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离别与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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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我来抓药了。”
回春堂门面不大，掌柜坐镇。那掌柜姓姜名奎松，已过花甲之年，戴方巾，眼睛细长，时不时闪出狡诈的光，蓄了一把山羊胡，思考时常用手揉搓。他一年四季总穿着一身棕色的袍子，不畏严寒酷暑。据说以前的他是个落第书生，虽然如今开了个药铺，但依旧没放弃干功名，所以总见他捧着本书看，满口的之乎者也，别人在背后都是叫他老酸儒的。
此刻姜奎松放下手里的《中庸》，眯起眼抬头，随即咧嘴一笑：“又来了啊，阿泽。”
“是啊，上次抓的药效果不错，师傅现在不咳嗽啦。”李仁泽赞道。
听见被夸，不管是真心还是客套姜奎松心里总是开心的，何况李仁泽是个傻小子，肯定是真心觉得药有用。
“我这次帮你再抓点更有用的药材，最近弄到了批不错的。”姜奎松笑嘻嘻地起身抓药。
李仁泽笔直地站在柜台旁看着姜奎松抓药。他和李仁恩这阵子开始干跑堂兼保镖来赚钱买药了，师傅情况一直不大好，两人心里不安了很久。
谢过姜奎松，李仁泽提着药便往住处跑。想快点，更快点，好给师傅熬药喝，喝了药师傅就能慢慢恢复，继续教我们武功，然后我......
“啊，对不起”思绪戛然而止，他想得太入神撞上了人。倒也是奇，他冲得那么急，被他撞的人纹丝不动，自己却踉跄退后。
抬头，那双清冽的眼让他有一瞬的恍惚。眼神太过冷淡，像是什么都无法映入双眸之中，只有目光投在身旁的红衣女子时才有了些波动。三月的风吹乱了他的青丝，雪白的衣袂流云般翻飞，云卷云舒就是这样吧。他腰间有一枚白玉绳纹环，鲜红的流苏垂于环下，为那一身素白添了几分灵动的意思。他的容貌是李仁泽平生少见的俊美，除了龙应天怕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可能师傅更好些，因为师傅是鲜活的，而他，这个人太过清冷，古井无波。
那红衣女子先开了腔：“没事，小兄弟走路慢些才是。”
“姑娘教训的是。”李仁泽笑道，那红衣女子十分美丽，天仙似的，这两人确实天生一对，相配极了。
男子倒是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绕过李仁泽继续向前。
李仁泽摇了摇头与他们背道而驰，这段小小的插曲转眼便被他抛诸脑后。
“师兄，我回来了，师傅怎么样？”李仁泽进门大喊。
李仁恩坐在土灶旁等一锅熬着的药，脸色发黑。李仁泽的笑脸僵住，片刻消失。
李仁恩道：“师傅睡下了，我觉得......”
“只是你觉得，师傅一定会好的!”李仁泽打断了他的话茬。
李仁恩咬住嘴唇，眉头就没展开过，沉默了一会开始盛药。
龙应天醒来时看向窗外，天色已晚，月亮挂上了梧桐枝梢。这个方向正对西山，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方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李仁恩端着药道“师傅，刚热好的药，趁热喝了吧。”
龙应天回神，看了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苦涩的药，只觉得自己把少年时欠下没喝的药全喝了，那时作的死如今来还。
李仁泽见他半天没动静便道：“师傅别怕，我今天买了些糖，你喝完药就吃。”
“傻孩子”龙应天笑了笑看向李仁泽，但他满脸都是疲倦：“我不怕苦，我怕的是孤独啊。”
李仁泽不解道：“我和师兄都在，师傅怎么会孤独”
“你不懂的，不懂的，我也希望你们永远也不要懂。”龙应天接过那碗黑色的药汁一饮而尽，姿态豪迈一如多年前的那晚，他将最后一杯邀月一饮而尽。没有你的每一日，都是孤独到绝望的。
“恩儿泽儿，你们听着。”龙应天目光停在空碗上也不看他们：“我自己知道已是时日无多了，有几件事要交代给你们。”
“师傅......”
“泽儿，听我说。”
李仁泽呡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师傅，李仁恩也好不到哪去。
“我师承无量，永远都是无量的弟子，你们也是无量的传人，此其一”
龙应天摘下胸口那个一直视若珍宝的锦囊，从枕头下摸出封信，那封信破破烂烂一看便知有许多年头了：“这两样东西交给叶清叶大侠，务必亲自交给他，至于他把这信烧了还是扔了都没事，此其二。”龙应天抚摸着那个绣金纹的朱红锦囊道。
李仁恩恭敬接下，他知道的，师傅一直都没忘记那个人。
龙应天继续道：“我是应天门教主，江湖人都说这是个邪教，我是奸邪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似乎有些激动他咳起嗽，血从捂嘴的手指缝隙流出。
“师傅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好吗？一定没事的”李仁泽声音颤抖起来。
龙应天不理会兀自道：“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从未做过有违良心之事。”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他异常坚定，眼睛竟有些发亮。
“我的令牌收在柜子里，一分为二，交给你们，有它你们便能唤动我的几个老部下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不要做背德之事，此其三。”
龙应天看向那二人笑了：“为师很高兴，在生命的最后有你们陪着，我把能教的都教给你们了，剩下的便看你们自己了。”龙应天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们......好好的。”
李仁泽落下了第一滴泪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有个人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把龙应天葬在了穹窿山的最高处，那里能看到太湖，他们知道师傅喜欢看着那里。师傅一个人时，总是会看着那个方向。李仁泽不懂，那里的日升月落映在湖水中美则美矣，他为什么要那么悲伤？
“走了，别看了。”李仁恩拉着李仁泽离开。
他们踏出了闯荡江湖的第一步，带着泪水与师傅的遗愿，背上本就不多的行囊，远走他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离别与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