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爱的人》韦爱萍

10、第 10 章

　　这年的春天来的特别的早,只是三月份,江汉平原上到处披满了绿装。老屋前的稻田里绿的红花苕子黄的油菜花，池塘边上枯乱的杂草里抽出的青芽,虎渡河堤坝下的杨柳嫩葆点点，一切让人感到万物在春风的吹送下生机勃勃。这个时候我在周艳的催促下跨上了去宜昌的客车。

　　望着车窗外一逝而过的熟悉的荆州市，望着那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望着公路两旁正孕育着新的一年的所有的一切，望看前面已渐渐逼近的宜昌市，我不禁感慨万分。周艳，新的一年里我的前途将是什么，我自己已是渺茫一片，如果我将一无所有，面临打工的遭遇，你还一如既往爱我么？

　　周艳早已守候在江边的车站上，看到我下车，她欢腾鹤跃地扑了上来，把我的手紧紧地抓住，上下不停地打量我，嘴里不停地说：春节你在十堰他们没有为难了你么？为什么春节不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我过年在家是多么地难受。我把周艳抱在怀里，仔细端详她那苹果一般的脸，扶了扶她那玲珑的眼镜，理着她那飘飞的头发笑着说：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第一次到宜昌来见你，我看你拿什么来招待我。

　　周艳领着我七穿八走地来到一个小巷的小餐馆里对我说：这里是我们宜昌现在生意最好的餐馆，这里的干锅鸡香酥味美，比你的大酒店里的那些大菜差不到哪里去。周艳又说：现在我一个穷学生，花的还是父母的钱，能在这里接你吃饭，对我来说已是一种奢侈，对你来说已是最高规格了。

　　吃饭的时候，周艳说：去年放寒假的时候我爸给我寄了五百元钱，到十堰的时候剩下四百，年底回老家帮你父亲和自己打了车票，到荆门的时候我又把仅有的一百元给了你爸。到了我妹那里的时候我已身无分文。我妹原以为我爸没有给我钱，所以她帮我又买衣服又给我回乡下的路费。可是她回家后与我父亲谈我的情况的时候知道我手里有钱却不知了钱的去向，都逼问我，最后无奈我说出了你的情况。我爸知道后对我破口大骂了一顿，说你是一个骗子，要我马上离开你，在家不让我打你电话，也不让接你的电话，你可知道那时我担心你在十堰的处境。周艳说完哭了起来。

　　我爱怜地看着周艳说：年三十我与周天喜一起团年，后来又去蓝天酒店与徐老板喝酒。整个正月我都与徐老板在一起。后来我又说了一下我酒店的基本情况，最后我叹了一口气说：周天喜只怕跟我一样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到头来我自己苦了不说，一定还会害了他。他接手店子后又是换厨房师傅又是装修又是换服务员，这样折腾几下一年就完了。你可知道以前的那个厨师可是十堰市里最好的师傅，孔立不知用什么办法把别人骗了来。但现在周天喜也把他换了，我知道他一走，酒店的命运将是如何的结局。

　　下午周艳把我带到宜昌市的一个公园。在那里我们躺在草坪上，让初春暖暖的阳光照在我们的身上，让柔柔的风不停地触摸我们的身体。周艳把头枕在我的腿上，让我的手臂环绕着她的身体，她望着蓝蓝的天空，天空中不时飘过的云朵和飞过的鸟，望着不远处嘻戏的孩子们，神情郁虑地说：我马上就会是天空中那片飘动的云了，今年毕业后我也不知道会飘向何处，但我只想有你在我的身边,只想你白天就那么看着我,晚上把我搂在你的怀里!我已习惯了你身上的气息,已离不开你对我的细细的呵护!只是你现在那样说你的前途,我们以后怎么办我看着那太阳周围散发的五彩斑斓的光圈说：我想好了，如果酒店仍没有起色的话，我就到武汉去打工。武汉有很多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不靠他们给我一份工作，但休息的时候我可以与他们一起度过休闲的时光。

　　晚上周艳带我去看那宜昌的夷陵长江大桥，去江南那正吐露春色的山坡上鸟瞰长江上的百柯争流，看夜晚城市点点灯光与天上的繁星相映倒影在江面上，看青春的少男少女在江堤下的河边上燃起蜡烛庆贺他们的节日。

　　第二天我要走了，我掏出口袋里剩下的最后一张大钞塞在她手上说：艳，自从有了你，我的生活便充满了阳光，是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我爱的滋润，是你在我心情最烦闷的时候让我度过开心的每一天，也是你在我感情最寂寞的时光里感受到了我爱的人的温暖。酒店那段时间里如果没有你，那将是我人生中最浑暗的日子。现在我走了，真的不知以后能不能再见到你，但以后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

　　我已决定离开周艳，昨天躺在公园里的草坪上我听到周艳说那番话的时候，感到自己没有能力让她幸福，我想，如果爱她，就让她寻找自己的天空，让她去驰骋吧！

　　回到南平，我的心象刀割一样，此时我才明白，什么叫爱过之后的痛，什么叫拥有之后的失去，什么叫如潮水一般的思念。

　　周天喜来电话让我回酒店。他说那地方离不开我，我想了一下最终没有去，我说：我来了会给酒店更多的麻烦，你现在一切都好了，就你一个人经营一年了再说，明年我再来看看。周天喜见劝不动我，只好说：我随时把酒店的情况告诉你！

　　呆在南平我变的无所事事了，村里的人常常叫我去打牌，慢慢地在牌局中我的神经变的麻木起来。忘却了那酒店的烦恼，忘却了与周艳的恩恩爱爱，也忘却了自己辞职时的伟大理想，一切在麻将中都化为乌有。只有夜晚，一切都寂静的时候，我脑海里才不时出现周艳的身影，她那飘动的头发，她那灿烂的笑容，她那柔弱的小手，还有那她单薄的身子。只有那时，我才感到思念的痛比烧红的烙铁印在身上更苦。我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又不断地在牌桌上麻痹自己，我的形容已枯槁，父母以为我得了病，总是劝我去医院看看。可是父母，你们怎么知道我得的是一种相思病啊！

　　没有过几天周艳打来了电话，她责怪我走后一直不跟她打电话，她问我是不是又有了女孩子忘了她，她说想我想的心痛，她说要来南平看我。我说：艳子，忘了我吧，我以后会一无所有，我会是一个穷光蛋，我都不知自己有没有明天，你跟我在一起得不到幸福的。我又说：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又是大学生，你的前途无量，跟我在一起我会毁了你。说话的时候我感到泪在无声地流。周艳说：你不爱我了么？还是你想对自己的行为不负责任？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你，你就想那么逃避吗？我感到你是一个懦夫！开始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看到你火一般的热情，看你蓝天一般的理想。你只不过现在受了那么点挫折，就变的那么消沉了？如果是这样，算我看错了人。周艳说完就大声哭了起来。我挂断电话，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知道不是我不爱她，只是想她跟了我会有什么结果？周艳啊，我的爱，你叫我怎么办？

　　第二天我一如既往麻醉在四方城里，快吃午饭的时候突然接到周艳的电话，她说：我现在就在南平这个小镇的车站上，你还不来接我？我听完电话扔掉麻将箭一样的冲了出来，向小镇上奔去。

　　周艳，我爱的人，我生命的全部，你总是在我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出现，你总是那样关爱注视着我，但你今天看到我的处境也许你会退却的。

　　我把周艳接到家里，父母依然脸上笑的像菊花。周艳放下行李说：一切都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只是回学校交毕业论文和拿毕业证了，现在我要天天跟你在一起。我看你现在是不是新有了女生！我说：这不是我在荆州市的房子，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的老家，三两块破瓦，一间房子，只要你呆的下去。你说就这样子我会有女孩子吗周艳说：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就是睡在露天下我也心甘情愿。

　　乡下什么也没有，只有原野。我与周艳天天走在屋前的田埂上，尽情享受田野里散发出来的油菜花香味，去湖边坐在岸上看野鸭在湖面上欢腾飞舞，看原野上不知名的各种花草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去松西河我们一个一个地数着沙滩的浪窝，追逐着奔向夕阳落下的地方，有时她也跟我在那充满浓烈乡村烟草味的茶馆里玩玩麻将。

　　这是一段最美好的日子。我们没有了猜忌，忘记了所有的烦恼，白天我们手牵手走动在乡村的四野，晚上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入眠。周艳说：如果这是一个世外桃园，如果这里能容纳我们，我情愿一辈子这样与你在一起，哪怕吃尽苦头！我说：是啊，只要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不会畏惧所有艰难与困苦的。但只怕爱有尽头，情无尽头，痛无尽头。周艳说：你还是要离开我？我笑了笑说：这个春天真美丽。我们的爱也许是这个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