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你一下行不行（穿书）》煜琴灼影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邵锦安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说的极是缓慢，若今日，她能把那碟五年没见过的糯米糕能给他送来文竹苑，迟来青松苑一会儿，这时候，他都会犹豫几分，甚至隐忍不说，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他接到消息赶来青松苑的时候，正好听到她低声啜泣的追忆着初为人母生下邵锦城的喜悦，那他呢？

　　就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儿子么？就活该不明不白葬身湖底死不瞑目么？

　　一次又一次为邵锦城求情遮拦的时候，可曾想过问问他，沁芳湖的水冷不冷？

　　“什么！”邵宏燊猛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嚯地站了起来，红底雕花的椅子在身后“嘭”的一声倒地。

　　这一声闷响犹如一柄重锤砸在了众人的心上，李香玉眼前一黑，一把攥住椅子的扶手才堪堪稳住身子，低微的一声“咔嚓”右手无名指上染着丹蔻的红指甲因这一下齐根撞断在椅子扶手上，鲜血点点滴滴染在洁白的帕子上，犹如落在雪地里的红梅。

　　“二弟！你……你怎么可以含血喷人！”邵锦城脸上的慌乱犹如实质，慌乱之中又带着些不可置信，他极力稳住颤抖的声音，不过那欲盖弥彰的虚心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若是救不活……便算了吧，我儿命苦，我这当娘的只求他少受些罪，走的安心些……”

　　邵锦安低着头，一字一字重复着当日从鬼门关清醒时听到的话，说完，她抬头，看着李香玉，问道：“娘，你说救不活就算了，我不怪您，整整三天三夜，您抱着我在我耳边无数次说‘安儿，你记住，是你自己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的，别怨娘，娘没办法。’那时候我醒着，你说了好多话，让我原谅大哥，让我承认是自己掉下去的，可是您……从来没问过我一句，沁芳湖底，冷不冷？”

　　不知何时，邵锦安红着眼眶笑的泪流满面，他继续道：“我的小厮小福子为了救我，就被我的亲大哥一脚踹进了冰窟窿里，青松苑的小厮顺子摁着小福子的头，我双手板着冰窟窿周围的薄冰一边挣扎一边看着他一点点沉入湖底，手边的窟窿越扳越大，可是没人来救我，我的好大哥在湖边笑的肆意畅快，随后我的娘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跟太医说算了，不救了，我的娘又在我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终于回来的时候，在我耳边说让我自己承认是我自己掉下去的……爹，娘，就因为我天生聪明，就要被我信任的大哥推下沁芳湖去淹死吗？”

　　“就因为我只是你们可有可无的二儿子，就要蒙冤不白死不足惜吗？为什么当初在生下我的时候不掐死我？那时我懵懂无知，不会痛苦不会怨恨不会难过，那时候掐死我多好啊。娘，我睁开眼醒了过来的时候您是不是特别失望？我说我从来没想过争那个世子之位您信吗？我只想读书画画，我只想我大哥掌家之后让我能安安心心的做一个逍遥山水间的贵公子，可是谁决定了我的命谁断了我的人生谁毁了我的一辈子！”

　　邵锦安跪在地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声音不大，这是这些话犹如一声一声如泣如诉的闷雷砸在院中所有人的心上，李香玉颤抖着身子不敢看他。

　　他的胸腔里溢出一抹嘲讽的笑，随即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封血书，那血书是写在白色的一块布帛上，黑褐色的字迹显然已经过了多年。

　　“爹，儿子能活多久也未可知，只想不想再这样活着了，我文竹苑里一年四季一应用度比老太太院里的还好，可是这些可笑的补偿我不想要了，当了这么多年不言不语的活死人，我当够了。这血书，是儿子在当年清醒时找了可靠的人托仵作给小福子验尸的结果，下面的是一个前院的丫鬟路过目睹了全过程留下的口供，人在做天在看，幸好老天爷给我留了一条沉冤得雪的活路，我累了，要打要罚爹您看着给吧。”

　　邵宏燊看着这样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二儿子，心中大恸，只觉得这个家里陌生的仿佛他就像一个什么都蒙在鼓里的局外人，他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封血书，打开扫过一眼，他冷冷的看着自己平日里最是端庄得体温柔贤惠的发妻和从小被他给予厚望如今跪地不语的大儿子，冷声道：“夫人，你是不是该给为夫一个解释？”

　　李香玉松开红叶的手，苍白的脸色比邵锦安更甚，只见她疯子一样一步一步踩着裙摆挪下台阶，走到邵锦安跟前才停下，她伸出染着血迹的双手颤抖着想捧起他的脸仔细的看一看，才惊觉她记忆里的小儿子只有十岁前的模样。

　　这四年，她不敢想那件事，不敢想她说过得那些话做的那个决定，她也不敢去看看她的小儿子过得好不好。

　　邵锦安唇角笑着闭上了眼睛，头一偏躲过了李香玉颤抖的双手，他笑道：“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没资格怪您，只是这条命，我四年前已经还了。”

　　李香玉想擦一擦儿子脸上的眼泪，可是她颤抖的手胆怯似的不敢往前挨一寸，她偏过头看着怒极的邵宏燊，道：“老爷，安儿说的都是实话，是城儿将安儿推下去的……是妾身亲口……放弃了救治安儿的，也是妾身，让安儿不要说出真相的。”

　　话音一落，李香玉知道，她和邵锦安的母子情分尽了，其实早在四年前就断了，她终于痛哭出声，“可是妾身没办法呀，已经折了一个儿子，让我怎么忍心再看着城儿被你活活打死……”

　　邵宏燊紧紧攥着拳头才能忍住满腔的怒火和后怕，当时聪颖活泼的小儿子才十岁，那冰窟窿里有多冷，被他的娘亲放弃时该有多疼，可是这些他这个当爹的竟然都不知道，他依稀记得夫人哭着跟他说小儿子顽皮不慎掉进了沁芳湖，他求见皇上请了太医，他眼睁睁看着夫人抱着小儿子三天三夜，他还劝过，怕夫人熬坏了身子，原来那时候，他的不知道也是毁了小儿子的帮凶。

　　邵锦城见一直护着自己的娘都认了，顿时觉得自己没了靠山，他忽然扑过去抱住了李香玉的腿，哭泣道：“娘，你救救我，我错了，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蠢，要走上薄冰去看红鲤鱼，我只是放开了他的手我只是让顺子淹死了小福子，我没有推他，娘你信我……”

　　邵锦城抱着李香玉的腿哭泣，李香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错了。

　　邵锦安看着眼前上演的母子情深，一边咳得撕心裂肺一边笑道：“大哥怎么会推我呢？大哥提前一天让人捉了红鲤鱼冻在薄冰里，第二天一大早引我去看，爹去上朝了，前院沁芳湖边上的小厮丫鬟都被你支开了，娘，你不想看两个儿子都废了，所以你就让我生死有命还不够，还要我这整整四年吃带着毒的药么？”

　　“下药？我……”终于，李香玉住了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保下大儿子那一刻，其实就是默许了大儿子对二儿子的伤害，害一次和害无数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无数次想过死了算了，就当成全您怀胎十月又一朝分娩生我养我一场的恩情，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小福子挣扎着要救我的模样，您看过一个人一边呼喊一边鼻子里嘴里鲜血流淌的模样么？你看过一个人的手一点一点埋进了湖水里再也没力气伸上来求救的绝望么？我是眼睁睁看着小福子就这样一点点没了的，我什么都没了，没了大哥没了娘，甚至连去书院读书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我天生聪慧就该死么？娘，若这一切的遭遇换成大哥，您，心里疼么？”

　　邵锦安笑着笑着，忽然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没事人一样一抹，继续道：“儿子不孝，毁了大哥在您二老心中的好儿子的形象，爹，您放儿子出家去吧。”

　　邵宏燊一把将他扶起来，厉声道：“快去叫杨大夫。”随后将人打横抱起，才惊觉十四岁的小儿子身子单薄的要命，“安儿，你一定会没事的，这次爹不让你寒心，一定给你一个交待，你挺住。”

　　“从安去请太医！”堂堂一个大男人，邵宏燊此时红着眼眶大步走着，他忽然想起他爹在世时说的话，他爹说：“不管你和你二弟是不是一个娘生的，你们都是爹的儿子，是大周的好儿郎，你们的武器无论如何都不能指着自己的兄弟，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事只有畜生才干得出来，你们记着，可以不亲近，但绝不能互相残害。”

　　那时候他第一次上战场，他知道他娘和二弟的娘亲刘姨娘一辈子不对付，可是爹却说他和二弟是兄弟，后来战场上那么多人死了，刀剑无眼伤痕遍野的时候他才明白，他爹说的话是对的，可是现在，他的大儿子却因为嫉妒残害亲弟弟，到底是他老了还是他这个当爹的太过无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