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就该抱住你》湛夏

16、第十六章

　　在公路上漂移，下车打斗，虽比不上功夫电影里斥巨资摄制的大场面，也够令人胆战心惊，姜郁回过神来仍觉心有余悸。

　　元旦最后一天假期，她把调职的准备工作做好后，好好休息了半天，从下午一点睡到了第二天清晨，睡得天昏地暗，没想到一大早就接到了姜源至的电话。

　　“黎谨在你那儿吗？”

　　姜郁瞬间清醒了，撑着身子坐起来问：“不在啊。怎么了？他不是和同事在外面玩吗？昨晚没回家？”

　　“两个晚上没回来了，打他电话也不接。昨天你婶还说夜不归宿不像话，直到昨晚人也没回来才察觉到不对劲。你婶说他这两天心情不好，这会儿又联系不上，在家急得打转，想他会不会在你这儿。我说你有分寸，在你这儿的话，你肯定会让他跟家里知会一声。这不，非让我跟你确认，打扰你了。”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林艳红哭腔颤颤的泣音：“你这话说的，黎谨不是你儿子？不是你生的也养这么大了，没点感情？现在人不见了，你这么淡定是什么意思？让你打个电话而已，一百个不愿意，到时候你老的不能动了，看谁来伺候你。”

　　姜郁听了斟酌道：“叔叔，您安慰安慰婶婶，做母亲的爱子心切，遇上这种事情绪都不大稳定，您要理解。我看最好还是报警吧，虽然也有可能是误会，但毕竟无故失踪不是小事。要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给人添麻烦，没准会拖成更加棘手的情况。”

　　姜源至沉稳如山：“准备去报了，你安心上班，别被这件事影响了。”

　　姜郁口是心非地应下，挂掉电话后陷入沉思。

　　那天从派出所出来，席漠燃就把她送回了家，嘱咐她注意安全，没事晚上别出门。她也觉得后怕，哪有心思管那几个亡命之徒和祝蓉西是怎么处理的？

　　现在想来，祝蓉西有家人，有男朋友，他们当时走的早，后面谁又来了，会是陆司南，还是姜黎谨？

　　姜郁班也不上了，急匆匆从家里出来，又去派出所走了一趟。
　　祝蓉西果然被交钱保了，责任人正是姜黎谨。

　　交管所的录像显示，两个人上了姜黎谨的车。
　　原本下了国贸桥朝北行进，结果半路折返，改道去了二环的一家高档娱乐会所，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眼看着有了线索，姜郁拜托警方搜查，警员貌似无情地说：“那不属于我们的辖区，得耐心走几道流程。我们这边可以按照失踪给您立案，叫人陪您进去看看。不过那个点缉毒和扫黄的同事去的比较多，最近严打，老是有行动，我们贸然查探，万一打草惊蛇，谁都负不起责任。”

　　听起来好像在推诿，但字里行间充满了暗示，姜郁当即会意，目光犀利：“您的意思是，我可以举报？”

　　警员连忙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姜郁急着找人，顾不上许多，说了声谢谢，顺便要走了扫黄大队的联系方式。

　　—

　　“黎谨……姜黎谨……姜黎谨你醒醒……姜黎谨你别吓我你快醒醒。”

　　啪嗒。
　　冰凉的泪滴在脸颊溅开，濡湿的触感将姜黎谨从无边的虚无拉回现实，他耳膜鼓噪，五感十分模糊，艰难地睁开肿起的眼皮，看到了祝蓉西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孔。

　　祝蓉西双手被缚在身后，倾身跪在他面前巴望着，哭得花枝乱颤，岔了气，止不住地打嗝，泣不成声，看到他醒来也没露出欣喜的神色，心疼地用额头蹭着他的脸，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起黎谨……我不知道那是你姐姐……我要是早知道、我要是早知道这是一场误会，死都不会找人教训她的。我不该鬼迷心窍……是我错了……等我出去、等我出去一定给她道歉，你别不理我。”

　　姜黎谨这才发现自己也被绳索捆住，蜷膝侧卧在地上，浑身上下彻骨的疼。

　　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会所的休息室，门外的DJ舞曲震耳欲聋，门内还能听到钟表咔嚓走针的声音。

　　头顶明晃晃的水晶灯分外刺眼，眼睛又胀又涩，眼皮沉得撑不住，刚睁开的眼睛被迫闭上。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沁湿衬衫，世界在旋转，3D环绕的喘息声萦绕耳畔，幻听般的回音一阵阵冲击着神经，就连祝蓉西的抽噎也被放大成鬼哭狼嚎。
　　他皱着眉，气若游丝地动了动唇，说不出半个字，干涸的唇瓣上黏着几块死皮，憔悴到极致。

　　密闭空间、强光照射、行动受限，以及面前濒死的恋人，重重摧残与刺激唤醒了祝蓉西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兽性，她不再凄凄哀哀地忏悔哭求，站起来踹翻一切立着的东西，不知道疼似的一脚一脚踢着门，声嘶力竭地尖叫咒骂，反复说着同样的话，状态接近癫狂。

　　“王八蛋！你们都是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们！他快死了！你们给他水！你们这群王八蛋！你们不得好死！”

　　不知道喊了多久，她的嗓子沙哑得宛如破锣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萧尊尧打扮的人模人样，穿着一身红棕色的西装，掖在胸口口袋里的巾帕一丝不苟地叠成标准的形状。
　　他一步步逼近因为愤怒颤抖喘息的祝蓉西，抽出插在裤兜里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惋惜地啧叹道：“是谁把我们尊贵的祝小姐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祝蓉西蓬松糙乱的乌发四下炸开，晶亮的眼里数条血丝交织在一起，怒目而视，忽地张嘴咬他。

　　萧尊尧手缩得快，反手就扇了她一耳光，气定神闲地看了眼自己由白变红的掌心，抬手用拇指指腹用力擦掉她破损嘴角溢出的血丝，冷笑着说：“说实话，我也不愿这么粗鲁的对待女孩子。原本你送钱，我收钱，我们各取所需，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你为什么要利诱那帮蠢货为你办事，阴差阳错进入了警方的视线？你说我要是因为你摊上了麻烦，你该拿什么赔我？”

　　祝蓉西不识时务地啐他：“我赔你姥姥！”

　　这回萧尊尧揪着她的衣领直接把她扔到了墙角，一脚踩在她手上，狠狠碾了碾。

　　“啊——”祝蓉西疼得惨叫。

　　萧尊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要明白，我能让你醉生梦死，也能生不如死。你自投罗网，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就在这时，有手下进来通风报信，说扫黄大队临检，让萧尊尧出去应付。

　　祝蓉西听了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萧尊尧哂笑，走到墙边扒开墙上安了滚轮的油画，按下触屏开关，打开一个暗室。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祝蓉西脸上精彩的表情，促狭地挑眉：“祝小姐放心，你和你的男朋友都不会死。尸体太难处理，不管怎样都会被发现，警察不到一天就会找上门来。我会把你们送给拐卖犯，让你们过上远离尘嚣的淳朴生活，这样警方即便追查，最多查到人贩那一环。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一年经手过多少人吧。”

　　祝蓉西脸色惨白，突然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是讽刺啊，昨天她还在这里被一群百依百顺的侍应生前呼后拥地伺候着，转眼便沦为了卑贱弱小的阶下囚。
　　谁能想到这灯红酒绿的人间天堂，同时也是魑魅群集的无间炼狱？

　　她被人卖了还笑着数钱，在此之前，她竟然天真地觉得这个魔鬼对她比家人好。甚至在来的路上，她还愚昧无知地责怪着明明将她保了出来却仍拉着她指认共犯背后幕后黑手的姜黎谨。

　　如今她万念俱灰，莫名想念起陆司南凶巴巴的训斥，怀念起她不知珍惜的幸福生活，也真正领悟了姜郁对她说的那番话的含义。
　　可一切都晚了，她害惨了为了让她转性用心良苦的姜黎谨。
　　不论她最终能否顺利活下来，只要姜黎谨死了，她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比他更爱她的男孩了。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除了家人的庇护，她不学无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