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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壶变三杯 ...

  •   多日未回府的君上师正在房中看着一纸书信凝思,隐约听到君和的声音,一边起身往府门走去,一边将那封信递给身旁老仆,低声道了一句“烧了它”,来到君和面前时,只笑道:“你不是刚从段府回来吗?听你说要将什么楚庭荔枝送去苏府?这好东西哪来的?”

      君和笑笑,道:“借花献佛嘛,反正段植与他欠了我那么大人情。爹放心好了,您和哥哥的那一份,我早就留下了。”

      君上云还要开口,却瞥见她身边跟着的天弦,顿时微变了脸色,脱口道:“你怎么……”

      君和挽住他的手臂,软糯道:“爹,我已经知道天弦的身份了。”

      一旁天弦迅速跪地抱拳,低下头道:“大人,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君上云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起来吧。既然和儿已经见过你的面目,那你以后定要更加尽心的保护她。天弦,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天弦道。

      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如果隐卫与主子产生了感情,那么不管怎么说,替主子挡刀时,死的就不会那么痛快了。

      若是换做别的隐卫被君和见到面目认出身份,那自然再也不能在她身旁。可天弦是隐主,是自担任此职起便注定要保护君和直到最后一刻的人。他虽能继续留在她身边保护她,但万不能与她再有半分交集。

      天弦,天弦,他保护了她这么些年,只在去桃花峰时听她这样叫过他,不是那冷冰冰的“隐卫”二字,而是真真切切的朋友一般的称呼。

      一想到才让她见过自己的脸,又要恢复以前那样不到危急存亡关头绝不露面的相处方式,他心中还真是有些不甘啊。

      可隐卫,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隐忍。隐忍他的一切欲望,最终,只做出对她最好的选择。

      君上云又问:“不过,是如何知道的?”

      君和将方才遇雪狐妖一事说与他听,又将妖元交给了他。

      得知是穆一轲点破天弦身份,君大人回想起很多年前他的确与那化作银发男子的雪狐妖一战。那时的君上云正值鼎盛,饶是如此,他也只是险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老了,但那狐妖不可能止步不前,可听君和那样说,似乎收服他并非什么难事,就像茶余饭后的助兴节目一般轻松。

      君上云不由得瞟向穆一轲,正欲开口,却见君朔跨马而归,身后扈从用藤椅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肮脏乞丐往内院走去。

      “李癞子?他这是怎么了?”君和瞟了一眼后惊道。

      看出君朔脸色阴沉,众人移步前堂谈话。

      才坐下来,君朔便把那佩剑往桌上一搁,道:“此事果真与那九仙云观脱不了干系!”

      君朔将九仙云观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来,君和自然气得不行,跳起来便要去找那道士算账,多亏夏满轩及时按住了她。

      君上云道:“虽说九仙云观眼下如日中天,除了皇家,他们谁都无须忌惮。可那郭泠然实在太过有恃无恐,竟敢断言你不会再去观中……蹊跷,蹊跷。”

      “此事……莫不真与皇上有关?”君朔皱眉道。

      “我管他是不是和皇上有关呢!他们放怨灵供水魅吸食还有理了?狗仗人势也要挑挑对象好吧?那般同你说话,是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了?不行,我就是要去找他们给你讨个说法!”君和怒道。

      君朔一把把她扯回来,哭笑不得道:“你别去。妹妹给哥哥讨说法算是怎么回事?再说,这笔账我迟早会还,你别瞎操心了。”

      看着兄妹二人拉拉扯扯,座上某人手中茶碗越捏越紧。

      兄妹而已,有必要那么亲密吗?

      端午那夜也是,明明她就带着那可斩妖邪的倚风笑,但知道她哥使不惯短刀,还是将血抹在了剑上,那么深的口子,说划就划,好像肉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她对她哥,面上嫌弃得紧,可在心里,说不出有多在意。

      但毕竟不是亲生兄妹,就不能避点嫌吗?

      “咔”一声,手中瓷杯碎了一块。穆一轲这才回神,赶紧将它恢复原状,心虚地咳了两声。

      他这是在干嘛?

      兄妹,兄妹而已,自己也太草木皆兵了。

      想到这儿,穆一轲深呼吸了一口。

      其他人乱糟糟的没注意,君上云却是一直在注意这位能看穿隐卫身份的男子。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暗自在心里笑了一笑。

      这男子,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由着几个孩子讨论了一阵,君上云才开口道:“还是一事作一事的了吧,等那李屹朝醒后,将他带去桃花峰一趟再说。君和,你哥最近太忙了,还是你跑一趟。”

      君和正要点头,君朔却赶紧把茶碗放下,抢先道:“爹,她那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我去好了,一天就能回来。”

      “那姜昕又不认识你,你别去添乱了。再说,穆一轲跟我一起去,你还不放心吗?”君和道。

      君朔还要说什么,穆一轲抢先道:“君兄放宽心,我定会保护好她。”

      闻言,君朔这才勉强答应下。

      等众人散去后,君和偷偷摸摸跟着君上云往内院走去。

      小丫头欲言又止地玩儿着衣角流苏,犹豫开口道:“爹,我想求你件事。”

      不知为何,君上师脑中忽然蹦出“女大不中留”几个字,故作平静道:“你说。”

      “你觉得,穆一轲这人如何。”

      一旁老管家心抖了一抖,瞥见老爷闭了闭眼,轻叹口气,道:“年少成才,世间无双,可称雏凤。”

      君和喜笑颜开,脱口道:“那你叫舅舅同他商量入赘苏家的事吧!”

      君上云一听,止了脚步,咽下一肚子“挽留”女儿的话,莫名其妙道:“为何是你舅舅?”

      君和眨巴眨巴眼睛,自然道:“苏姐姐这样好的女子,自然要有穆一轲这样的人才来配了。郎才女貌,多好!只是穆一轲家中遇难,我又舍不得苏姐姐远嫁江左,只能让他入赘了。此事还请爹早些办成才是。”

      君上师像是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困惑:“难道和儿你……就半分也看不上那穆家公子?”

      君和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爹你别开玩笑了,记得早些与舅舅商量啊,我先走了。”

      说完,君和便跑回了自己院中。

      江左两位贵客住的芝田苑内,夏满轩正捧了本书到院中石桌前坐下,却被突然坐到身旁的穆一轲吓了一跳。他坐下的动静已是不小,偏偏还要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

      夏满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火搞得莫名其妙,悠悠将书放下,试探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前堂还好好的,怎么一个转身不见,回来就这么大火气?”

      穆一轲自然不会将无意听到君家父女谈话一事诉与夏满轩,只猛灌了一杯水,稍平复了些心绪。

      这丫头是疯了不成?!

      该任性的时候不任性!舍己为人也不是这么个舍法!她对苏绡当真是好的没底线了!

      还说什么只有他才配得上苏绡?在他眼里,苏绡,不,全天下的女子都比不上她君和半分!

      连她哥都三言两语撮合他们二人,她这个榆木脑袋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明明那么聪明的人,为何偏看不出他……不对,这一世她好像不怎么聪明……也不对,她前世似乎也不聪明……不不不,准确来说,在他面前,她就没聪明过。

      哈,以前用夏息扇威胁她时不就如此吗?那么幼稚的把戏,偏偏那时的她还被耍的团团转!

      回想起往事,穆一轲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回过神来,他将茶碗一放,指着夏满轩命令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半个月之内,让苏绡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嫁!”

      君府后院湖畔假山后,一年轻小童正用火盆烧着什么。

      向来在穗落苑最是自由的空月与两三个同院的丫鬟打打闹闹来到湖边,眼尖的一个突然看见那小童。

      “阿生,你烧什么呢?”一个姿色不输空月的丫鬟走过去道。

      那清秀小童慌里慌张起身,将要烧掉的一张信纸随手搁在盆里,还未来得及点火,忙道:“几位姐姐好兴致,快去湖边喂鱼吧,别让这炭火熏了你们。”

      性格活泼的一个女子拈起盆中信纸,作势便要打开看,笑道:“莫不是哪个女子给你写了情诗,你怕被周管家看见,这才要烧掉吧?”

      此言一出,众女子嬉笑着哄抢信纸。

      “我看看是哪家女子如此有眼光?”

      “那诗写的可好?若是能用,我也要抄上一段儿给少爷!”

      “整天少爷少爷的,你就知道在一棵树上吊死!近来府上那两位江左来的公子岂不英俊?”

      ……

      小童哪里抢得过数量占优势又默契十足的丫鬟们,被当猴耍了几个回合,急得跺脚道:“几位姐姐别闹了!那是干爹吩咐我烧掉的,大意不得呀!”

      他干爹自然是周管家,而那纸书信,自然是君上云数刻钟前看过的那份。

      闻言,空月将信抢了过来,递给小童道:“快烧了吧,别叫外人瞧见。”

      既是空月发话,别的丫头也不敢造次。

      小童谢着接过,这才点燃信纸丢进火盆中。

      然而,目力极佳的空月在确认信纸是否燃尽时,却见那最后一寸未被火焰吞噬的纸上写着——“江左穆一轲已在一泓道观过世”。

      不动声色如她,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君和住的院子名为“一壶轩”,这名字是她去南山之前特意叫君朔给改的。

      一年前,她好不容易在心中说服自己跟一泓道长去南山后,在京城准备动身那段日子,随逮到谁便要有模有样的告诉别人“我要去观中当道姑了”,“从此就是出世人了”之类的话。

      在她那些包括段植与在内的狐朋狗友为她践行时,不知是哪个酒酣之时狗屁不通的用一句诗奉承了她这“出世人”一句:“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歪打正着,君和十分中意这句话。有模有样的同那位不好好读书的士子干了三杯酒后,算是单方面宣布脱离了“万丈红尘”,从此,便立志只要“千秋大业”。

      可你说……叫“千秋轩”也好,“脱尘轩”也罢,哪个听着都比这“一壶轩”更好不是?

      最了解妹妹的君朔深知她是对即将要去的“一泓道观”有了一点点期待,这才东施效颦的偏要将自己的院子改成“一壶轩”,想有意境些。

      可“一泓”与“一壶”,听起来差不多,放在道观与君和院子这样两个天差地别的地方,意境也是天差地别啊……

      眼下,坐在一壶轩房中,好不容易将藏在心中多日的想法诉与父亲的君和,心中那口气不但没松,反而似乎更沉重了些。

      舍己为人吗?“为人”不错,没什么是“舍己”的吧。自己又不喜欢穆一轲,他与苏绡成亲,也不用自己牺牲什么吧?

      ……

      自己当真不喜欢穆一轲?

      双手搁在膝上托腮坐在床沿的君和看向妆台上放着的那个小药瓶,略一思索,将它从窗外扔了出去。

      穆一轲只是生的俊俏了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并不代表自己就看上他了!不能这么肤浅!

      感觉到“武功好谦虚温柔有趣”等一串儿词就要从脑中蹦出时,君和赶紧跳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下肚。

      端坐半天,君和犹犹豫豫唤过侍女,开口道:“你去帮我找找方才那小药瓶。”

      与君和谈不上情同手足却也还算亲近的侍女促狭笑应了一声,到屋外左找右找才捡回那药瓶,回到房中递给小姐,顺手要给她倒杯茶,却发现才添满的一壶茶已被君和喝完。

      看着自家小姐无意识地将那穆公子给的小药瓶紧攥手中,深知这院子改名缘由的侍女暗自笑笑,心道,这“一壶轩”莫不是要改名叫“三杯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一壶变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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