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的剑》涯兮

24、第 24 章

　　萧离恨虽是废人，但他身边总是围绕着能保他命的高人。

　　侯瞬负起手，冷言冷语道：“走。”

　　不多留一个字。

　　萧离恨当然会走，他上了马车，秦世遗也准备跟上，侯瞬一掌挡在秦世遗面前：“请上另一辆马车。”

　　来的共有三辆马车，只有萧离恨这一辆马车周围站满了一身劲装的壮汉，他们身体紧绷，肌肉结实，太阳穴的青筋凸起，显然，他们的出现是为了护送萧离恨回武林盟——侯瞬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萧离恨成了废人，秦世遗也带不走他，但忘了萧离恨除了武功，还有不一般的头脑。

　　秦世遗瞥了侯瞬一眼：“我若是不应呢？”

　　“我知我们武功不如你，但若你强行硬闯，那便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侯瞬一点也不让步，他身为武林盟主之子，他有他的骄傲。

　　“秦兄，”萧离恨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嘴角一扬，“在我想死之前，谁人也拿不走我的命。”

　　“呸，有我在，你不会死。”洛神气得嚷嚷，朝侯瞬挑衅地挤眉弄眼。

　　花无心抚摸着掌中的柳鞭，言辞犀利：“谁若害死你，我让谁陪葬。”

　　萧离恨笑着撑颔道：“侯兄，你爹这下可是与整个江湖为敌了。”

　　萧离恨只是一个人，但他背后的人却等于整个江湖，侯瞬不懂，侯亦棠也不懂，等他们懂的时候，他们已经与整个江湖为敌。

　　秦世遗三人被迫上了最后一辆马车，侯瞬三人与萧离恨同坐一辆马车。

　　萧离恨当没事一样，笑眯眯地看着侯瞬，仿佛即将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马车动了，目标地是武林盟。

　　“你笑什么？”苏厉男感觉渗得慌，萧离恨此刻带着一张奇怪的面具，嘴角上扬，看起来像随时挂着笑，可笑起来像狰狞的鬼脸，让人不寒而栗。

　　“我高兴，当然要笑。”萧离恨还是在笑。

　　“你都快死了，你还笑得出来。”苏厉男道，“你知不知道你到武林盟，会发生什么？”

　　不再带他去找化骨柔肠的解药，而是直接回武林盟。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到结局要么就是被武林盟主制裁而死，要么就是被受害者家属围攻而死。

　　左右，都是死。

　　“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岂非最快乐的事，在死之前我还可痛饮一场，还可去怡红楼听姑娘唱曲，而你们也许今天在这里风餐露宿，还没得享受人间美味，就有可能突然被杀死，留下遗憾。”萧离恨豁达地道。

　　苏厉男咬了咬牙：“你若死了，秦世遗怎办？”

　　“他自会替我收尸，在我坟头浇上烈酒一壶，摆上一盘花生。”萧离恨潇洒自如，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摇头轻叹，“可惜这里没有花生，不然我就会给你们唱首曲。”

　　“谁要听你的曲，我只想你快点死。”王羽钏恶狠狠地道。他已经忍了很久，他忍不下去了。

　　萧离恨朗声笑道：“那我就更要活下去，气死你。”

　　王羽钏顿时语塞。

　　他们一路舟车劳顿，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武林盟赶。

　　因为萧离恨的时间不多了，即便是洛神能保他多几日性命，但只要风无痕没出现，拿不到解药，他的命就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阎王爷的。

　　他戴着面具，没有外人看得到他真实的脸，可秦世遗三人看过，真实的脸已经布满死气，面色铁青，毒素像凸起的青色血管一样，爬满了整张脸，“血管”之中仿佛沉寂着一头野兽，随时会冲破“血管”，爆裂而出。

　　当野兽逃亡之时，就是萧离恨暴毙之日。

　　他们终于来到了武林盟附近，而萧离恨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秘密也藏不住了。

　　他口吐鲜血，昏迷整整一日，期间全身痉挛，身体时冷时热，口中发出痛苦的呓语，醒来后，他痛苦地抱头大喊，喊声凄厉如被受尽折磨，其声令闻者心伤。

　　虽然后来洛神强行用药克制了他体内的剧毒，但这就是一根导火索，随时都有可能引发爆炸。

　　萧离恨危在旦夕，但除了秦世遗三人，没人关心他的生死，他们都像是冷漠无情的工具，麻木地护送萧离恨前往武林盟。

　　他们时刻监控萧离恨，哪怕是如厕，都跟着，让他连挖地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用膳时，专门有人送食物给萧离恨，看他吃完，再送走。

　　萧离恨非常虚弱，在马车上，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而秦世遗三人除了他毒发时，都被禁止与他接触，气得洛神天天叫叫嚷嚷要把这群兔崽子宰了做药，但秦世遗每次都阻止了洛神，让他忍耐。

　　没有人比秦世遗更关心萧离恨，可秦世遗却比谁都忍得住，这令人很费解。

　　苏厉男从不喜欢做难题，她直截了当地去问秦世遗：“他被这样对待，你一点也不关心和生气？”

　　秦世遗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施害者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苏厉男哑然，她跺跺脚厉声道：“你要是还在乎他，就该给他一个解脱，要么带他走，要么让他死。”

　　秦世遗问：“你想我带他走？”

　　苏厉男一怔，望向不远处正看过来的侯瞬，她咬咬牙，用更大的音量道：“我想他死！”

　　萧离恨确实差点死了。

　　马车上，车夫将从客栈买来的汤端到萧离恨、侯瞬等四人面前。

　　萧离恨连下马车的气力都没有了，他们只能陪着萧离恨在车上用膳。

　　萧离恨正好苏醒。

　　车夫把端着的正方形餐盘端端正正地往桌上一放，两汤碗面向萧离恨和他左手边的王羽钏，两汤碗面向萧离恨对面的侯瞬和苏厉男。

　　这没有什么问题，很正常的摆放状态。

　　问题就在于，车夫放下餐盘时，轻轻敲击了两下餐盘底部。

　　没人在意这小细节，除了萧离恨。

　　汤中有毒。

　　车夫是他的人。

　　车夫早年在江湖行走，练就了一身识毒的本领，敲击两下是他跟萧离恨的暗号，暗示眼前的东西有毒。

　　萧离恨嘴角一弯，明知道他快死了，还想要他的命，看来他这条命太值钱了。

　　他不着痕迹地转动餐盘。

　　原本的正方形摆放状态，便成了菱形的摆放状态。

　　他的那一碗汤偏向了王羽钏。

　　然后他顺手拿起面前无毒的汤，掀开汤碗盖，观察三人的面色。

　　侯瞬面无表情，王羽钏一直瞪着他，而苏厉男脸色紧绷，呼吸急促，在他拿起汤后，苏厉男竟舍近求远地想去拿有毒的那碗汤。

　　岂料，王羽钏顺手拿起那碗毒汤，闷头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