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宿》蔼纹路

14、第 14 章

　　城西向华巷里有一处众所周知的酒吧——森响酒吧，酒吧背后的负责人外号叫毒蛇，整个西城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各个小帮派都以他所在的“墨影会”为首是瞻。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时的安蕊一身雪白的运动装，长长的黑发压在低低的棒球帽下，熟练的穿梭在七拐八饶混乱的巷子里，尽显青春的激扬张力。
　　森响酒吧龙蛇混杂，多是各个街头的小混混和一些不学无术的学生，真正的中产阶级都极少来，更别提上层社会的人士。而此时，诡异的便是酒吧门前狭小的巷子里竟停放着三辆连大街上也很少见的高级轿车。
　　安蕊围着三辆车打量了一番，疑惑的推开了酒吧的门。
　　里面少了往日的喧泄和腐朽，没有了糜烂的灯光，安静得诡异，大家擦酒杯的，打扫的，收拾桌子的都各司其职，没有任何不妥，但现在这时应该有的客人一个也没有。
　　“嗨，小蕊。”
　　“安姐，来了！”
　　每个人都冲站在门口发呆的安蕊打招呼，面带微笑，似乎很熟的样子。
　　“嗯。”安蕊笑着回应，拉住离她最近的人问道：“虎子，有什么事吗？”说着还指了指四周。
　　被称作虎子的大男孩会意：“我们也不太清楚，今天下午有个神秘的人找到蛇哥，蛇哥吩咐下来说今天歇业。”
　　“那‘蛇’他人呢？”安蕊眉头一皱，急切的问。
　　虎子伸手指了指楼梯：“在楼上。”说完又补了一句：“那个人也在楼上。都一下午了。”

　　再出来，安蕊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侍者服，笔挺的站在酒柜前，举手投足之见透着一股干练，她打了个响指，接过侍者手里的工作，眼睛却还是不住的往楼梯的进出口看。
　　不久，楼梯口传来一阵有秩的脚步声，原本还小声说闹的人都安静下来，只听见脚步声。时间似乎变慢了许多，安蕊久久的注视着楼梯口，那些脚步像是一下一下踩在她心里，不知什么原因，手心里泛起了冷汗。
　　然后是一双深不见底的幽暗眼哞，那双眸子以前有捉弄她之后的笑意，曾经是灿若星辰的让她有一丝恍惚。而此时那里面却结了层薄薄的冰，冰冷且愤怒！
　　南宫渊怒目对着眼前身着侍者服，倔强的紧抿着双唇的女生。
　　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还穿着低下的侍者服？！停掉晚课的原因就是在这里打工？！居然还瞒着他，原来他什么也不了解。原来平日里嘻嘻哈哈，清高骄傲的她又在哪里？原来朋友是这样，如此的不信任。最令他愤怒的是他发现他对她的了解连皮毛都没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陷了进去，而她也许根本就没当回事。
　　可恶！他暗骂了一句。尽里让自己表现得当。不让人看出他心底的秘密，不想被她讽刺嘲笑。
　　“你在这干什么？”他森然问道。漆黑的眼里情绪波涛汹涌。
　　安蕊心虚的侧头，用淡定的语气回答他居高临下的质问：“不关你的事。”
　　“你！”南宫渊气结：“是，是不关我的事。但是安蕊你知道严诚的校规吧？！在校生不得在外打工，违者一概开除，你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吗？”
　　安蕊苍白着脸，倔强的昂起头，冷声颤道：“你在威胁我？”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顶着气压一声不吭的看着对峙的两人。空气像是被凝结住了一样，僵硬。
　　“威胁？”南宫渊浓眉微皱，他什么时候沦落到用可耻的威胁了？该死！他低咒一声道：“算是吧。”
　　“你想怎么样？”安蕊深吸一口气。天知道她多想洒脱且轻风淡云的甩他两个字：随便。但是她没有，她不敢赌上自己的前程，不敢赌他对她是否真存在的友谊，亦或只是消遣。他是那么的不按常理出牌，喜怒无常。大少爷啊，放古代就是皇太子级的人物啊。
　　南宫渊直视她的眼睛，她眼里有淡淡的疲倦，还有点点的厌恶。南宫渊心里一颤，随即冷哼一声，道：“今后，本少爷说向东你不得往西，现在立马辞掉这份工作！听懂了吗？”
　　安蕊紧抿着双唇，久久的，突然觉得很无力，不愿再纠缠，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有了满意的答案，南宫渊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出酒吧。身后的四五名保镖也紧随其后离开，丝毫也不敢拖大。
　　直到他们走后，凝重的空气才开始缓和，有人试着张了张嘴：“安蕊姐，你没事吧？那人是谁？”
　　“哦。”安蕊摇摇头：“我没事，你们先忙，我到楼上去看看‘蛇’。”

　　安蕊轻手轻脚的推开虚掩的门，轻盈的走了进去，没有一点声音，室内的一切在灯光明亮的照射下一览无余。
　　房间的主调是橙色，炽烈的橙，绯红的长排软质沙发前是一张形状新颖的“Z”字形茶桌，也是强烈的红，沙发中间坐着一名身穿条纹体恤的男子，如此强烈的色差。
　　这间房的装潢设计是她和程紫云共同的成果，自然是并不陌生，只是现在那个气息无比熟悉的男子有些陌生而遥远了。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这个如阳光般耀眼的男子多了一层静默，一如衣橱里冰冷俊美的男模。
　　他突然动了动，抓起茶几上的香烟，点燃。淡白的烟雾开始升腾弥漫开来。
　　安蕊透过白雾看着他黑白分明狭长的眼，看着他浓浓的剑眉间残留着的淡淡的迷惘，看着他英挺的鼻梁，丰满的唇，还有那如刀削的下巴。安蕊这才发现他黑色的发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调染起了酒红色，额前的刘海碎碎的散落在眉宇间，张狂而妖冶。
　　“蛇。”安蕊轻唤了声，径直坐在沙发上。
　　“哎哟，安大美女来了，有何赐教啊？”那男子转眼便笑嘻嘻的说道，他习惯性的扶了扶额前的刘海，叠着双腿放在茶几上，环抱着胸，斜睨着一脸沉重的安大美女。
　　“有什么好事或者坏事需要分享吗？”
　　那男子凝视她，笑而不语，许久，他道：“小蕊，原来我并不是孤儿，原来我也是有根的人。你相信吗？我有名有姓，南宫恒，南宫恒，原来我叫南宫恒，居然是震世集团公子南宫渊同父异母的哥哥，我叫南宫恒哦。”
　　“咦，流浪了22年终于认祖归宗了，恭喜啊。”来不及惊讶蛇说的事情，安蕊只感觉到他的激动，那强自镇定下浑身都激动的颤抖，眼中有闪闪的泪花，感觉到他似乎快爆裂了。
　　“这个世界上不只我一个人，我还有家人，爷爷，弟弟，还有一个没有生我的母亲。小蕊，原来我并不孤独，也不再自认浮萍，不用漂泊。”
　　安蕊握住他颤抖不已的手，强迫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她说：“听着，蛇，不，应该称你南宫恒。你并不孤单，从来都不。紫云姐，我，还有那么多的兄弟们都一直站在你身边，恒，你并不孤单。我们永远都在，不离！不弃！”
　　“嗯！”他重重的点头，动情的搂住安蕊，将头埋在她纤细的胫窝：“谢谢你，小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南宫恒像小狗一样用鼻子在安蕊柔软的发丝上蹭了蹭，带着浓浓的鼻音问。
　　“当然，简直太惊心动魄了，终身难忘呀。”安蕊笑着回忆：“当时是和朋友一起抄近路回家，黑漆漆又空无一人的巷子本来就很吓人了，突然又蹦出一个血淋淋的人，朋友还被吓得拔腿就往回跑呢。”
　　“呵，现在回想起来，你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不但没被我当时的样子吓到还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我藏好，又用计支走了追杀我的人，让我有命活到现在。安大小姐你到底哪来的胆量和小聪明呢？说说为什么那时会帮我？”
　　“咱学习雷锋好榜样呗，或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
　　南宫恒抬起头，扯她的耳朵：“正经点，记得当时问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安蕊眯着眼从南宫恒手里救出自己的耳朵，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你当时的眼神我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一个我心中的神，最亲爱的神。”
　　南宫恒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用手支着刚毅的下巴，静静的凝神她：“那人是你父亲，对吗？”
　　“他刚刚宣布破产的时候就是那种眼神，死寂般灰暗的眼神。”
　　“都过去了，小蕊，放开一点。”
　　那么多人，也只有他知道安蕊的全部，也只有他分享安蕊在其他人面前乖巧优秀的另一面——一个乖张、阴冷、算计的安蕊，还有她的仇恨。
　　“过去？如若真那么轻易的就过去，这些年我的苦心经营和算计岂不都泡汤了？一想到那些小人风风光光的享受从我父亲手中夺走的金钱和权力，而我父亲却只能躺在冰冷的泥土里，我的心里就像被上万只虫子撕咬，疼痛不能自拔。那些虫子的名字叫作仇恨，它们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
　　“其实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安蕊记得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她的笑意慢慢蕴开：“还真不愧是兄弟俩呢，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渊也这样说过你吗？看得很准嘛。”南宫恒像小孩子一样笑开，安蕊在淡淡的花香里嗅到了幸福的味道。是的，找到家人的他很幸福。
　　南宫恒的记忆像是被拉开了闸门一样，一页一页的翻看：“还记得那年你几岁吗？小蕊。”
　　“当然了。”安蕊笑道:“12。”
　　“嗯，那年我18。”南宫恒玩着茶几上的扑克牌，眼里温和得仿似要荡出水来。他说：“时间过的真快，我都22了。这四年多亏有你，因为你，我才成为今日人上人的‘毒蛇’，才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安蕊摇头：“不是‘毒蛇’，你是一条‘龙’，一条呼风唤雨的‘龙’。也不是一块天地，而是无边无际的整片天空。别忘了，你不是酒吧里的强盗头，你是南宫恒。”
　　南宫恒宠溺的捏着安蕊消瘦的脸，笑道：“你这张嘴可真是能将黑的说白，死物说活。真有你的。”
　　安蕊笑闹了一会儿，想起来这儿的目的，不由的苦着脸说：“对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的。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在这帮忙了。”
　　南宫恒笑着撇过脸：“我又没叫你来帮忙，是你自作多情硬要来的好不好？”随即又联想到刚才下楼的南宫渊，是撞上了吧。他试问道：“是因为渊吗？”
　　“嗯。”安蕊点头，无奈道：“你猜的没错。”
　　南宫恒一时哑然，自顾自的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可怎么办？一边是我的救命恩人最亲亲```````爱的小妹，一边是我有血缘关系亲亲```````的小弟，这可怎么办呢？”一张俊脸滑稽的皱在一起，像个包子。
　　安蕊将一旁的抱枕砸向他的头，嗔笑道：“别逗了，我现在说正经的。蛇，你要好好听着。”
　　南宫恒捡起抱枕抱在怀里，双手像小孩子一样撑着下巴，嘴角一抽一抽的想笑，却不敢笑，要知道安大小姐发起剽可就等于发疯啊，惹不起的。他故意咳嗽了两声，正经道：“好，你说，我听着。”浓浓的笑意却凝在眼里怎么也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