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霍少庄主 ...
-
师徒二人出了孤虚雪路，特意选了一条比较偏僻的山路，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两人傍着一棵大树生起火堆，准备在此过夜。
风慕施坐在离火堆较远的地方打坐，仟红烤了两只山鸡，柴火劈劈啪啪的响着。
仟红轻哼着小曲，专心摆弄着手里的野味，小脸被烘得通红。
直到入夜时分，风慕施收气调息缓缓睁开眼，凝着火堆边的仟红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我们沿着这片密林再走两天就能到达金雍城，进了城，会有人跟我们会合，再一起南下。”
仟红手一停，一脸惊讶。“一起？和谁？”
“江南鄢城的霍易霍老庄主，你还记得吗？”
仟红点点头。“十岁那年，师父第一次带我下山，去的就是霍家庄嘛。那霍夫人顽疾缠身，师父给她诊治了大半月。我还记得当时那霍老庄主感激地老泪纵横。后来你还经常让师兄带些药草下山，我瞧那些药材也没怎么换过，都是送去霍家庄的吧？”
仟红的记性，根本用不着风慕施提醒。
“是，但如今霍夫人病得重，药草已没什么用了。”
“我们此行就是为了给霍夫人治病？”仟红蹙眉。
风慕施点点头。 “算是吧，也不全是。霍老庄主是个重情之人，可惜霍夫人体弱至今无所出，几年前老庄主收养了一名义子，名叫霍康，此人曾拜在北岭的青辰派门下，现已入霍家门。我们这一趟南下路途遥远，霍老庄主执意要他义子前来护送。”
仟红沉思着，点了点头。
风慕施一连说的话有些多，低头轻咳了两声，仟红赶紧掏出水囊。
他摆摆手未接，“霍庄主将我说成是以前宫中的御医，开罪权贵罢官回乡做了郎中，至于你，还是我徒弟。”
仟红扑闪两下眼睛，“男徒女徒？”
风慕施笑，“人家在江湖历练那么多年，你那点伎俩，一眼就被识破了。”
仟红佯作一副失望的模样，再次把水递向师父，风慕施无奈，只好喝了一口。冰凉的雪水滚进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
“不过……我曾混进青辰派里呆过几个月，虽说是躲在烧火房，他别认出我才好。”
“青辰派门下弟子众多，你若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不会被认出。”
仟红翘着小嘴，“出格倒是没有。不过，师父你也晓得，我这人呢，皮囊虽不如你和师兄，奈何我偏偏是明珠暗藏那一种，唉，智慧的光芒太盛，掩都掩不住。”
风慕施闷声一笑，把水囊朝仟红手里一丢。“回你火堆边儿，别把你师父眼灼伤了。”
仟红豪爽地大笑两声，“不会的，师父早已炼成火眼金睛。”
火堆边两只烧鸡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仟红挑了个烤的不太黑的，放在嘴边不停吹，直到热气消了才递给师父……
【金雍城来缘客栈】
“少庄主，都三天了，怎么还不到啊？他这磨磨蹭蹭，可别耽误了老夫人的病。”
霍康蹙着眉头向楼下扫了一圈，沉声道：“忘了父亲怎么交代的了？别说三天，三十天也要等。”
二十二岁的霍康长了一张少年老成的脸，常年在青岩峰上习武皮肤晒得黝黑发亮，深邃的眼窝鹰钩样的鼻子，看上去有种草原马上民族的刚毅。与他外表相衬的是他豪放的性情，他向往快意恩仇，不屑江湖的勾心斗角。可惜侠义之心被未来一庄之主的身份牵绊着，让他行事都必须符合自己的身份。
“少庄主，那间上房今儿还接着续吗？没几日就是南柯节了，客房全涨钱了，这也太浪费……”
“当然续。正因为客房都满着，万一人来了，你让人住哪？”
“行，我去续去。”
霍康在桌上留了茶钱，准备下楼去转转，没走几步正见店外走进来一个人。
是个年轻男子，翩翩白衣夹着些许风尘，他身形削瘦皮肤白皙，细观之下，看似瘦弱的面庞却清雅俊逸到一种无法描述的境界。
霍康连日在这看着人来人往，能引起他如此关注的，这还是头一个。霍康目光突然落在了白衣身上背着的药匣上，心中生出几分猜测。
“师父，你先进去歇着，我去柜台问问。”
霍康循着声目光一转，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朝柜台方向走去，她一身粉色蜀锦紧袖劲装，纤腰秀项，头上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十分英气，清雅秀丽的小脸上嵌着一双葡萄样的大眼，举手投足间无一点扭捏，一看便是江湖儿女。
霍康走到柜台边时，正好听到掌柜对粉衣少女说道：“那二楼天字号伊人居的客官，四天前就来啦，房间也给您订好了。”
霍康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正要开口打招呼，谁料柜台边的吴禹先开了口：
“你就是我们要等的人？怎么是个小丫头啊？”
仟红朝他一挑眉，“你就是来接我的？怎么是个莽汉啊！”
霍康的脸色有点难看，直后悔带了这话多脑子少的家伙出来。他赶忙走上前，躬身道：
“姑娘请见谅，是我对下属管教不严，唐突了。我是霍家庄的少庄主霍康，没猜错的话，姑娘是神医的徒弟吧？”
仟红抬头看了眼身材高大的霍康，直觉得这人看面相听声音都挺大气的，对他抱拳一笑。
“少庄主客气了，叫我阿红就行，我师父在那边呢。”仟红引着路又说道：“师父他常年潜心钻研医术，甚少出来走动，连赶了几天的路，有些乏了。”
霍康抬头一看，果然是之前的白衣男子。
他向风慕施施礼，“木风木先生吧，您一路辛苦。”
风慕施回礼，“我与霍老是旧识，少庄主不必如此见外。”
“房间已经备好，先生请，姑娘请。”
一旁的吴禹紧盯着风慕施的脸在发愣，连霍康唤他都没听到，气得霍康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提声：“带路。”
吴禹恍过神来，赶忙应下，刚走了两步突然发觉不对。老庄主只说师徒俩人，谁料到他身边是个女徒弟，他只开了一间房。
“先生的房间是天字号玉林，姑娘的房间是天字号伊人。”霍康说道。
吴禹一呆，“那可是少庄主……”话还没说完，霍康用眼狠狠剜了他一刀，吴禹浑身一哆嗦，赶紧向前跑了两步。
仟红暗自勾勾嘴角，心里对这少庄主的评价高了几分。
安顿好师徒二人，刚出房门吴禹按捺不住了，直问道：“少庄主，你把你的房间让给那小丫头，今儿客房都满了，你住哪啊？”
“把你房牌给我。”霍康沉着脸。
“啊？我那张床有点窄……”没等他说完，霍康一把抽出他腰间钥匙，说道：
“你去后院柴房。”
…… ……
是夜，霍康摆了宴席，风慕施以身体不适婉拒了，仟红倒是会来事，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仟红一进门，一眼就瞧见吴禹那张不怎好看的冷脸，霍康见她来了倒是笑得热情，又吩咐人将备好的饭菜送去风慕施的房间。
仟红坐在主位上一点不扭捏，看见霍康手边的一个古陶酒瓶，推了推脸前的酒杯。
“少庄主盛情，我代师父领了。”
霍康凝着她一双亮眸，点点头，示意吴禹斟酒。
杯子里的酒是淡红色的，刚一入杯就散出浓郁的果香。
“是眉州的红厢女。”仟红凑到鼻前闻了闻，“五年的青竹，十年的红厢。听闻此酒本是出自烟花之地，品其味如见厢女风韵。”
“想不到姑娘竟是懂酒之人。”
仟红笑着举杯，霍康也同举起杯子，两人一饮而尽。
“丫头，这酒尝着甜，后劲可大了，你可悠着。”吴禹道。
“这酒妙就妙在她口蜜腹剑的性子上，再来一杯。”
吴禹有些不舍的看看酒壶，直到霍康又给他个催促的眼色，才不情愿地又给她倒满。
霍康捧杯，也将酒饮尽，“这酒是我特意从江南带来的，不知你师父是否好酒，才选了这种清甜的果酒。”
“这番心意我定代为传达，可惜我师父修心静气，从不沾酒。无碍，往后这路上，少庄主若是想喝两杯，我愿陪酌。”说完，又敬霍康一杯。
“姑娘真是直爽啊。”霍康仰头饮尽。
酒罢菜尽，三个人干了三壶红厢两瓶清酒，出门的时候吴禹扒在霍康肩膀上身子都直不起来了，霍康一脚将他踹回屋里，然后将仟红回到客房。
霍康的酒量是常年跑江湖练出来的，可两种陈酿掺杂在一起，难免有些上头。当他抬脸的时侯，迎上的却是仟红一双明亮清透的大眼。
分明无半分醉意啊！
“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海量，霍某真是心服口服。”
仟红笑着抱拳回道：“不敢当，今日谢少庄主款待，以后我们师徒二人还有不少麻烦您的地方，提前在此谢过。”
霍康腰弯得更低，“哪里的话，本就是我们劳烦神医。”
仟红恭敬的回礼，又寒暄几句，才进了客房。
霍康负手走过长廊，回想着临行前父亲的嘱咐：这位木神医曾是宫中御医因得罪权贵才隐于山林，如今仇家还在寻他，要小心护送。
想起初见时，那木风脸上未曾露出半点怯懦，且浑身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和淡定。
霍康凭借多年行走江湖练出的嗅觉，他觉得这木先生身上的那股神秘气息，并不是来自官场而是江湖。
这个徒弟也不简单，小小年纪却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谈话间笑意盈盈看似善交，实则处处留有三分。
不说别的，便是自幼无父无母摸爬滚打在江湖里的霍康，在她这样的年纪时，也做不到这般。
…… ……
月上中天。仟红飞檐过梁，停在一扇窗前，窗户只留了一道缝隙，里面黑漆漆的。
仟红从怀里掏出一颗榆木铃铛，将它栓在窗户上。榆木沉重风摇不动，只有外力摇晃才会发出响声。
拴好铃铛，仟红又回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可疑之处正要转身离开，窗内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酒清丸药性大寒，以后不可再服。还有，那样的场合，你也不必再去。”
仟红怔住脚步，许久，趴在窗缝低声回了句：“知道了，师父。”
仟红回到房间，坐在桌前出了会神，酒清丹药效开始褪了，残存的酒意渐涌上头。
仟红从怀中摸出药瓶，想了想，又收回去。
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刚放到嘴边就感受到一股热气。
低头一看，杯子里的水是热的，再一闻，不是水，是暖身养胃的红枣艾茸茶，目光一转，旁还放着一小碟杏脯。
仟红拾起颗杏脯含在嘴里，一手托着泛红的小脸，扬起嘴角。
月依旧悬在中天，只是弯成了此时仟红眸子一样的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霍少庄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