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妄想报告》余探尘

2、“不如不见”的见面会

　　翘了两天的课，周思沛陪着岳倾竹出发去上海。

　　早上八点左右，粉色卫衣加牛仔裤的思沛，啃着面包出现在精心打扮的竹子面前。

　　“靠，哪里来的仙女？你这样衬得我太随便了吧。”看到认真卷了头发、穿得明艳照人的竹子，思沛差点把面包渣都喷了出来。

　　竹子登时红了脸，“你别那么夸张，就拾掇了一下而已。”

　　“得了，我好好保护你，我怕那小子第一眼就会爱上你。”思沛挤眉弄眼，一路上疯狂调侃这个忐忑不安的少女。

　　如果岳倾竹看得仔细些，应该能看出思沛也认真打扮过。细细画了眉、打上了大地色眼影，衣服虽然休闲，剪裁却很精致。

　　电视剧的主创见面会在当地一个比较出名的酒店会场，下午三点开始。快到会场的时候，路上突然热闹起来，拿着应援牌的粉丝把路都堵住了。

　　竹子着实没想到还要准备应援周边：“完了，我们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带了几张签名照，好像假粉啊。”

　　“你才喜欢多久，就把自己当真粉丝了？去找找你们组织吧，说不定能坐个好位置。”思沛老练地说。

　　这次的见面会来了不少粉丝，除了主演的四家粉丝，还有一些围观路人，热闹得很。她们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几个写着“余阔”的牌子，立马跑过去搭讪。

　　这是几个刚进大学的女孩子，看起来也好好打扮过，但总有些不搭调的意思。快毕业的竹子有点怀念这种清水般的单纯。

　　余阔上台的那一刻，感觉比想象中的平淡。岳倾竹没有兴奋到脸红，也没有和周围女孩子一起发出尖叫。

　　竹子坐在第二排，微仰着头望着舞台上的他，像仰望一颗遥远的星辰。应该是宣传期比较奔波，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但眼神依然明亮。被光芒灼烧着，她都忘了惊慌忘了疼。

　　余阔在几个主演中咖位最小，粉丝数也不算多，但思沛一眼认出了他。“我天，看到这小子的脸，我怀疑陷一辈子的是你。”她扭头看竹子，竹子虽然坐在会场的阴影里，但脸上烧起的一抹红。“你肤浅。”

　　余阔私下很逗趣，但在台上并不大抢话，风头都在男主角陆启那边。竹子爱惨了余阔的这种分裂。他像一块未经过度斧凿的玉，只有细细把玩的人才能品出他的温润美好。他玩游戏时的聪明沉稳、女嘉宾上场时绅士的搀扶，都一下一下击打在竹子的心上。

　　见真人幻灭一下的想法实在太幼稚，余阔真人比饭拍里、硬照里都要生动好看得多。

　　竹子甚至怀疑，这个人是狐狸精变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目光在某个方向停滞，暗了下来。

　　“他女朋友来了。”竹子低声告诉周思沛。

　　她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用了多久，只知道悬着的石头终于稳稳当当砸在心上，砸得钝疼。

　　余阔女朋友和照片上没多大差别。五官说不上多美，组合在一起却是俏皮的。高挑，会打扮，一身奢侈品，很懂得扬长避短，展现魅力。

　　“他有女朋友？不是说单身的吗？”思沛吃惊不已。

　　“嗯不是，那是对外宣称的，也是为了保护圈外女友吧。”竹子不确定，在场的粉丝里有几个知道这个拿着应援牌的漂亮女孩子是他的圈外女友。

　　她叫顾蕊。这个名字，岳倾竹曾在心里念诵过无数次。说不上多特别，但搭配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平和雍容。她默默关注了这个女孩的微博，吃喝玩乐，岁月静好的模样。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她和余阔认识，更不用说男女朋友。

　　但是她翻到了好几年前的微博。在女生的生日趴上，男生那样大方地拥吻了女生，渣像素都挡不住女生脸上的激动与幸福。

　　岳倾竹注意到，余阔在台上说话的时候，顾蕊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和粉丝不一样的眼神。粉丝是单纯的崇拜，她的眼神，更像一种低调的、胜利者的眼神，那样自得。岳倾竹不喜欢，但不得不承认这份隐密让甜蜜翻了倍。

　　她忽然想起一年前看的周杰伦演唱会，运气好托人买到了前排正中的座位。她中学时特别喜欢的周杰伦，在那样近的舞台上唱歌，仿佛为她一个人而唱。那个夜晚她幸福不已，红馆的空气都好像带着梦幻的光。但演唱会散场之后，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意淫。

　　而对于顾蕊来说，被这么多人喜欢的男演员是真真切切属于她一个人的。她真真切切地拥过他、吻过他，活在他的微博日常背后，一个人撑起了一块私密的甜蜜领土。她浅浅的笑里，不是没有炫耀的意思在吧。

　　男女主角转场的时候思沛说去上洗手间。竹子这才发现她右边就坐着两个举“余阔”应援牌的小粉丝，她们在不停小声地讨论着台上相当低调的余阔，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我男朋友帅不帅？帅不帅？”

　　“去去去，什么叫你男朋友，我还没和他提分手呢！”

　　岳倾竹被她们逗笑了，接着涌上一阵强烈的虚无感。自己早就过了天真幻想的年纪了吧，也见到他女朋友了，该死心了。

　　见面会结束后，思沛还没有出现。岳倾竹跟着余阔的粉丝慢慢向外走着，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她看见余阔的粉丝排着队，一个一个和他合影。竹子也排在队里，心里的小人不停打架。到底要不要合影呢？

　　这时有个疯狂的粉丝挤到队前要求余阔抱她。余阔的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错愕和不耐烦，这种尴尬的情绪流淌在他好看的眼角眉梢。

　　岳倾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拥挤的人群、重复的签名、僵掉的笑容，都可以酝酿出不耐烦的情绪，余阔也是人。他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表情了，是她太敏锐。敏感的竹子无法阻止这个表情蔓延成一场火灾——是了，这些粉丝在他眼中是如此地面目模糊，他所做的互动不过是完成工作任务。她也不过是他眼中一个模糊的点。

　　岳倾竹失魂落魄地走出队伍，引来个别粉丝的张望。最后不知道自己怎么恍惚着被思沛捉住了手臂，恍惚着走出了会场。

　　她脑海里忽然响起《不如不见》的歌词。“越渴望见面然后发现，中间隔着那十年。”

　　她和余阔倒没隔着十年，却隔了比时间更复杂的东西。她真的有些后悔。如果今天没有去这个见面会，会不会还可以继续沉浸在幻想中？或者，会不会剥离得更容易一些。进退维谷的局面，都是自己造的孽。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周思沛没有问岳倾竹为什么突然出来了、怎么没有要余阔的签名与合影，岳倾竹也没有问周思沛中间去了哪里。

　　等到两个人顺利地把身子砸进高铁的座位里，周思沛终于犹豫着开口：“竹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做好心理准备。”

　　岳倾竹一脸困惑地点点头。

　　“我……我在和陆启谈恋爱。”思沛想了很久，终于吐出这句话。

　　岳倾竹刚喝的一口肥宅快乐水，这会儿差点呛在喉口。“你……脑子也烧坏了？”她伸手去摸思沛。

　　思沛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着：“这件事我一直瞒你……是我不对。”

　　竹子被雷得里嫩外焦，她没有想到这种惊天娱乐八卦居然发生在自己身边。

　　周思沛已经和陆启暧昧了小半年，上周才正式确定了关系。难怪周思沛有阵子总对手机屏幕傻笑，岳倾竹还以为是向着纸片人犯花痴，没想到是个大活人——还是十分有名气的大活人。

　　余阔现在到顶也就十三线，陆启可是实打实的准一线。

　　一定要形容的话，余阔像一杯温热的茶，陆启像一团火焰——熊熊燃烧、毫不畏惧的那种。陆启本来是在欧美音乐圈混出的名堂，后面回国接了两部大ip，迷倒了一批年轻小女生，飞速跻身流量大户。

　　周思沛喜欢陆启不奇怪。陆启确实配得上“美少年”这个头衔。轮廓深邃、身材挺拔，眼妆恰到好处，表情管理一流。只要他站在台上，就很容易地成为全场的焦点。

　　竹子喜欢慢慢品，思沛却喜欢第一口就惊艳。

　　“可是，你怎么认识陆启的？”竹子问出了她最好奇的问题。

　　“你记不记得我去年一直很迷陆启？我当时追了他好几场见面会、演唱会，跟过几次机、送过不少礼物吧——我的礼物不便宜，你知道。而且我每次能弄到他的准确行程，和他一起坐头等，也搭讪过几次。他可能慢慢注意到我了吧。”

　　岳倾竹忽然想起来，思沛是说过飞机上搭讪的经历，只是当时没太留意。思沛一会儿换一个人喜欢，粉圈之外的她可记不住那么多名字。

　　“有次小型见面会结束后，我给他礼物，他回递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是他的wechat id，还备注了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当时很懵。我虽然喜欢追星，但没想过要和爱豆建立私人联系。不过回去我还是忍不住加上他了。我几次想和你说，都忍住了，给我憋坏了。”思沛说到这里，笑了笑。

　　舞台上的陆启桀骜不驯，而私信里的陆启活泼得像个小男孩。聊他所在城市的天气，聊美食，聊他在国外当练习生的经历，有时候还会斗图。他拍戏、准备演唱会很忙，都是抽空和思沛联系，一条消息隔十几个小时才回复都不稀奇。

　　“如果不是我爱豆，我才不能忍这么久不回我消息。你知道吗竹子，我有时候只能安慰自己我是他成功背后的女人，哈哈。”

　　成功背后的女人，岳倾竹想起顾蕊的眼神。

　　“其实是他跟我表白的，你信吗？我哪敢表白，也没想过能和他在一起。”

　　“当时真的挺浪漫的，虽然从小跟我表白过的男生也不少，但我没有试过被这种远远仰望着的明星表白。就好像忽然成为玛丽苏文里的女主角一样呢。”

　　“就上上周吧，我当时不是去横店探班了嘛。晚上他约我吃饭，偷偷从剧组溜出来的。吃完饭，我们找了个空地看星星。然后他情不自禁地亲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思沛的眼神暗了一下，补充道：“没法公开的那种。”

　　她抬起头，勉强作出轻松的姿态：“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这种级别的明星，公开恋情等于一颗定时炸弹吧。别说会把他自己炸得稀烂，我都有可能体无完肤哦。”

　　“总之就是这样啦，我开始是溜去后台见了见他。他马上要赶下一个行程，不会逗留。他有点黏我，抱着我就不撒手。还好他经纪人在外面守着。但是见完他我就很笃定，我们真的在谈恋爱了。”

　　“所以我决定告诉你。至少我和他真的在一起了，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傻了吧？”

　　岳倾竹听着思沛絮叨，时不时点头附和，有些魂不守舍。

　　“可是竹子啊，你觉不觉得我和他像网恋……”思沛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确定。

　　如果可以，她也想网恋。和真实的余阔谈恋爱，总强过现在的单方面网恋。竹子轻轻握过思沛的手，握得两个人的手心都渗出一层密密的汗。

　　“你别怕，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