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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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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盟有大夫,大夫的医术在江湖上算不上一流,却也有妙手回春之效,然而他的长须被他捋了三个来回,他也没探出萧离恨的毛病。
“奇也怪哉,萧公子中的似毒又非毒,似药又非药,似有两股力量在体内冲撞,吸食了萧公子的内力。盟主,在下不才,实在探不出个究竟。”大夫拱手向侯奕棠致歉。
侯奕棠一挥手,望向支着二郎腿悠闲吃花生的萧离恨,眉目一沉。
萧离恨剥开一颗花生,放进嘴里,笑如花开:“若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死在盟主手里,我死不足惜。”
侯奕棠眉头深锁:“你何时出的事?”
萧离恨掐指算了算:“上月初八。”
“何时,何地,当时有何人?”
萧离恨一指点向顾人懒:“这你要问顾兄了。”
从顾人懒口中了解情况后,侯奕棠刚想派人去找刑不羁,却听萧离恨朗声笑了起来。
侯奕棠蹙眉问:“有何不对?”
“不对,大大地不对,”萧离恨丢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刑不羁要杀我,又怎会给你解药?”
这是实话,哪怕是武林盟主的架子摆在刑不羁面前,也不能让她动摇分毫。所以,找到刑不羁没用,只有找到解药才有用。
侯奕棠沉着脸,深思熟虑后对侯瞬道:“后日一早,你启程护送萧离恨到医王谷。”
“是。”侯瞬毫不犹豫。
众人大吃一惊。
没有人不知道医王谷,那是名医聚集地,他们熟知天下奇毒,深谙江湖怪病,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算死人也能复活。
侯奕棠居然为一个将死之人求医?
侯奕棠挥手阻止众人的骚动:“入了武林盟,就是老夫的贵客,贵客要死,也得死得其所。”
“盟主,您要维护武林盟的名声,我们无异议,但如果萧离恨恢复武功后逃走怎办?”有人提出质疑。
更何况萧离恨身边还有一个像炸.药一样,随时会爆.炸的秦世遗。
侯奕棠面不改色:“老夫能请他来一次,自然能请他来第二次。”
这是绝对的自信,他也有足够的自信。
整个江湖都在他手里,他如何没有自信?
萧离恨的命保住了,他却没有一丝窃喜。
他被软禁在一间最显眼,也是守卫最多的厢房,与秦世遗相隔了三个回廊。
没有秦世遗在身旁,他很不高兴。
他不高兴,就要做让自己高兴的事。
吃饭的时候,他拿起筷子敲击瓷碗,吟唱当年混迹风月楼时不堪入耳的秽歌滥调。他没有内力,声音传不了多远,但他嗓门够大,足以让整个回廊的厢房都听到他刻意走调的歌声。
他唱还不够,还声情并茂地说些不得了的荤话,住在他附近的房客不堪其扰,只能向侯奕棠诉苦。当然,有的房客听得津津有味,跟萧离恨深入探讨。
侯奕棠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是循规蹈矩的正经人,而不巧,萧离恨是无赖——打不得,骂不动,一张脸皮厚得堪比城墙。
侯奕棠是武林盟主,他就必须平衡每个人之间的利益。
于是他把萧离恨换到了偏远的小房,加大了侍卫的把守力度。不巧的是,这间房离秦世遗的房隔着一条走廊对望。
秦世遗没被软禁,他可以随时出入,但无论去向何处,都有人跟着。
秦世遗去探望萧离恨,他不能进去,只能在外跟萧离恨隔窗对望。
萧离恨不唱了,他靠在椅子上拎着一串葡萄,摘下一颗,就把一颗丢进嘴里。
秦世遗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窗台前望着萧离恨,数着萧离恨丢进嘴里的葡萄。
一颗、两颗、三颗……丢到五颗的时候,萧离恨不丢了,他停下手,转过头望向被刺目阳光笼罩的秦世遗:“你想说什么?”
秦世遗道:“你很好。”
萧离恨笑了:“不错,我看起来是很好。”
秦世遗点点头:“那就好。”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萧离恨打个呵欠,翘脚躺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两人之间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在一起五年了。
五年是个很奇妙的数字,他能让两个陌生人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更能成为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了解对方的情人。
萧离恨不是在吃五颗葡萄,他是在告诉秦世遗,这里的守卫五时辰轮班一次。
从戌时开始算的五时辰。
萧离恨纵然是废人,那也是人,只要是人就要如厕。
寅时,守卫更换之时,他去如厕了。
他走向茅房,正准备宽衣解带,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跟他而来的守卫说:“你要出恭?”
守卫实在跟不上萧离恨的头脑,一愣:“不。”
萧离恨笑了:“那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现在萧离恨挂着一张普通人的脸皮,可是真容藏在骨子里的美艳与魅惑,却连皮囊也隐藏不住。借着月光让人犯.罪的色彩,他一点点地弯起笑眼,掀起修长的睫毛,眨了眨。
就是这么一瞬间,守卫的魂丢了。眼巴巴地注视着萧离恨的眼睛,像被漩涡吸进去一样,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再然后,他双眼一黑,迎面倒在地上。
萧离恨蹲在地上戳了戳守卫的脑袋,确信他不会醒来后叹了口气:“让我用迷心计来对付他,真是浪费,你说是么?”
他抬起头,笑容灿烂地望着踏月而来的秦世遗。
迷心计不是武功,只是一种能混乱人心的不入流邪术,能混乱人心,是萧离恨在青楼里,从他的老相好处学来的。当然,学成的后果,就是醋了的秦世遗七天没跟他说过话。
秦世遗周身萦绕的寒气更冷了,他不擅用言辞表达自己的不满与醋意,哪怕在他看到萧离恨对着守卫“抛媚眼”时已恨不得一剑刺穿守卫的喉咙,但他不会说,他只会冰冷地用无声的行为与气息表达自己的情感。
秦世遗道:“走。”
他们的时间很宝贵,没有时间浪费在个人情感上。
武林盟很大,大到要用数百根蜡烛才能将它填满。
但对从小就经常出入这里的萧离恨来说,它就跟家一样熟悉,熟悉到能让萧离恨轻而易举地突破重重防线,跟散步一样走进藏书阁的机关密室。
每个人都有秘密,侯奕棠也有。能让人藏秘密的地方,就是最隐秘的机关密室。
萧离恨除了秦世遗,谁都不信,所以他要来看侯奕棠的秘密,看侯奕棠藏在武林盟主面具之下的,到底是狼还是虎。
然后他看到了一把剑,端端正正地供奉在密室里。
这是一把普通的剑,却又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它的造型与材质很普通,没有光泽,也没有锋利的剑刃,但它的主人不普通——曾经的天下第一剑苏承志。
天下第一剑无需用精品剑,因为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据传当年苏承志死后,替他收尸的是他的孙女苏厉男。
之后苏厉男不知所踪,苏承志的剑也消失江湖。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那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离恨的疑问已有人替他回答。
就在他捧起剑的一刻,密室的门忽然关上,一道凌厉的剑光刺向萧离恨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