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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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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被小孩们扯过来的陆行鸟克劳德三观尽碎地虚着眼睨我。我捻起发梢,挠了挠面前圆脸小孩的鼻尖,温温柔柔地问:“你愿意永永远远,和我在一起吗?”
小孩惊恐地捂住鼻子,一屁股墩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哇——我的,我要我的……哇……鼻子……哇……”
其他小鬼茫然地看着他,然后一个跟一个哭了起来。
被围在一堆涕泪连连小鬼里的克劳德看起来已经要崩溃了,而远处的西玛化身喷火巨龙,咆哮着冲了过来。
我拔腿就跑。
回到神罗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叫克劳德来训练室对战,我怕我一看到他的脸,就自动替换成他被一堆哭包小鬼包围时濒临崩溃的绝望脸庞,然后幸灾乐祸地笑出来。
我百无聊赖,占了一个训练室,用里面的模拟情景来看风景。戈壁、荒漠、冰原、海岸……我手指一顿,点到了加农炮。上一次用这个场景对战,还是和杰内西斯安吉尔……我恍然惊觉,我有很久不曾想起过他们了。人类就是这样容易忘却,他们若不在我眼前晃荡,那我很快就会将他们彻底遗忘了。
我走到炮管顶部坐下,任风拂过长发,望着底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发呆。两个闯入者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瞟了一眼,追在后面的那个是克劳德,前面那个有点眼熟,直到他走近我才确定是那个自说自话的神经病。他脸色沉重地望着我,说实在的,他不带着一脸轻浮的贱笑我一时半会还真认不出他来,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我苦瓜脸的主角君还要更像主流的主角。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我,沉痛地对我说:“安吉尔和杰内西斯……他们死了。”
我愣了一下,淡淡道:“是吗?”
“是吗,你就一句是吗!安吉尔、安吉尔他死了啊!”
我不解地看着他。那我该干什么,悲痛欲绝肝肠寸断?跟你抱头痛哭?他们自己选的路,他们爱怎么走怎么走,我又不是他妈,还得从生负责到他死?
他终于彻底爆发,一拳直冲我面门。
避开拳风,我上跃翻到背部,踹在腘窝,将他踹下炮管。
克劳德叫了声“扎克斯”,手指握在剑柄上紧张地盯着我,我甩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将他定在原地。
“我今天一定要打醒你这个冷血动物!”
又是一阵乱拳冲我而来,盛怒之下他的招式完全没有章法,我不耐烦地抓住他拳头往上一扭,再一脚踹在我刚踹过那条腿的膝盖上。他脱力地跪倒在地,我最后在他脑袋上补上一脚,把他整个人踩进地里。
我正要迈步离开,却被一只手死死握住了脚踝,扎克斯满脸血地抬起头。
“给我向安吉尔道歉……”
我忽地一笑,低头直视他的眼睛。
“你以为神罗特种兵部队是什么地方,养老公寓吗?在这里,谁不是有今天没明天,凭什么安吉尔就死不得?”
我劲力一吐,震开他的手指,漠然离去。
“而且……你以为,死亡,就是最绝望的事了吗?”
然后扎克斯又开始卯上我了。如果说在这之前我还能暗地里给他一刀让他彻底消失,那在他继承了安吉尔的剑和梦想之后,我已无法对他下黑手了——我总不能让安吉尔绝后吧。
我不胜其扰,只好披上马甲往下层区躲,倒是和经常来剧团帮忙的克劳德越发熟稔了。
在露西莉莉的强烈要求下,克劳德终于不再用尊称来称呼我,面对我时的拘谨也渐渐淡化消失了,与之相反的是他对我惊人的包容力和照顾欲愈演愈烈,似是把其他人不需要的也一同倾注在了我身上。我当然是万分乐意,白捡的好处,干嘛不要?由此,克劳德彻底沦落成剧团食物链底层,被我和小姑娘们指挥得团团转,而食物链顶层的西玛最看不得欺压弱小,每每对小姑娘报以爱的铁拳,教育她们要尊重他人。只有我幸免于难,西玛对我和克劳德的评价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管什么闲事……所以我真有点怕这姑娘。
人都走的差不多,剧团算是名存实亡,也无法再开展演出了,西玛找了个酒吧的驻唱工作,没有任务的时候晚上克劳德会去接她,我则留在剧团监督小姑娘们写作业。
怎么说呢,在鲜血和黑暗里浸了二十多年,再回到这么居家的气氛里来,我感觉还蛮神奇的。趁着西玛还没回来,我开始给愁眉苦脸抄单词的小姑娘们狂出馊主意。比如单词长的就少写几个字母,手抓两支笔同时写两行,字写大一点空格空得宽一点一张纸可以少写几遍,把两个小姑娘喜得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地望着我。我得意洋洋地继续传授她们我过了两辈子都没忘的独门绝技:习题本太厚可以偷偷撕掉几页,不知道怎么做就把题目照抄一遍,选择题选最长或最短的那个,一样长就选C,考试时就更好办了,你们可以各自把会做的做掉,申请出去上厕所,然后回来的时候……
阵阵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正讲到兴头上,正要发火就看见两小姑娘一脸惊恐地瞪着我身后……我咽了口唾沫,慢吞吞扭头。克劳德一脸无奈地捂着嘴假咳,而他旁边……像个即将喷发的火山的是……
寒冷夜风中,我被西玛赶出了剧团。大门在我眼前无情地关上,带起阵阵尘土扑我一脸,过了几秒,大门再度打开,我拿出我最诚恳的态度准备道歉,一件大型物品就被扔进了我怀里。
西玛狠狠地拍上门,只撂下一句话。
“带着你的行李给我滚!”
我揽着我的行李克劳德,风中凌乱如魔似幻。
夜色渐深,我俩并肩走在萧瑟的夜风中,向上层区的旅馆行去。少年的个子真的窜得很快,记得我在神耀日初见他时,他还是个比露西莉莉高不了多少的小鬼,不过近一年时光,他居然就已经够到我肩膀了,要是再算上他那冲天的头发尖,四舍五入也有一个我这么高了。我们都没说话,安静地行走在道路上,气氛平和丝毫不显尴尬。
忽然一道明晃晃的车灯闪过,一辆重型机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这强烈的存在感令我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我默默低头,将宽边帽的帽檐往下一拉。
我的预感立马成真了,没过两秒机车掉头,停在了我们面前,车手取下头盔,露出张我不胜其扰的脸来。
扎克斯看看我,又瞧瞧克劳德,然后对着我惊喜道:“这不是要给我写诗的大美人吗,你觉得我这个造型怎么样,是不是酷到令你灵感迸发了?”
我按着帽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认错人了。”
“哈哈哈哈怎么会呢,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我的英勇事迹做素材?”
我万分痛苦,没想到躲到这也躲不开他的魔掌。幸好有克劳德,万能的克劳德。
克劳德指了指机车一旁的礼盒,提醒道:“扎克斯,你不是还要送花吗?”
扎克斯点点头,扭来扭去看了我们好半会,啊了一声。“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了?”
他挠着头哈哈笑了一声,打开礼盒从里面抓出一把花塞到克劳德手里,然后抖了抖礼盒,小声嘟囔“看起来没少吧”又把礼盒放了回去,重新发动机车,留下句“别理我就当我没来过你们继续啊哈哈”就跑了。
这神经病自说自话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了。
克劳德捧着花束,仰起脸问我。
“一切都会变好的,不是吗?”
不是啊,主角、反派、这个世界,一切只会越来越糟。你都玩到二周目了,怎么还会这么天真呢?
他碧空一般的眸子不改赤诚,饱含希冀,在灯光的映照下盈满一片星海。这是我在他心事重重的脸上,看到的最接近微笑的表情。
我忽然不忍心打击他。
我接过洁白的百合,放在鼻尖微微一嗅,对他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