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少一窍》吃泡泡糖的鱼

1、楔子

　　从小阿娘同我说，天地玄黄，人分阴阳，无端两极。是人是鬼，是魔是妖，要分得清白，才不枉做一回极乐净土里的还魂草。
　　我是一株小草，也称往生草。阿娘每逢日月食的日子，总要用她温柔如水的眼眸凝着那阴蔽所在，痴痴地呢喃着。在她略微干瘪的唇里，咕哝着涩渴的话语。我有时听得出，她一直在重复同样的意思。
　　有天，有个男人从尘世来到这里，千百年来不为人神光顾的地方，经由他闹了一闹。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才。阿娘操着家族亲友数十人，皆败于他手下。阿娘叫我躲在岩石缝里，或许是灵气太弱小，他睨视一圈，终是没发现我。
　　阿娘与其他叔伯，皆为他虏去。
　　阿娘在身边伴着的时候，我从不曾如此日复一日地想念她，亦不曾觉得她的眼睛多么迷人，她的呼吸多么柔软，甚至她的手心，她的长发。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想是吃了什么坏了嗓子。所以她不爱说话，直到她倒在血泊中，默数生命终结的那几秒，也只是望了望天空中倒挂的星辰，双唇紧抿。
　　我想，我再也不能看清楚她的眼眸里含了什么。或是悲哀？或是淡漠？或是憧憬？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愤恨自己的泪水。
　　男人的脚步在极乐门前迟缓了一刻，有一霎我以为他发现了我。只要他一回头，就一定能杀了我。而他终是绝尘而去，留下腥红风雨中我的脸。
　　我发誓，我转身看到了极乐大殿。我听阿娘说，在极乐大殿许下的誓言一定会实现，因为从来没有人见到过极乐大殿，我坚信阿娘的话，我知道，阿娘说的一定是正确的。
　　于后数百年数千年的时光，极乐净土上长满了鸢花，吸噬了日月星辰的光华，天下黯淡百余年，黄沙战乱连绵。
　　每当我手刃心尖上的一滴血，鸢花就如火如荼地疯狂生长，直至净土不再是净土，泥中渗满了我的血，茎中亦灌注着我的血。我的血液在极乐净土里肆无忌惮地蔓延，不分昼夜，所到之处皆为我的臣民。
　　总有一天，我要我的臣民为我浴血，让那个恶魔的四肢残骸淹浸在鲜红的鸢花里。那场景，颇觉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