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41、Chapter 41

　　虚空中似乎响起了悠长的叹息。
　　有个熟悉的声音问：“你想好了吗？”
　　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耳边，语调总是压的很低，仿佛在跟他说悄悄话。
　　“是的，”霍连在心里回答，“这次先欠你一个人情，等到虫洞打通，我会在见到阿比盖尔之前还你……”

　　“你骗不了我，霍连，”那个声音轻而易举就揭穿了他，“就算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你对付不了阿比盖尔，也不可能把主导权给我，同归于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改主意了，”霍连面不改色，“到时候我把主导权给你，只要这个身体肯跟着他们回去，联盟的战火就烧不到X-19。”
　　“烧不到X-19？这话你自己都不信，还想拿来骗我？就联盟对待X-19的态度，从你坠毁到这里开始，X-19就已经完了。”

　　不管说的什么话，对方的语速永远都恰到好处，从不透露多余的情绪……即使本质上是个见不得天日的第二人格。
　　某种意义上，这个人比霍连隐藏的更深。
　　霍连一点也没感觉不好意思，反而长长呼出一口气：“果然你不好骗啊。”

　　“废话，你以为我跟江淮远一样，能傻乎乎让你忽悠？”那人慢悠悠道，“你根本没奢望过会有好下场，怕是连死法都早早想好了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当成底牌……”
　　霍连眼睛映着星光，微微透露出一点讥讽的笑意。
　　他直接摊了牌：“要么帮我这一次，要么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选哪个？”

　　“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还有的选吗？”那人说，“啧，当初霍骁作梗，让我失去了主导权，以至于现在处处受制于人……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想活下来，你的处境，怎么着都比我强吧？”
　　霍连：“……”
　　“死了多简单，但只有活着才有改变的可能。霍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霍朝没有死的那么壮烈，而是苟活到现在……”
　　霍连闭上了眼。

　　对方知道他不想听，顺从地住了嘴，没说完的话流到了嘴边，转变成一声叹息。
　　怎么能叫苟活呢。
　　像霍朝那么光明的人，一个人就足以代表一个时代，要是他真能活下来……他走到哪里，那一片天空下的所有阴谋诡计，都将无处遁形。

　　机甲上测量精神力的指针突然动了一下，原来指在92的位置，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右移动。精神力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大部分人一辈子都突破不了60，江淮远80出头，就足以站在金字塔顶端了。而90以上，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出了个霍朝。
　　然而此时此刻，这枚指针正在逐一突破人类的禁区，93,94……要是有研究精神力的专家在场，恐怕他的理论体系会当场崩溃。
　　精神力越高，每一级之间的差距就越大，指针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了96上面，紧接着轻轻一颤，再次向右划了个微小的弧度——
　　97。
　　甚至比霍朝本尊还高。

　　处在跃迁状态的雷龙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冥冥中好像有道目光锁定了他。
　　通讯对面打开了视频，青年睁开眼睛，瞳孔依旧漆黑如墨，里面蕴含的东西却隐隐地变了。不再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深邃，仿佛看尽世间百态，所有手段在他面前，都不过是小儿把戏。
　　他的视线梭巡了一圈，最后定在雷龙脸上：“好久不见，我是霍朝。”
　　雷龙动作一顿，几十年前那种噩梦一般的恐惧，于这一刻再次涌上心头。

　　.

　　而在X-19，激战正酣。
　　承光向左侧一歪，躲过了一枚导弹，导弹上的追踪装置闪着红光，慢半拍地调头追来，紧接着又被后方打来的粒子炮轰炸了。
　　江淮远趁势锁定了导弹的主人，不忘称赞一句：“打的不错。”
　　希尔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作为X-19的首都，姚城各方面设施尚属完善，居民早就做过应急疏散的演练，命令执行地出乎意料的顺利。
　　追过来的只有三十多架机甲，明显不是血燕的全部兵力，估计大部队还留在域外……毕竟域外海盗你方唱罢我登场，并不是血燕一家独大，雷龙不敢倾巢出动。
　　但血燕却是最想要占领X-19的一个，可惜雷龙到底轻敌了。

　　在最后一架G型三代飞入了大气层之后，德尔干扰了他们的通讯频道。
　　海盗以机动性见长，擅长打游击战，彼此之间的配合一直不怎么样——切断了通讯，这个弊病被无限放大。
　　这种时候就要看指挥者了，指挥者怎么动，底下人就跟着动，虽然乱，但起码能维持住阵型……但很倒霉的是，雷龙不在。
　　直到这时，一股脑扎进来的海盗们才意识到，他们老大根本没有跟来。
　　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格瑞丝带队拉起包围圈，许展凌拦截正东方向，不能放走一架海盗机甲！”江淮远盯着姚城地图，迅速规划好了战斗区域，“诸位，最近的居民区在基地向东三千米，后果自己想想！”
　　“收到！”

　　江淮远紧急跃迁到了一架海盗机甲前面，二话不说就是一发导弹，对方来不及躲闪，被硬生生轰掉了侧翼。机甲再也维持不住平衡，打了个晃就坠了下去。
　　底下是军事基地，训练有素的士兵早就各就各位了，偌大一块地方基本没什么人……就是这么一打，不知道有多少设施得重建。
　　易峥肯定又要心疼钱了。

　　终端突然滴了一声：【斯杰·路德发来通讯请求。】
　　江淮远：“接受。”
　　那边安静了两秒，斯杰·路德的粗嗓子响了起来：“需要我做什么？”

　　——霍连说的没错，斯杰·路德平日里消极避战，但在血燕的问题上，一定会和他们站在一边。
　　机械之心和血燕都是星际海盗，都臭名昭著——血燕的程度更甚，但机械之心肯定也没好到哪去——都曾经让联盟头疼过，后来又都败于霍朝之手……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霍连好像提起过？

　　“……”江淮远顿了顿，他天生多疑，没办法发自内心的信任眼前这个人，因此他并没有让对方加入中心战局，“帮忙拦截，不能让血燕跑到居民区。”
　　斯杰·路德爽快地应了一声，就去着手安排了。

　　通讯被切断，江淮远视线回到地图上，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一个场景：霍连站在姚城的街道边，哄着小女孩给了他一束花。然后他直起身，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落日。
　　他说：“……当初机械之心被迫分裂，一是被霍朝打散了，二是血燕充当搅屎棍，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可是当时血燕大势已去，和相同处境的机械之心联手，岂不是更明智？为什么要给自己树敌？

　　终端再次响起，杜衡的投影出现在江淮远面前，因信号不良显得有些失真。他敬了个军礼，正色道：“统领，我想和兄弟们并肩作战，我请求加入战斗。”
　　隔着一个屏幕，曾经的上司和下属遥遥对视。
　　江淮远沉默几秒，说：“你和路德负责拦截。”
　　杜衡眼底流露出遗憾的神色，他没有为自己争辩，点了点头，切断了通讯。

　　江淮远放下心里刚刚冒出头的疑问，重新投入战局，紧接着他看到一架海盗机甲主动卸下了起火的武器舱，机身一闪，居然跃迁成功了！
　　格瑞丝：“统领！”
　　那个海盗自己也没想到能跑出来，慌不择路，根本没注意前方恰好有一架机甲！
　　——正是杜衡。
　　他离海盗的落点太近，已经来不及击落对方了。

　　千钧一发，杜衡没有给海盗让路，反而横过来，机甲侧翼狠狠地撞了上去！
　　轰——！
　　两架机甲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火舌猛地窜起，在连天的战火中一路蔓延，灼疼了江淮远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