爱,也无权无势,但毕竟阿芷这平王妃是父皇下旨赐婚的,现在的他不能公然来抢,但只要他登基就好了,登基以后,无人再敢置喙他的一切,到那个时候他一定要将阿芷弄到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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