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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f(x) = 交涉 ...


  •   杰森混乱地呼吸着,双眼半睁,但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脑子里很多想法一闪而过,又什么都没抓住。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在他这么隐隐约约回忆起最绝望的东西时,穿透胸膛和侧腹的伤口剧烈开始疼痛起来,那种痛感遥远而稀薄——只是因为他被虐打到几乎昏迷,所以对疼痛的感受力下降了而已。等他清醒过来,无数碎掉的骨头和被割开的伤口一定会到几乎无法忍受的地步,所以他感激自己几乎要晕过去的事实,他需要喘息的时间才能继续忍受……

      但是他忘记了拷问者是多么残暴,小丑从来不会给他任何休息的时间,他只会继续折磨,继续摧毁他的精神,他的自尊,还有他的一切。

      “医生,垃圾的心跳好快。”一个女孩的声音说道。

      医生?哪里来的医生,哪里来的女孩?

      突然间他想起自己人在千里之外的纽约。

      为什么?做了什么?怎么来的?

      他想不起来,小丑刺耳的狂笑在他耳边回旋,让他除了绝望和痛苦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这阵笑声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息,即使小丑自己都快要笑得断气了。

      那家伙还叫他垃圾。

      杰森其实不记得小丑到底有没有这么缺乏创意地骂过自己,不过此时已经无所谓了。这样具体的话语和侮辱让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对噩梦有了一点掌控力,于是他试图挣扎,可身体却无比沉重,不论他怎么疯狂地祈求,手脚都只是安静地沉睡在病床上。

      就像是死了。

      他好像已经死了——但好像又没有——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活过来了。杰森恐惧而无助地呢喃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又听见两个女性的声音在对话,然而血管里的药物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去分辨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视野里一片猩红,金星四射,小丑一定是又狠狠用撬棍一类的东西抽了他的头,说不定头骨都骨折了。不过疼痛主要还是集中在胸腹的两个位置上,幸好他已经快要晕倒了。

      “呼吸抑制……给他注射纳洛酮……”不同于刚才的女声说道,让他感觉仿佛在喝一杯冰水,有种不带感情的平和与职业性的镇定。

      这让他感觉自己确实在纽约,远离哥谭;可是杰森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被小丑打成了一滩狗屎,然后产生幻觉;还是在纽约被人下了药而产生幻觉。

      小丑要给他注射药物,可能是为了维持他的清醒——也许是为了搅浑他的意识,让他出卖布鲁斯。

      布鲁斯!

      “Sucker!”他唾骂道,可惜没有力气把嘴里的血唾到小丑那张扭曲的脸上,“不论你给我……”

      不论你给我注射什么,我都不会出卖他的。

      杰森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逐字逐句地小了下去,最后连说完它的能力都没有。

      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胳膊,金属针头刺进了他的静脉,有点凉的药物流了进去。他悲愤交加地想要把它甩掉,但伤口的疼痛只是让他忍不住发出了第一声呻吟。

      他可不愿意在小丑面前如此脆弱……

      “不要……”他低声哀求道,不知道是对着自己还是不断发出癫狂大笑的小丑。

      “他是不是快死了?”女孩问,稍有一丝焦躁。

      “He'll make it.”冷静的女声再次响起,“他很幸运,生命力也很顽强。”

      “你刚刚说他好像在做噩梦。”

      给他注射纳洛酮的女医生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而是温柔地把纤细柔软的手放在了他手心里。无助的杰森本能地抓住那只套着乳胶手套的手,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那痛苦和绝望。

      “不论你做了什么,都只是做了必须做的事情。”她安抚道,明明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纽约人,这话却仿佛有种魔力。

      他的呼吸缓慢地平稳下来,仿佛得到了自那一天后从未得到的东西。一时的半清醒慢慢消失了,杰森的梦魇也逐渐从他的脑海里被驱散了。他镇静地休憩起来,因为这难得的安歇而感到了一丝安详。

      格蕾丝拿着iPad,在上面用笔记软件记录着这位John Doe的情况(注1)。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在浪费时间和金钱,因为他的情况在迅速恶化,似乎在阿片类受体结合剂(她的推断)的影响下产生了很多的幻觉,和他无比痛苦的回忆联系在一起,让他绝望,甚至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医生不是没见过死去的患者,但她每次都只有深深的厌恶,厌恶那种“认命”的感觉,只是她也不愿意将死志如此鲜明的人从死亡的深渊里拉回来。可当格蕾丝安抚完挫败的芙兰,拉着他的手,为她自己念出一些安抚的话时,他的表情却明显改变了。

      或许是纳洛酮和抗生素在发挥应有的效果,也可能是他突然间爆发了某种非要活下来的执念。

      总之,他的生命体征非常稳定。

      对讲用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把格蕾丝吓了一大跳:“格蕾丝?”

      “芙……芙兰?”她有点结巴,但很快脸上不由自主为这失态而脸红起来。

      “Harlequin不肯吃我泡的冻干。”芙兰忽视了格蕾丝的结巴,就像她根本没听见一样。

      格蕾丝其实挺喜欢她这一点的:“先放在她碗里吧,等我检查完了就上去喂她。”

      对讲机里的声音一消失,格蕾丝就马上往后一闪,一条带着点血迹的输液管从她刚刚站着的位置飞过,点点猩红洒在格蕾丝的白大褂和地上,开了一朵朵小花。医生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抓着iPad,看见那条被人从二手输液泵里面拔出来的软管抽在她心爱的电子产品上,留下了一缕血腥。

      她一时间忍不住想先抱怨几句这东西的质量——但其实她也抱怨不了,毕竟芙兰本来用不上输液泵,是她为了让地下室看起来设施齐全一点才让芙兰买回来的。

      John Doe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清醒了,听见芙兰提到猫咪名字的时候便立刻警觉地坐直身体,还顺便把软管从机器里给扯了出来(注2)。

      没等他继续发难,格蕾丝就迅速把iPad塞到了一边的架子上,然后抓起掉在地上还在回血的软管冲到了他边上。John Doe被格蕾丝不容拒绝的恶霸气质给震住了,似乎他没想到她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压迫感,加之身体仍旧有些虚弱,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阻止明显不如他训练有素的格蕾丝接近自己。医生一把把他按在床上,然后从随身的药包里拿出消毒用的棉片,替他拔出了手臂上的针头。格蕾丝转过身去将软管扔进了白色的垃圾桶里,这才又横眉冷对这位在她眼里过于激动的患者。

      John Doe将没开放静脉窗口的那只手举在胸前,蓝色的双眼大睁着,还处于被她的奋不顾身惊吓到的状态中:“我们都冷静点!”

      “你刚刚在做什么!”格蕾丝微微提高声音压过他。

      他吱唔了一声:“呃……打算袭击你?你和小丑或者哈莉·奎因有什么关系吗?最好不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我保证你会后悔自己的不诚实。”

      “真是毫不掩饰的真诚。”格蕾丝挖苦道,“Harlequin是我的猫,谢谢你的劝告。”

      “哇……够牙尖嘴利。我还以为能说出‘不论你做了什么,都只是做了必须的事情’这种话的女孩,应该更温柔一点。”

      格蕾丝发现他以为她是为了鼓励他才说这句话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与他错开了,声音也软了下来:“……你还记得我急救你时发生的事情?”

      John Doe耸了耸肩,因为枪伤而倒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也记不清楚其他的细节了……嘶。不论你是出于什么什么理由,谢谢你的援助,‘ ’医生。”

      格蕾丝僵住了。那是她以前的名字,全名。他猜出了她的身份。

      医生警觉地后退了一步,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带上胡椒喷雾:“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说老实话,你的伪装还行,但也就骗骗高中生和不务正业的条子。”John Doe靠在自己的枕头上说,双方似乎都没有伤害对方的意思,“耳朵的形状是不会随着年龄变化改变的,更何况你没有刻意对耳朵进行整形。当你越狱的时候,因为使用了巧妙的手段,也算是占据了好一段时间的网络热点,我当时关注过你的照片。”

      格蕾丝咬了咬自己的脸颊内部:“你的记忆力和观察力真是令我叹为观止。但我也没想到新闻在哥谭也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我还以为会集中在东海岸大量投放。”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哥谭人?”

      “你昏昏沉沉时,嘟囔着用薄煎饼味道的口音说话。哥谭是那片地方最大的城市,但直到你刚刚肯定我的话之前,我都没有真的确定。”

      “怪不得你能想出几乎天衣无缝的逃狱计划。”John Doe的蓝色眼睛上下打量着和他交锋了一回合的格蕾丝,好像在衡量她的份量。

      但这吓不住她,格蕾丝没让话题被他带着跑,而是自己提出了一个问题:“所以?你要拿我去换赏金?我还以为你不想见警察,□□先生?”

      “真的,冷静点。我没这么打算,强词夺理小姐。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像是为了逃避刑罚而选择越狱的。”John Doe发现医生不会继续扑向他,将手放了下来。

      格蕾丝抿着嘴等他的长篇大论,果不其然,他见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稍微用自己的唾沫润了一下喉咙便继续说道:“你是因为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而获罪入狱的,还签了认罪协定,两年前的社交媒体动态里,甚至有不少人认为是主刀医生推你出来顶罪,为此愤愤不平。法院给你的判的刑期不算短,但也没长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你在狱中更一直表现良好,减刑的机会少不了,申请保释估计也不难,没有任何理由突然选择会让你牢底坐穿、风险极高的越狱。而且单单越狱也就算了:你还杀了人。利用狱中工作的便利,你从清洁剂的原料里制备了毒素,下给同监的狱友,然后自己也服了毒,让方寸大乱的狱警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作为原本前途无量的外科医生,你肯定知道这种毒素仅仅在丁香园女子监狱里简陋的医疗室内无法缓解,所以中毒的当晚,你们就被转去了附近的综合医院——完全按照你的布局;这家医院可是你以前在新泽西供职的地方,你对它的工作排布、内部结构和运行模式几乎了如指掌,被送进去可谓正中你的下怀。我说的对吗,格蕾丝医生?”

      听了这位无名氏几乎完全正确的推理,她有点不乐意地道:“目前为止相当精彩,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事先跟你说过我越狱的过程了。”

      John Doe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赞扬,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承认的倒是挺痛快,越狱犯女士。你在服毒之前吃了点什么保护自己的东西,而且你肯定知道这种毒药虽然产生的症状很严重,但却很容易被分辨出来,经过处理后也比较容易恢复。当晚,或者第二天清晨,你就抢先那位被下药的狱友一步醒了。具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不重要,关键在于你得在六点住院医生换班之前苏醒。然后你趁住院医生换班前最后一次查房的时候袭击了她,还给她注射了从同病房狱友的药袋里找到的麻醉药,跟她换了衣服,让她代替你躺在了病床上。你没有杀死那名医生,尽管杀了她才会万无一失,但你却决定还是放过了这位无辜的人。这种仁慈却没有降临到狱友的身上,你逃走前调整了输液泵里的注射量,直接让狱友死于药物中毒,可能是为了彻底堵住她的嘴,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真够’果决’。之后,你到医生的储物间里拿走了你能拿到的所有现金,趁人多的时候保安人员注意力分散,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装作是换班的医生走出了医院大门。你一直没有任何的犯罪记录,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同时还一边想办法穿过医院的层层关卡,每个前同事都可能把你给认出来。格蕾丝医生,你有着精神病态者一般的心理素质,不仅毫无畏惧,缜密的同时还敢于冒险,几乎是天生的罪犯,呵。”

      格蕾丝偏了偏头,突然觉得他的那声冷笑有点可爱:“我是五点四十一分醒来的。基本都还正确,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如果我是天生的罪犯,那你就是天生要打击罪犯的超级英雄吗?最近这种家伙简直是雨后春笋一样遍地都是。”

      他把手环在胸前,又因为枪伤的伤口终止了这个动作,克制地呲牙咧嘴了一会:“我宁愿你称呼我为法外者,我跟那些光鲜亮丽、信条崇高的英雄们可不是一路货色,只是打击罪犯都算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而已。总之,让我们继续这个小剧场:你离开医院以后,就随便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妆店里买了一些伪装用的东西,接着继续假装成令人尊敬的医生,下班需要坐火车回自己在郊外的家,打了一辆车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到Grand Central Terminal的车票(注3),插上自由的小翅膀飞到了纽约。”

      “也不能算错,”医生模仿了他的动作,双手抱胸,“不过我是到了纽约,出站以后才随便找了家人流特别大的快销服装店买的衣服。需要我给这位名侦探的名推理鼓掌吗?”

      “别,那种拿腔拿调的掌声会让我想吐,别假惺惺地装作你很开心。”

      她没有被他的话给激怒,反而轻松地问道:“那么,到FAQ环节了吗?”

      “请这位女士自由提问。”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终于能切入正题的格蕾丝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扶着脑门:“你应该不是为了打发时间才跟我说这些的吧,法外者兼□□先生。你想要什么?”

      “信息交换。”他语气很正式地道,“就像我刚刚说的,我觉得你是为了某个必须要实现的目标才选择越狱的,甚至这个目标可能是一件……正义的事。法外者和法外者之间平等的信息交换,我会给你我的名字,你也能拿去检举我。”

      “如果你已经死了一次,而身份被销除了呢?”格蕾丝随口刺了他一句,但却意外地观察到他对她这句无心之言展现出了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骇,“毕竟你已经被人下药枪击抛尸了。不过就算你不提出什么交换,我也打算告诉你的:我曾有个当会计的姐姐,叫做克丽丝。”

      “曾有个。”

      “没错,她已经不在人世;在我替主刀医生蹲大牢的时候,她走了。没人告诉我这个消息,直到我自己发现才有了正式的通知。克丽丝死的很奇怪,而且也没有留下可供验尸的遗骸,甚至连骨灰都被人洒进了哈德森河。我在替那个老不修认罪前跟他有个协定,毕竟我们当时所有人都必须出钱赔偿患者,而我其实交不起。我还完助学贷款以后,就出钱给克丽丝动了一场大手术,她的医保不包这个。于是,他替我赔钱,替我出钱给克丽丝买昂贵的新型药物。但,结局你也已经知道。”

      他认可了格蕾丝的实话:“对于一个逃犯来说,您简直真诚得令人难以置信。我叫杰森·陶德。”

      “美国有成千上万个杰森·陶德。”格蕾丝冷冷地道,“我哪里知道你是哪个,请问我应该怎么指证你?”

      “这就是所谓的交易风险了。”他说,“我可没撒谎。”

      医生有点生气地摇头:“那么我们的原始交易完成了,真是亏本买卖,杰森·华尔街之狼·陶德。接下来你还想要什么?”

      杰森倒是入戏的很快:“战略合作如何?我最近一段时间内会在纽约活动,总会有点风险,但也不能去医院治疗,有个专业的医生帮助是最好的。作为交换,我会替你打探关于克丽丝的消息,我在被人下药之前了解过那位主刀医生的消息,他跟金并有点牵扯。”

      “成交。”格蕾丝不假思索地道。

      “真爽快。”杰森向后靠在了枕头上,发现床头准备了一杯纯净水。他的枪伤已经被格蕾丝进行了完善的处理,也没有伤到脏器,喝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不想继续跟他说话,用另一块消毒棉片擦干净自己的iPad以后,打算离开病房。杰森靠在枕头上,似乎打算休息一会,但他看着医生的背影,突然问了一句:“这位女士是去喂那只名字古怪的小猫吗?”

      “是的,而且我真想一拳打烂你那副得意洋洋的女难之相,这位尊敬的华尔街之狼,哥谭的生意人,□□的统帅者,真诚的合作伙伴,岸边的无名氏,死而复生者,杰森·陶德。”

      他被逗笑了,一阵轻笑从格蕾丝背后传来:“虽然我挺喜欢你起的这些绰号,不过有两点你弄错了:首先,我只是□□的合伙人;其次,我不和生意伙伴发展不正当的关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f(x) = 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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