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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红颜祸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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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爆发后,京城的浑水简直快浊成了沼泽。
所谓的瘟疫是从宋桥军营里爆发的,延及城中百姓,不过短短五日,城中感染瘟疫的百姓已过半数,而作为源头的军营伤亡尤其惨重,大部分将领都无法作战。
而更糟糕的是,那些被宋桥带来的戎族与狄族战俘竟一改疲态,仿佛从未得过疫病一般,自发组成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趁着军心不稳突破防守,气势汹汹直朝京城而来。
现如今,沉没在水下的第三方势力浮出水面,正是五年前被宋桥击打地溃不成军的戎狄二族,利用宋桥与皇后的矛盾,将帝国强壮的军队腐蚀一空,趁此击溃大兴防守,可等宋桥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进宫请罪之时,整座皇宫一团糟。
纪容龄跑了。
敌军突袭,瘟疫爆发,京城连着十余日愁云密布,硝烟弥漫,战事一触即发。
皇上病入膏肓,诏天下曰“以皇后代朕临朝”,并将羽林军的军印交之与他,皇后出身书香门第,于兵法一窍不通,此举一出,天下哗然,满堂文武纷纷以为国运至此,惶惶不可终日。
皇后也自知兵法不善,不计前嫌将守卫皇城的任务交给了宋桥,并调来湘军、赣军前去西北要塞阻挡戎狄联合军。
叶澄颂和唐九九后来被请进了宫,皇后直接向二人言明自己便是魔物之一,但请他们晚些时日再除去他,大兴是存是亡,作为皇后他须得陪到最后。
“但我现在的灵体状态无法离开京城,”皇后一撩衣摆,朝二人行了个大礼,“虽有不妥,但我还是有一要事相托。”
唐九九和叶澄颂对视一眼,上前将人扶起,道明了之前李相所托,并直言他们如今的目的是一致的,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自然义不容辞。
“皇上身体不佳是重了一种南蛮的毒,”皇后道,“宫中没有南蛮之人,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先前纪容龄进宫为皇上诊脉埋下的。”
“其实所谓的瘟疫也是一种毒,”唐九九道,“纪容龄应该有办法控制毒性的发作。”
“如果都是纪容龄下的毒,那也可能是南蛮的毒,”皇后沉吟道,“如果去南沼兴许有解法。”
叶澄颂和唐九九离开京城的时候,幸存的西北军分成三队,把守着京城的三处城门,将士神情肃穆,沉静地望着远方黑压压的乌云。
马车在空荡荡的街巷中穿梭着,在雨后的泥地上留下一道道交错的车辙。
马车内被唐九九掐了一道结界,故而二人可以放宽心说话而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唐九九放下车帘,“别说,宋桥虽然人不咋地,但管教手下挺有一套,这节骨眼上也不见慌乱。”
叶澄颂躺在软垫上,“为情所困,情有可原了,再说皇宫里躺着的可是他心上人,拼了命也得守住不是?”
唐九九叹了口气,“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会降低,否则凭着十几岁就能平定西北的能耐,宋桥怎么能看不出其中的矛盾。”
叶澄颂翻了个身子,将胳膊垫在脑袋下,“智商再低我也想揍他,都给你整成什么样了。”
“私仇先放一放吧,”唐九九揉了揉他的脑袋,“宋桥在军中威望很高,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军心不稳,群龙无首,大兴会被西北那群虎视眈眈的狼吞得连渣都不剩。”
“我感觉我们很被动啊!”叶澄颂愤愤地拍了拍软垫,“之前被宋桥追着打,现在又被皇后差去南沼找解药,总感觉我们是跑腿的!跑腿的!”
“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啊,”唐九九乐了,“我就问你,这么仓促地进入一个世界,你要怎么掌控全局?就算你能通过外挂知道这个世界的背景,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物设定,甚至连幕后黑手都能知道,但你时间不够。”
“融入一个崭新的世界,你至少需要在这里生活一年以上,而不是走马观花地看个大概,”唐九九道,“我们系统的任务是带你们穿梭各个时空,进行时空之旅,因而不能在每个时空停留太久的时间,这是系统的特性所决定的。”
叶澄颂慢慢坐起身,侧着头看她。
唐九九靠着侧壁,“得到什么,就必定要牺牲什么,你能有现在穿梭时空的旅行也必定有人做出了牺牲,还指望天上掉馅饼?不掉个铁饼砸死你都算运气好的。”
说到这,唐九九停下了,她突然想到叶澄颂这个任务是指定她来做的,还是标了特殊记号的,也不知那个预订这业务的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叶澄颂盯着她陷入沉思的侧脸,不甚严实的车帘渗出星星点点的日色,将她的半边脸融在一片金光之中,柔软极了,让人禁不住想伸手碰一碰。
唐九九出神的视线收了回来,眼珠一转,瞥着她脸旁的手,“你干嘛?”
叶澄颂面不改色地将手拍到她脸上,揉了一把,“有虫子。”
唐九九柳眉一挑,抄起车垫就要砸人,却见叶澄颂老实地将手掌摊开,里头躺着一只蚊子的尸体,霎时便僵硬了。
真是个好孩子啊。
唐九九感叹道,顺道忏悔了一下自己刚刚把他列为登徒子真是太欠考虑了。
一定是跟肖晓这邪性的家伙呆久了,觉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图谋不轨。
马车走得很慢,摇摇晃晃的,小半个时辰晃悠到了城门,便被人拦了下来。
车帘一挑,一个高大的男人矮身进了马车,一身战甲叮呤咣啷,将不大的马车占了三分之一。
叶澄颂眯着眼,一脸敌意地打量着他,“让你进来了吗?”
宋桥有点拉不下脸,这马车是皇宫的,按理来说他的确是不能随便出入。
唐九九看出他是有事要说,瞪了叶澄颂一眼,转头道,“我们还急着赶路,将军有事便直说。”
宋桥道,“我手下有一个经常帮着纪容龄打下手的,他说纪容龄有一个师父在滁州,你们反正也往南走,顺路去寻他师父说不定能有法子解。”
叶澄颂突然在一旁道,“你能拖多久?”
宋桥一愣,“大概……三个月顶多了。”
“三个月我们找不到解药怎么办?”叶澄颂道,“毕竟马车走得慢,万一路遇大雨耽搁了,三个月能不能到南沼都是问题。”
宋桥毫不迟疑答,“大兴在我在,大兴亡我也不独活。”
“我怎么不信呢,”叶澄颂挠着下巴道,“要你真有这觉悟,怎么还净搞那等挑拨离间,诋毁皇室信誉的坏事儿?”
时间紧急,耽误不得,宋桥愣是半句驳斥的话也没来得及出口,铁着脸下了马车。
唐九九抬胳膊肘推了推他,“杠精附体啊你,净跟人不对付。”
叶澄颂道,“谁知道这茬过去了咱们走了,宋桥脑子再抽再干蠢事怎么办?”
“这是人家国运至此,非得给灭了,我们也阻止不了,”唐九九道,“虽然系统对你的权利不限制,但你也收敛着点,做好自个儿的任务,别的事儿少掺和。”
叶澄颂看她,“你这话挺冷漠的啊?”
唐九九道,“这是秩序,穿越太多个时空势必要扰乱这个时空原本的轨迹。”
“可是已经引发了蝴蝶效应,秩序还有什么用?”
“少年,你的想法很危险啊,”唐九九眯起眼,“秩序既然已经建立,必然难以撼动,若是贸然触碰,必会受到反噬。”
“秩序也是人建立的,你怎么知道谁能打破现有的秩序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呢?”
“你觉得你是下一个建立秩序的人?”
叶澄颂挠着头,“我就随便一说。”
“最好收起这样的念头吧,”唐九九叹口气,“就像我们刚刚说的,穿越必然造成时空轨迹的改变,秩序却还是存在,你知道是为什么?”
叶澄颂老实地摇头。
“那是因为即使改变了轨迹,也能找出一个平衡点,让它形成相对稳定与规律的波动,”唐九九道,“你知道供应链的牛鞭效应,是由于信息扭曲造成的生产、库存、销售上的混乱,但可以通过仿真和模拟找出最优化的库存方案。”
“类似的,在时空穿梭之中也能找出这样的一个点,使它产生的空间扭曲形成一定的规律,可能这种点是不定的,也可能是近似的,”她道,“我们通常称这样的点为秩序。”
“听不懂也没关系,”唐九九看着他出神的样子,“我心里有数,看着你就是了。”
叶澄颂转头看她,突然道,“可是之前你也管了林泽鸿和齐亦一的事儿。”
“肖晓说了,那是因为有魔物暗中作祟,那盘录像带是通过魔力恢复的,所以那是在业务范围内的。”
“换句话说,如果将录像带修好的是普通人……”叶澄颂道,“你会见死不救?”
“没有如果,不是吗?”
马车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唐九九撇开眼,撩开车帘,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车外的风景。
叶澄颂深深地叹了口气,仰面躺下。
马车在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马夫握紧了缰绳,他的手心已经被磨破了,透过指缝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血迹,但他却依旧攥得很紧。
“开始了,”他的嘴角带过一丝阴冷的弧度,“唐九九,靠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