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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但愿冷酷时间,将一枝花变淡 ...

  •   从上海回来之后,岳倾竹陷入了更加痛苦的状态。

      余阔本人比想象中更美好,而她的妄想也比想象中更可笑。尤其是想象下自己发的私信可能会被顾蕊——那个笑得千娇百媚的姑娘看到,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经过短暂而高强度的折磨,在某个并不特别的早晨,岳倾竹终于下定决心,删掉了微博客户端。

      一起删掉的还有关于余阔的照片和截图。

      竹子存下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期待这些灵动的生活碎片可以能拼凑出一个亲切可感的余阔。如果他们未来能相识,至少在她这里,他不完全是陌生人。

      彻底清空的这一刻,竹子的心也被清空。她想大哭一场却又找不到眼泪开关,像极了早上赶去食堂窗口买黑米豆浆却被告知卖完了的那个瞬间。

      思沛因为和陆启谈起了恋爱,和竹子一起吃饭的时间少了,有时几天下来也见不到半个人影。临近毕业,竹子不得不参加各种毕业局,也被搬宿舍、办行政手续的种种琐事搅得够呛,回寝室倒头就睡的时候越来越多。偶尔想起余阔,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在她燥热空洞的毕业季里,突然闯进了一个钟朗存。

      钟朗存是她同校的同学,两人因为毕业季一次小型的KTV聚会认识,是思沛朋友的朋友。

      岳倾竹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挨不过周思沛几句好话。一方面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场合,另一方面是前阵子消耗太大,没精力虚与委蛇。在一片热闹里,她只是专心地喝着手中的苏打水,偶尔凹出几个合适的微笑,眉眼疏淡得像局外人。

      几首歌过去,竹子便觉得有点憋闷,躲去外廊透气。

      “你是人文院的吧?”岳倾竹自以为找到了一个无人之处,没想到背后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方交叉着手,虚靠着墙壁看着她。

      “是。你是?”竹子在包厢里闷得久了,脸上晕着轻微的潮红。她眯起狐狸般的眼睛,仔细盯了这个人几秒。

      嗯,五官周正,甚至可以称得上“一身正气”。

      “看来你还真是魂不守舍。之前在桌上自我介绍过的,破例呢,再给你介绍一次。钟朗存,经院的。”

      “你好,我叫岳倾竹。”竹子正好喝完最后一口苏打水,只剩空杯子在手里。一阵进退两难的尴尬涌上来。

      钟朗存顺势递给她一瓶冰的小茗同学。两个人便自然地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他们都是南方人,地缘相近,因此也有一些共同话题。钟朗存挺聪明,而且是那种比较单纯的聪明。不阴暗也算不上多通透,一个很男孩子的男孩子。当然,他这份聪明已经足够招架一个陌生女孩子的机锋——熟了之后的岳倾竹可就没这么温柔了。

      正试图从追星幻想中抽离的岳倾竹比平时多了一点忧愁。在KTV走廊灯光的映照下,她脸上的红晕反而有一种剔透的醉意。

      钟朗存几乎确信自己一见钟情。

      但是他谨慎小心,尽量不表现得太明显。事后加上岳倾竹的微信,也是两个人在这次活动的微信群里打趣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不经意”地发出邀请。

      饶是如此,岳倾竹还是在看到这个加好友消息的时候洞悉了一切。“这个男生,好像一只玻璃鱼缸。”岳倾竹靠着周思沛喃喃自语。

      就算放进再多的金鱼和微缩景观,也能把缸肚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人家好好一个男孩子,被说成鱼缸,难道就为了装你这条鱼不成?”思沛皱着眉打趣竹子。

      加上微信没几天,钟朗存就告诉岳倾竹。他要来她们学校听个讲座,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是个时政讲座,细细听起来,居然也不无聊。钟朗存在提问部分稳稳地抛出一个好问题,keynote speaker投来赞许的目光。岳倾竹也暗自佩服--提问环节能提问、会提问的人她都佩服。以及,这家伙居然真是来听讲座的?

      他们开始频繁见面。钟朗存是理科出身,但是读书相当广泛。岳倾竹抛出去的话,他总能幽默地接起来。但他注意着不逞才游艺,在女孩子面前失了分寸。这些礼貌克制,竹子都看在眼里,很是喜欢。

      “诶,竹子,你最近和那个叫钟朗存的走得挺近嘛?他来学校找你好多次了吧?”周思沛打着王者荣耀,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岳倾竹笑笑,不置可否。

      “这么快就忘了你家余阔?”思沛转过头,贼兮兮地盯着她看。

      岳倾竹从不自命痴情。在他们的最开始,她确实只是想让钟朗存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这样自私的出发点。

      万一这个人能赢得她的爱,她也乐见其成。品貌端正、学历高、有情趣,不错的对象——比一个虚无缥缈的、圈子之外的明星来得靠谱多了吧?

      互通往来一个多月,钟朗存和他几个同学去了西北玩。他试着邀过岳倾竹几次,但岳倾竹刚刚搞定一堆行政手续,只想安安静静地挺会儿尸,享受一下毕业季最后的悠闲时光。西北?多热啊。

      竹子正在宿舍吃着外卖,钟朗存的消息突然到来。

      点开一看,是他在西北拍的星夜。

      “怎么样,玩得还高兴吗?”竹子回复钟朗存。

      “这里很美,还没进入真正的旺季。游人不算多,玩得尽兴。”

      “那多好。人不会多得让人厌烦,也不会少得让人寂寞。”

      “是啊,还是你会形容。”钟朗存正坐在沙地上,握着手机,嘴角悄悄上扬。

      “这是哪里的星星?”

      “我在鸣沙山顶,和朋友一起看完晚上八点的日落。星星才浮现出来呢,神不神奇?”

      钟朗存又补充道:“然后……忽然就想到你了。”

      岳倾竹分明看到身边缠绕的网破了一个洞。她忽然有些后悔没和他一起去西北。

      不过钟朗存不在学校的这段日子,他们联系的频率反而达到历史高值。钟朗存环着西北玩,一路给岳倾竹分享他的所见所闻。竹子宅在学校,也乐得云观光。一周下来,岳倾竹把西北六天大环线摸得烂熟,说起莫高窟、茶卡、黑马湖如数家珍,西北的植物、地貌都认了个七七八八。

      清理微信缓存的时候,她发现这个人的空间占有率已经排到榜上前三。

      钟朗存给岳倾竹发来微信:“我刚落香港,明天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给你带了小礼物。”

      岳倾竹实在无法拒绝他的坦诚自然。

      餐厅离学校不远,食物精致、不算太贵,重点是难得的不逼仄--寸土寸金的香港哪里都拥挤。岳倾竹好久没出学校,正经收拾了一番去赴宴。一条针织小黑裙,细细描过的眉,正式度刚刚好。

      钟朗存在西北晒得有点脱皮,还没完全恢复。

      “你没涂防晒吧?之前跟你说了要涂,那边日头很毒。你就耍帅吧。”岳倾竹没想到,见他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钟朗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着没几天,应该不打紧。”

      “没想到会晒到爆皮是吧,没晒成包公都是好的了。”岳倾竹忍俊不禁。

      一顿饭下来,净是岳倾竹在打趣他。什么一起去西北的女孩子啊,锡伯族小美女啊,通通八卦一遍。钟朗存倒是反常地话少。

      酒足饭饱,钟朗存提议散步消消食。路过一个小花园时,岳倾竹走累了,嚷着要坐石凳上看会儿星星。

      不一会儿,本来在花园乘凉的大爷忽然走了,这个小天地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格外安静。岳倾竹像是感觉到什么,不自在地挺直了身子,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钟朗存从背包里翻出两个小瓶子,一个很精致的夹页书签。

      “吃饭时候忘记给你了。”

      “这瓶是我从茶卡盐湖带的盐。还有这瓶,我从鸣沙山装的沙子。童叟无欺。”

      岳倾竹接过两个瓶子,压抑着惊喜,笑着:“你不加童叟无欺这句还好,你一加,我就忍不住怀疑这是后面工地的沙子,厨房里偷的盐了。”

      钟朗存随着竹子一起笑了起来。

      “去西北前就想着要给你带点什么,到了那边发现,真是穷,实在没什么好的纪念品。这个铜制书签,已经是我看到最精致的了。莫高窟主题的,猜你一定喜欢。”

      “谢谢,我喜欢你的这些礼物,很特别。真的很喜欢。”岳倾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高兴。

      她举起那瓶沙子,对着月光静静地看了几秒。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沙子。那天,你在鸣沙山给我发信息的时候,看到的沙子,也是这样的吗?”

      月光下的岳倾竹白得像个瓷娃娃,眉眼舒展。钟朗存不禁有些怔了。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艰涩地开口:“竹子,去西北才一个星期,我居然就这么想你。”说完他笑了,笑得像个害羞的小孩。

      岳倾竹心中涌起一阵久违的温柔。钟朗存给她的温柔实实在在,不会在下一秒消失,不会分给很多别人。不过她还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就这样走下去呢。

      “那你猜,我想不想你?”她俏皮地笑,收拾好东西,准备顺势起身离开。

      钟朗存跟着站了起来。“这还用猜。你不想我,会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他们正好面对面站着。在清甜的月色里,钟朗存望着眼前的女孩,心忽然收得很紧。岳倾竹正准备转身往前走,被钟朗存一下拉住。他低下头,轻轻啄了啄她的额头。

      岳倾竹没有立时推开他。

      静止的这一刻,她和钟朗存靠得非常近。夏夜的风挟来草木的气息,和面前这个男生身上白T恤的金纺气味揉在一起,好闻极了。男孩的唇珍惜地落在她额头上,让她感到一种会上瘾的暖。她好像愿意做那个饮鸩止渴的人。

      岳倾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回抱钟朗存。手触到他的T恤时,心也被流沙填得满当。

      她几乎陷落在这里。

      然而下一秒,岳倾竹忽然想到余阔的笑容。精神洁癖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仿佛刚从一场短暂的午睡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没救了。”竹子一片空白,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在反复回响。

      钟朗存错愕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有点受伤。

      在这个尴尬的节点上,竹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算是弥补性地救了场。

      “竹子,你在哪?”听筒另一端是思沛慌乱的喘息声。

      思沛说自己出事了,在梦华KTV。岳倾竹挂了电话就想往她那赶。

      “要紧么?我陪你去吧。”钟朗存执意要陪她去,竹子也很难拒绝。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上了去梦华的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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