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乾元帝纪（玄凌重生）》知冥

16、前尘今世（下）

　　透过半开的檀木雕花圆窗徐徐吹进殿内的风，轻轻拨动了朱宜修此刻鬓间略微松动了的一缕乌发，烦闷，并没有被这风化开，而是一点点的被集在了一堆，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珠帘不知被谁重重地掀开，发出嘈杂清脆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一首魔音一样折磨着人，朱宜修回首，一抹明黄的颜色简直差点使她晃神。

　　玄凌的眉头皱着，鄙夷之色已无法再掩饰，对着底下跪着的朱宜修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在里头：“朕看在宛宛和涵儿以及母后的份上，不废了你，然而你这等毒妇，竟还是不知悔改，还对宛宛口出怨言。”

　　他的话语就像是利刃，一字字都在割着朱宜修心头的肉，渗出了无形的血，一向注重礼节的她，此刻甚至忘记了最最基本的行礼，不，现在向这个人行礼是根本无所谓的事了。

　　“皇上。”朱成璧厉声喝道，尽管宜修现在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但仍然是她的亲侄女，她最为器重的侄女，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宜修固然有错，可是皇上何尝没有错？哀家何尝没有错？当年，是皇上要立柔则为后，也是哀家同意了的，但是，对宜修来说，这个决定是多么的不公平？将心比心，昔年先帝对皇上和清儿，又何尝不是这般？”

　　玄凌立即反驳：“朕虽嫉妒清弟，可朕却从未想要过他的命，甚至予他人上之位，只因他是我的兄弟……贵妃心肠歹毒，本就罪无可赦。”

　　他居高临下看着底下这个几乎要崩溃的女人，曾经，在他作为一个孤魂野鬼于紫奥城的红墙高楼之间飘荡的时候，他偶尔会看见这个女人，看见她看着那些鸽子，逐渐瞎了眼睛，看见她喃喃着自己曾经的诺言，喃喃，叫着当时早早夭折的涵儿，孤独使得他那时心软了起来，使他开始愿意去体谅这个女人。

　　可是，到了这一世，自己只是未使她的恩宠超过柔则，没有给她皇后之位罢了，除了柔则病危那会，他几乎日日都要去陪陪涵儿，甚至不时就赐下赏赐，涵儿病了，他也有好好地叫顶好的太医过去看望，即是因为担心柔则而未出凤仪宫，也会认认真真地听着涵儿的情况。

　　可只是如此，她竟要致柔则于死地！甚至要牵扯那个无辜的孩子！

　　“马上，就是涵儿的周岁生日了，我多希望，他没有你这个母亲。”玄凌摆了摆头，嘴角勾起的一丝笑意，是对朱宜修无尽的嘲讽。“你好好想想，柔则有什么地方亏欠了你？”

　　朱宜修呆住了，对不住自己的地方？姐姐抢了自己嫡女的身份，抢了自己皇后之位……不，就算自己是嫡出的女儿，父亲也会因为自己平庸的长相而对自己漠不关心的，皇后之位？玄凌可以后悔诺言，那么就算自己做，也只是个挂名的皇后，涵儿的地位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是啊，是这样的啊。所以，姐姐到底哪里对不起自己呢？就算曾经在朱府中，母亲每日对旧事的抱怨既让她心疼，可却又让她不耐烦地想要逃开，大夫人和父亲的冷漠教她甚至连言语都不想，只有姐姐的关怀，让她能够自由自在的笑一笑。

　　她总觉得，在紫奥城，最初依偎在皇上怀抱中的日子，是最幸福的，她以为，自己是因为被爱着而感到幸福，可在从前，姐姐对她的好，并不比皇上当初对她的怜惜少，说到底，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一个人，是挡在了自己的前面，一个人，却能带自己去前方罢了。

　　姐姐，姐姐，她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用这个称呼去叫那个人了？

　　“姐姐……”她哭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亲手调制药品膳食，沾满罪恶的双手，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了掌心的纹路上，可她逐渐模糊了视线，只有掌心中感受到的湿润温暖警醒着自己它们在何处。

　　“姐姐……小宜错了……”

　　太后看着朱宜修，又看向玄凌，道：“皇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涵儿还小，难道将来要让涵儿一辈子背负在自己的母亲是个罪人的阴影之下吗？何况宜修犯下的错，并未导致太严重的后果，鸿儿和柔则也都好好地活着，这样，便也罢了吧……”她几乎是在恳求玄凌了，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徇私枉法，若是日后别的嫔妃敢像宜修这么做，她绝对一点情面都不会给，可是对于宜修，她不会。

　　玄凌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朱宜修的身上，月白的衣裳贴在她的身上有些太过素净，就像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才刻意穿上的一样，她喃喃呼唤着那个人，“姐姐……姐姐……”这样的场景，就像是自己曾在梦中无数次地唤她“宛宛”一样。

　　相思之苦，他比谁都知道。尤其是在对同一个人的时候。

　　“罢了，涵儿你带回去好生养着吧。”玄凌转身，挥一挥衣袖，再不言其他，连背影都逐渐不在，颐宁宫，很静，只能听见朱宜修哆嗦着肩膀，不停啜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