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宿》蔼纹路

9、第 9 章

　　接连几场阴雨，淋得心都快发霉似的，更难得今天透出了几丝阳光。天空格外清净，仿似空气中都能嗅到甜美的气息。这让安蕊的心情也豁然开朗。
　　“你好。”
　　清柔如碎铃的声音传入安蕊的耳朵，她仿佛毫无听觉般沿着花坛走开，眼里纯净得无一丝的闪烁。
　　安蕊顿住，看着前面冒失鬼一样挡住路的男生，眉头不悦的拢起：“你挡着我了。”
　　“她在和你打招呼，你耳聋了吗？”沉闷的男声自头顶传来，带着浓烈的嘲弄，他道：“还是你根本就目中无人，毫无家教可言？”
　　家教？安蕊心里冷哼，抬头直直的看着南宫渊深瞳的眼：“我跟你很熟吗？又认识她吗？南宫少爷，你妈难道没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还是你只要证明你的优越性，命令所有见到少爷你的人都必须对你点头哈腰？”
　　“你``````”南宫渊眼里闪过一丝怒意，脸色下沉：“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娇儿站在一旁轻轻拉了拉南宫渊的衣角，对上安蕊不屑的眼神，闪躲着尴尬笑了笑，是她忘了安蕊说过不想和他们扯上一点关系的。
　　看着沈娇儿又看看南宫渊，安蕊也笑，她叹了口气说：“对于两位大少爷大小姐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屈尊降贵的与我这个‘不可理喻’的小人打招呼，真是让我不胜荣幸、感动不已啊！”
　　“你又想干什么？”南宫渊皱眉，沈娇儿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的打招呼，就没那么多事了。
　　“少爷小姐们不就是想听奉承吗？奉承完了，我可以走了吗？”安蕊挑眉，疑问道。然后便不再理会他们的回答，垂下眼睑径直走开。
　　此时的她像极了浑身束满刺的刺猬，刻薄尖利。
　　“说得没错，你的确和我不熟。”南宫渊笑，转身看着安蕊顿住的背影，笑得邪恶狡黠，他说：“不过，我会让你完完整整的认识我。安蕊你记住了，你的高中生涯才刚刚开始。”
　　沈娇儿心里有些恍惚，看着南宫渊邪笑的嘴角，安蕊看似若无其事的背影，胸腔里泛起一阵异样，一阵不安。
　　安蕊当然不可能对南宫渊的话无动于衷。她想过，也许他会把她赶出学校；或者，再一次让大家彻底疏远她；亦或许```````等等，等等，他有那个能力，她知道。只是没想到他所说的“了解”竟是这样。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当然有能力让她成为他“亲爱”的同桌。
　　大不了在安蕊每次回答完问题后，凳子长了腿离开了原先的地方，让她很丢脸的一屁股坐在坚硬的地面，然后他会特无辜特痛心疾首的说“这倒霉孩子，神经怎么那么大条呢！”或者“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安蕊在哄笑声中坐好，屁股痛得咬牙，瞪他，这时他会特小声的问“怎么？摔痛了？要不我帮你揉揉？”天知道安蕊多想就那么一拳将他可恶的脸拍向外太空去，免得他再祸害人类。然而，她只能用眼睛瞪他，咬牙切齿的说：“没事。”
　　大不了，轮到她值日时，大包大包的垃圾。等她清扫完后，第二次又冒出很多很多，这让她直接怀疑南宫渊把垃圾车开进了教室。当然，她从没怀疑过他能把垃圾车开进教室的能力。
　　大不了，雪白的校服衬衣上会被某人“不小心”沾上大量的墨汁。大朵大朵盛开的墨色花朵，浓重的墨汁味一遍一遍挑战她的底线。
　　大不了，课本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大不了``````` ````````

　　当安蕊再一次在空阔的操场被某人的足球命中倒地后，她突然就笑了出来。她想南宫渊的手段还真是```````幼稚呵，像幼稚园里老故意找女生茬的混世混球。安蕊想他还真是幼稚，想着是否是外界将这个还没完全长大的男孩神话了。
　　安蕊从眯着眼的缝隙里看到南宫渊模糊的身形，他特“假惺惺”的跑过来“焦急”的问她：“还好吧？”
　　安蕊只说了句：“少爷，你球踢得可真臭。”两眼一闭就被人送进了医务室。

　　南宫渊的确让安蕊“了解”了他，也成功的混淆了大家的视听，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很“熟悉”，一对打打闹闹的“好朋友”。安蕊对此只是不停的翻着白眼。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说南宫渊。”兴铃站在安蕊课桌旁边，看着她笔下生花的划出一连串的数字符号，头皮一阵发麻。最后她决定将视线转移到安蕊赏心悦目的脸庞，她说：“少爷他看上你了吧？！”
　　停下笔，安蕊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脑子有病啊？还是你得了白内障？”
　　兴铃听了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坐在她前面空着的位置上：“难道不是吗？别人看不出来，可我兴铃是什么人，一看就明白了。只是他的表达方式还真奇特，像个小孩子，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而不断招惹你。现在不是有句流行语说：爱她，就要欺负她。嗯？”
　　安蕊被她神神叨叨的表情和八卦的语言给逗乐了，她调侃道：“是啊，什么能逃得过您的眼，您是谁啊，小学三年级就在大街上混的小太妹嘛。”
　　“别笑，别笑。我说正经的。”兴铃尴尬的微红了脸。
　　“说真的？”安蕊挑眉，看着兴铃严阵以待的样子就想笑。
　　兴铃严肃的点头，安蕊突然很想捉弄她，于是谨小慎微的凑到兴铃耳边，小声说：“还记得刚开学那几天吗？我脸上为什么会肿了。如果我告诉你是大少爷打的，你还会认为他对我有意思吗？”
　　安蕊斜睨着眼看着兴铃眼里的瞳仁一下子放大，呆滞的看着自己，她就笑开了，眼里也载满了浓浓的笑意，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里的屈辱、狼狈和``````恨意。
　　安蕊走到门口，拍了拍门唤醒还愣在坐位上的兴铃：“走了，上体育课，你没看见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吗？”
　　兴铃追上安蕊，不停的问：“怎么可能？你唬我吧？”
　　安蕊笑而不答，任她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吵。
　　兴铃知道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又问：“你难道都不问问详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吗？不想知道我和他的近展？”
　　“那有什么好问？还不是那样。”安蕊笑。
　　“你可真自信。”兴铃眯着眼，嘴角无力的扬起，酸酸的说道。
　　“你说什么？”安蕊侧身问她，刚刚她的话突然说那么小声干嘛。
　　兴铃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声说：“我说你真是自信。”又恢复到副以前的样子。
　　安蕊纳闷：“为什么这么说？”
　　“没事，突然想说而已。”兴铃笑：“不过你可真是没心没肺呢，枉他老是问你在学校好不好，你居然对他的事不闻不问。”
　　安蕊笑：“我有什么好问，反正都是那个样子。”兴铃走在后面也笑着。
　　两个同龄的少女各怀心事，各怀目的，在轻风下奔向操场上欢呼的、呐喊的同龄人，融入其中，大喊大叫，没心没肺的打闹。她们的年纪是青春，可心不是。

　　数中国最隆重的节日莫过于新年。鞭炮噼里啪啦整天响个不停，礼花绚烂的开满整个天空，怀着激动的心情倒计时，所有的人迎接新的一刻，热烈的，火红的。
　　正月初一，安蕊照例会将新年的第一天留给父亲，骑单车两个钟头的车程去兰周公墓，她的父亲就在那里左上二十三排第七个墓碑下安睡。
　　“小蕊，还是让家祥陪你一起去吧。”郑永丘道，每年这个时候眼前这个女孩都执着的坚持，11年来从没改变过信念。
　　“不了，郑叔。”安蕊摆弄着自行车笑着说：“他昨晚玩得太疯了，还是让他多睡会儿吧。”
　　“那你小心点。”郑永丘也不再多说，因为每次她都会独自陪着她深爱的敬重的父亲。
　　“郑叔，再见。”安蕊单脚踏上车，回头朝郑永丘挥了挥手，扬起灿烂的笑脸。
　　郑永丘无意识的抬手也挥着，慈爱道：“注意安全。”耳边就听到安蕊在远处的回应“好的。”
　　郑永丘看着单车渐行渐远，骑车的女孩渐渐张大，欣慰的笑着：“仁全，你看，你的宝贝儿长大了，是个好聪明伶俐的孩子，你在天上要好好的保佑她。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墓地，安蕊第一个想到的是清冷，无声无息。
　　昨晚似乎下了一场雾，淡淡的笼罩墓地，不散。没有人际，这个时候的人应该待在家里欢笑庆祝新节。没有声音，这让安蕊有些恍惚。她迈脚踏在泥土上，于是僵硬的土咯咯作响，她不再停留径直走向目的地——安仁全的墓碑。
　　将花放在墓碑前，安蕊看着碑上的黑白照片笑盈盈的道：“爸，我来看您了，新年快乐。”
　　如果此时有人到兰周公墓就会很奇怪的发现：一个少女坐在有些年头的墓碑旁，有说有笑，仿似那墓前还有一个人坐着倾听，时而还会和她对上两句。让人毛骨悚然。
　　安蕊说：“爸，您还恨吗？我还恨着，我会在我22岁以前让他们一无所有，也尝尝痛失亲爱的人的痛楚。相信我，我能做到的。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的、快乐的活下去。”
　　安蕊说：“那个女人您还爱着吗？对她，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恨。我恨她抛弃我，置我的哭喊不顾。可是每个深夜，每个无助孤寂的时刻，我又希冀她能来到我身边，和以前一样抱着我说：宝贝不怕，妈妈一直在你身边。可是她没有，甚至都没有来看我一眼。
　　爸，她来看过您吗？我告诉自己，我不在乎她曾经抛弃我，只要她回来，我便原谅她，让爸您也原谅她。可是她没有回来。
　　我又对自己说，没关系，只要她抽空来看看我，我也会感激的，我不要太多，只要她还记得我就好。可是她也没有。
　　我甚至卑微的跑去看过她，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是妈妈，只要妈妈幸福就好。可是当她从轿车里出来，美丽的眼睛连扫都没扫到我。对她，我是个陌生人？她优雅的笑容，华丽的服饰，都刺痛了我的眼连同我的心。
　　我想她是幸福的，可是她的幸福里没有我，说不定我还是她最不想见的人呢。她和我擦身而过，眼里没有迟疑，我嗅到一阵芳香，她特有的，可是不是为我，也不是为您。爸，我恨她。这个虚荣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您的爱。”
　　安蕊说：“爸，我想念你温暖的怀抱了。有时候觉得您好自私，抛下我独自去了天国。我知道朋友的背叛让您对人性失望透顶，妻子又让您对人生失望，从金钱和权力的高峰一下坠落到谷底，您在崩溃的边缘挣扎，什么都比不过现实的残忍。飞翔是什么滋味？爸，您是否在那一刻真的得到了解脱？”
　　安蕊说：“爸，郑叔一家都对我很好，有家的温暖。哦，看来时间不早了，爸，我该走了，不然又要让大家唠叨了。爸爸，再见！”
　　走出几步，安蕊又回头，调皮的笑：“哦，对了，爸爸您要保佑郑家财源滚滚而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