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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 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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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另一个爱情故事了。
雷厉风行的女海盗沉溺于X-19的朝阳和晚霞,开始厌恶曾经刀口舔血的日子。年少有为的执政官外人面前彬彬有礼,心里却住着一匹脱缰的野马。
一个生于太空,渴望地面安定的生活,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却总是喜欢仰望星空。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外面凉,记得早点回去睡觉哦!”路过的护士小姐提醒道。
疗养院位于宛南的某个偏僻角落,X-19的科技之光从姚城蔓延到这里,已经显露了疲态。偌大一座宅子除了管家和零星几个医疗机器人,就没有别的高科技了。
这里的病人还没有工作人员多,一年到头几乎没有访客,如果不是每个月收到的巨额汇款,护士小姐简直以为疗养院被人遗忘了。
“好的。”易云天笑着点了点头,目送护士离开,他自己却没有动身的意思。他背着双手,黑色西装充满庄严的仪式感——他祖上是某国王室的旁支,非常注重繁文缛节,延续到他这里贵族血脉早就稀薄到忽略不计了,偏爱仪式感的习惯倒一直保留了下来。
虽然他本人吊儿郎当、不着四六,和“贵族”二字八竿子打不着。
宛南处在X-19的温带,近海,四季如春。疗养院默默无闻却财大气粗,包下了这一大块临海区域,是当之无愧的海景房。站在这里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海浪声,此时刚退潮,海水正处于停潮的平静期,四周静谧极了。
更深露重,空气带着潮湿的水气,草木之中出现了轻微的雾。易云天垂下眼点燃了电子烟,烟头的那点光在夜里像一束微弱的萤火,将夜晚灼烧出了一个小洞。
江劭钧不顾他的拒绝,执意送来了可以跃迁的机甲。只要看一眼机甲,易云天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老友认真的模样:江劭钧喜欢戴一副古董眼镜,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这点他儿子和他一脉相承。
“可我也是个固执的人啊。”易云天想。
他们这一代人出生在X-19最混乱的时候,少年时期海盗猖獗,战火纷飞,联盟军如同战神下凡,光速收复X-19,又匆匆离开。
他那时候正值中二,接过了别人视为烫手山芋的执政官一职,还代表X-19和联盟对过话。当时联盟忙着X-18被屠的事,没闲功夫搭理他,回复一句“请自便”就走了——易云天自作主张地认为,这等于联盟承认了X-19的政府。
他年少有为、志得意满,从不隐藏自己的野心,口头禅是“我生来就是要征服星空的男人”。
很快星际海盗卷土重来,X-19重新沦为他们的后花园。易云天手里没有武装,只能眼睁睁看着正负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公信力土崩瓦解,再次变成别人口中的“小孩子过家家”。
最失意的时候,伊莉莎出现了。
伊莉莎海盗出身,大半辈子都在机甲上度过。从她那里,易云天逐渐了解到,苍穹之上潜藏着数不尽的危险,星际海盗们为了有限的资源阴招频出,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即便是在那时,易云天依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一辈子也没有飞到外面好好看看,岂不等于白活了?
他无理由地向往星空和宇宙,后者却将这份心意弃如敝履,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一枚导弹。
73年,联盟的星际导弹使X-18坍塌为虫洞,在X-19上空划了一道精神力低能们越不过去的深沟。海盗们精神力普遍在60到75之间,决定逃离X-19。
彼时伊莉莎陪他去了趟培育中心,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一步,事情发生的太快,丝毫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
一边是X-19上的易云天和未出生的孩子,一边是并肩战斗的伙伴和浩瀚星空……伊莉莎选择了后者。
她哭着向易云天道歉,易云天摆摆手,假装无所谓。两人告别后,易云天去了趟天文观测站。他需要履行执政官的职责,记录下海盗撤退的方向。
机甲还没走远,观测仪里看得很清楚。出于私心,他试着寻找伊莉莎。
伊莉莎出发晚,还没跟上大部队,因而很好找。
——然后他看到对方的机甲被导弹击中,犹如一场绚烂的烟花散落开来,失重的残骸漂泊于永夜。
早该想到……对星际海盗而言,这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星空原本在他心里只是个象征远方的符号,终于在这一刻,蜕变成了他一生的执念。
第二份礼物,是看不见却杀人于无形的辐射。
时至今日,易云天已经懒得去回忆,比起过程他更看重结果——那就是放在这个时代也治不好的绝症,他能感觉到身体机能在一天天衰竭,而自己无能为力。
他盯着那架机甲吐了口烟圈,自嘲地笑了笑。
他曾经那么执着于星空,年轻时忙着工作,抽不出时间。等到终于有时间了……他却没有了当初的心境。
因此他这一辈子,活的就像个笑话。
夜晚的寒气逐渐笼罩过来,易云天西装外面披了件大衣,此时也觉得有些冷了。他用几分钟时间回顾了自己这一生,除了自嘲,居然做不出其他评价。
第三件礼物……如果硬要算的话,是易峥的自爆。
说起来这也怪他,他那份执念由伊莉莎而起,不知道由谁而终。他一门心思地想传递出去,但又不知道从而开口,只好来祸害自己儿子。
都是报应。
易云天最后看了一眼机甲,他知道自己精神力一直在倒退,但不能确定具体数值,说不定已经没法启动这架机甲了——谁知道呢?
他已经决定好,要在这颗星球上死去,不会在关心这种问题了。
他关掉电子烟,转身回屋。
室内暖气开得正好,柔和的灯光映在落地窗上,将外面夜色中和掉了几分。易云天拉上窗帘,缓步走到床前。
床头柜上有个小巧精致的小夜灯,做成了旋转木马的样式,还配有音乐。小夜灯右边是一个相框,上面的女子穿着劲装,笑靥如花。
女子身边站着一位棕发青年,镜头下的他笑得非常自然,左手偷偷背到身后比了个“耶”,右手抬起来,似乎想要搭上女子的肩膀。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两人的姿势有些不自然——两人并未同框,那青年是后来P上的。
易云天小心翼翼地拂去照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声说:“晚安。”
他关了灯,衣服也没脱,就那么和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