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相君》太安七

10、双喜临门（十）

　　没想到出去逛逛竟然阴差阳错的能遇到两位颇为投缘的哥哥，齐少白与他们二人畅谈一番后早没有了先前从紫竹亭出来的郁闷。人生难得一知己，殊不见当年俞伯牙为知己能断琴绝弦，她齐少白有幸能遇见两个知己，人生一大幸哉！
　　心下想着时候不晚了，洺儿跟那个杨小姐应该早就谈完了，这么晚回去反倒她的不该。于是，齐少白按下心中迫不及待见到漂亮媳妇的期望，加快了底下的脚步朝紫竹亭去。
　　远远的望见了紫竹亭的门口，齐少白暗自讶异门口的侍卫旁竟站着位婢女，那婢女齐少白甚是眼熟，应该是这回一起从赵府过来伺候的好几位下人之一。心下想着，那婢女又突然没了踪影，虽然觉得刚刚那婢女站在门口的举动有些奇怪，但齐少白也没有深思，一下子便进了紫竹亭。
　　按照惯性思维，齐少白自然以为洺儿还在风波亭里，亦没有下人引她去别的地方，她在这紫竹亭更没有去过别的地方，齐少白自然而然的往风波亭走。
　　“姑爷吗？”眼前扫地的老婢问正往风波亭走去的齐少白。
　　“嗯，”齐少白点点头：“怎么了吗？”
　　“姑爷找小姐吗，小姐早在一两个时辰前就与杨小姐去了三青堂。”老婢告知道。
　　齐少白心中诧异怎么进来也没下人来告诉她一声，反倒是一个扫地的老婢告诉他：“好的，嬷嬷。”齐少白冲着扫地老婢爽朗一笑，干净的不夹杂任何杂质。
　　“唉，”齐少白说完就转身去了三青堂，反正紫竹亭就这几间屋子，就算没有下人引路想找到这三青堂也很容易，往那最大的房子去便好了。老婢继续扫着地，良久叹息一声，喃喃道：“小姐啊，姑爷是个好的，该断的便断了吧。”无人回应，只有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两旁的花儿叶儿好似在应和着她。
　　杨炤不情不愿的从三青堂出来，自从赵青洺与一个穷书生订婚后，杨炤一直想方设法的去见赵青洺。她不懂为什么赵青洺突然订婚，是为了逃避她吗？至于市井传言自然流露不到她堂堂杨大小姐的耳朵里。所以杨炤只以为赵青洺是为了躲她，以赵元狩对赵青洺的宠爱，赵青洺就算找一个穷书生赵元狩也会同意。可是，杨炤苦笑，为了拒绝她与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穷书生在一起，对她而言真是天大的讽刺。
　　与赵青洺的初遇，杨炤记不清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赵青洺刚随着她父亲从中州城迁回肃州城。那一年的三月，桃花正好，为了给赵元狩接风，在王州镇亲自举办的金玉宴上，随着身为肃州军大将军的父亲赴宴，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温温柔柔，但杨炤知道其实赵青洺心底对谁都冷冷淡淡的，这些年她的努力对赵青洺来说就如过眼云烟，她不愿意承认赵青洺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也许，赵青洺真正放在心上只有她的几个亲人了吧。呵，至于那走了狗、屎运的穷书生，杨炤嗤之以鼻，她不相信赵青洺会在意他。
　　然而刚心里在不屑一顾的人这就遇上了，身着破烂且缝缝补补多次的粗布衣服，杨炤早些时候见到自然而然的认为是赵家最低级的杂役，若不是她的贴身丫鬟提醒，这回遇上她也认不出。
　　“哟，你便是齐少白？”耐不住心里的一股气，杨炤让人拦住了齐少白打算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两边凶神恶煞的拦着自己的婢女，齐少白果不其然又见到了杨炤这个她心底里不喜欢的人，见到自己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的人，十六岁的齐少白还不会伪装，当下语气有些不好：“有什么事吗？”
　　呵，杨炤轻蔑一笑：“真不知道你什么的运气能让洺儿跟你订婚。”还敢这种语气对她说话，自以为考上举人便敢如此？举人又怎么样，十六岁的举人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就算给他三十年也坐不上比她爹更大的官当。更何况，这年头少时了了，大而不佳的人还少吗？
　　“上天赐的姻缘，能娶到洺儿是我的福气。”感觉到杨炤浓厚的敌意，齐少白说话也不会客气，她可不是那些酸腐书生。这种人，就算以礼相待对她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选择单刀直入，旁边的两个凶凶的侍女她也不怕，这毕竟还在赵家，杨炤不敢真动手。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这个女人了？
　　“哈哈哈，”杨炤怒极反笑：“上天赐的姻缘，你还是少看两本胡言乱语的话本吧。你以为洺儿真的喜欢你嫁给你吗？”杨炤道：“你们见过几次？有任何感情吗？说到底，她只是找个男人做掩饰罢了。像你这种家世清白的穷书生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哪一点配的上洺儿，看见赵家的奢华你心底不自卑吗？就你这身衣服连赵家的仆役都比不上，赵家人若真拿你当姑爷怎么会让你继续穿这乞丐装呢？”
　　齐少白低下头，暗暗将拳头握紧，杨炤说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她完全配不上赵青洺，甚至，她连个男人都不是。
　　见齐少白低下头去，杨炤不屑一笑，也没了说下去的欲、望。
　　“你相信我，就连新房的门你都进不去。”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质地精美的手帕：“瞧，洺儿特地给我的手帕。而你，不会得到洺儿给的什么，就算有，也必定是粗制滥造的东西。”杨炤做出了像小孩子炫耀玩具一般的动作，也足以证明她的心虚，不等齐少白任何反应，趾高气昂的走了。
　　像齐少白这种小白脸型的男人，她杨炤没见过十个也见过两三个，她赌齐少白什么都不会跟赵青洺说，这才毫无顾忌的拦下齐少白一番言语。可谁让爱情如此的不讲道理呢，当日那一吻早让赵青洺的心湖泛起涟漪，对齐少白，注定是不一样的，差的只是之后的感情培养。
　　而且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赵家的地盘拦下人就真当赵青洺不会知道吗？杨炤，到底还是千金大小姐，杨兴怀杨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耍手段到底还是太嫩了些。可是自以为出了一口气的杨炤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作为彻底将赵青洺对她最后一点的好感败坏殆尽，从此不过陌路人。

　　“天色已晚，今儿个就在这住下吧，”见齐少白进来，赵青洺迎上去：“明天一早再回去，也不耽误上课。”
　　齐少白点点头，杨炤刚刚的一通话搅得她心烦，只是反复催眠自己：一切都是那杨炤的胡言乱语，一切都是乱说的。但齐少白心里何尝不明白，杨炤的话直指她内心，对洺儿渐渐生出的情愫，对自己隐瞒身份的害怕，对母亲隐隐不赞成态度的担忧，如此总总。
　　见到齐少白这副模样，赵青洺多少也知道点为什么，她手下的心腹早将杨炤与齐少白相遇一事告知于她。想来她特地派人去门口看着，误导齐少白走去风波亭，一切都为了不让这两人遇上，但还是失策了。杨炤对齐少白说什么了她不知道，但想起杨炤平日里颐指气使的模样她也猜的差不多了。
　　“刚刚你遇上阿炤了吧，她素来这样，说话不中听的，若说了什么你就当没听见便是了。”
　　怎么当没听见，字字敲击她齐少白的内心啊。感觉到赵青洺的袒护与亲昵的称呼，齐少白越发懊恼了，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又穷又傻，连斗嘴都不厉害，十六岁的小小少女兀自烦恼着。
　　“我先回房间了，”齐少白并不回应赵青洺说的，只淡淡道了一声，转头出去了。
　　“唉，你晚膳还没用呢。”赵青洺赶忙喊住齐少白。
　　“我回房间用便好了。”齐少白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如此赵青洺哪里还不知道齐少白生气了，这个杨炤都说了些什么啊。
　　想着杨炤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赵青洺直担心齐少白被她欺负了，再怎么说齐少白也只是个比她和杨炤小两岁的孩子啊，见识过杨炤毒舌和高高在上模样的她暗自对杨炤感到恼怒。这下好了，把小白白给惹恼了。

　　用过了晚膳，在客房里翻阅书籍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从前就是遇到再大的烦恼，一见到书齐少白就会静下来，可今天这些书并没有抚平她的情绪。呆呆的拿着书，脑子里却是反复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去想却脑海里止不住的去想，去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这么那么做。
　　这时齐少白倒有些明白那些诗人为什么要借酒消愁了，心中不平静，齐少白干脆出了房门。
　　不远处湖旁传来的蛙声越发衬出齐少白的孤寂，早就把想要伺候的下人赶走了，诺大一个房间和外面的小院子只有她一个人。
　　蛙的合唱越发嘹亮了，齐少白坐在院中的小石凳上许久，望着头顶上布满夜空的繁星与绚烂的银河，这平静又不平静的一个夜晚，小小的少女下了一个决定，即便违背了自己一开始的愿望，违背了母亲的期望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