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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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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锣声的指引下,周围的村民扛着锄头镰刀从四面八方赶来,愤愤不平地将苏缘生一行人围在中间。林富余和林奶奶苦大仇深地站在人群最前头。那些外乡人则将苏缘生和苏璇子护在人群最里头,试图跟村民讲道理。
苏缘生紧紧搂着苏璇子,双目赤红地看着周围的人,怨毒得仿佛要吃人。
镇上来的工作人员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努力让双方保持冷静。
林轻舟哭了阵子反而不哭了,她看得出来,苏缘生很在乎阿妈,要是阿妈能被他带走就好了。很快开学在即,她要去读书,如果她不在家阿妈肯定三天两头挨打挨骂。
在讲了半天道理也无法劝说村民放人以后,工作人员试图说服苏缘生,让他先离开,下次再来带苏璇子走。
苏缘生咬牙切齿,红着眼道:“我绝不会把璇子留在恶魔栖息之地,我要带她走。”
有村民愤愤不平:“这是林家的媳妇,给林富余生了娃的。当初要不是林奶奶救她她早死了,又养了她这么多年,你说带走就带走,怎么能欺负穷苦的哑巴呢?”
苏缘生将苏璇子紧紧搂在怀中,眼泪簌簌往下落。他缓缓扫过眼前众人,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想杀人,今天谁敢拦我带走我的璇子,我杀了他。”
一听这话,村民们激动地骂了起来,推推搡搡地着要往前冲。
工作人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拦住众人,领头的主任凑到林奶奶身边说了半天,回到苏缘生身边商量道:“苏先生,林奶奶的意思是她救了苏璇子一命,苏璇子还了她一个孙女,账算是抵消了。但他们养了苏璇子好几年,林轻舟还小,你把她妈妈带走孩子怎么办,孩子没妈养,家里又没钱……”
苏缘生呆了几秒,厉声大喝:“你们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
同行的人纷纷往外掏钱,一百两百地凑,一共凑了两万四千八百块。工作人员将钱拿给林奶奶,林奶奶和几个老人数了又数,让众人让开了道路。
苏缘生在同行人的保护下抱着苏璇子朝院子外走去。忽然,苏璇子越过他的肩膀朝林轻舟抬起手,嘴里模糊不清地喊:“轻舟……妈妈带你……走……”
林轻舟鼻子一酸,哭着朝她跑去。还没跑到院门口,林奶奶一把将林轻舟抱住,跺脚骂:“挨刀崽崽,你是我林家的人,你想到哪里去?”
苏缘生朝林轻舟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镇上的工作人员赶紧劝:“苏先生,孩子你带不走的,趁他们没改主意,快走快走。”
闻言,苏缘生抱着苏璇子头也不回地朝村外走去。走了老远,苏璇子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挥舞着双手朝林轻舟喊:“轻舟……走……轻舟……走……”
当天苏缘生就带着苏璇子连夜离开了G省。
苏璇子离开后,林家热闹了好一阵子。那时候全县也找不出几个万元户,林家却进账两万多的巨款。林奶奶很高兴,特意买了一口猪做了杀猪菜,请全村上上下下吃了顿流水席。吃过流水席,又请村上的媒人给林富余说媒,娶一房不傻的,能干农活的,好生养的新媳妇。
万元户哪愁找不到媳妇,很快媒人就给林富余说了房媳妇,还是青头大闺女呢。林奶奶请来木匠将屋顶翻新,一个月后,唢呐队吹吹打打,林富余开开心心地将新媳妇娶回了家。
林轻舟的继母长得很丑,龅牙饼脸,皮肤黝黑,总喜欢在头顶扎一根油腻腻的红头绳。虎背熊腰,又泼辣又暴躁。继母进门的第三天就按照当地向来严加管教继子女的“传统”,借着林轻舟喂猪喂晚了的由头,一脚踢在林轻舟心窝上,疼得林轻舟好半天没站起身。从那天起,管教林轻舟成了继母生活中最有趣的消遣。闲来无事骂一骂,兴趣来时打一打,心情不好时连饭也不给林轻舟吃。有人看不过眼说了一句,继母便搬了条凳子跑到人家门口坐着骂了足足两天,从此再没人敢吱声。
一年不到,本就瘦削的林轻舟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四肢细得像芦柴棍,走在路上连步子都是虚的。她想阿妈,每天都想,阿妈从来不打她,阿妈最喜欢朝她咯咯地笑,阿妈对她特别温柔,阿妈特别美丽……
她好想阿妈……
一年后继母给林轻舟添了个小弟弟,林轻舟不喜欢继母,但她喜欢她的小弟弟。为了让弟弟快点长大,她按林奶奶的意思辍学在家,专心伺候继母坐月子。每天给继母擦身体,熬汤,给小弟弟把屎把尿,洗尿布……
而立之年有了儿子,林富余一改往日的安静,整天乐得合不拢嘴。为了给老婆补身子,他特地央求邻村的猎户弄来一只松鸡。他将松鸡收拾干净交给林轻舟,林轻舟去院子里拔了棵老姜,炖了锅老姜松鸡汤。先盛好一碗给林奶奶喝,又进里屋将继母扶出卧室坐在桌子边,送上热腾腾的鸡汤。
继母端起碗一看,两眼一瞪:“鸡头在哪?是不是你偷吃了?”
鸡头在林奶奶的碗里,鸡头给最尊敬的人吃,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林轻舟正想开口解释,继母拎起灶台前林轻舟做饭时用来垫脚的小板凳,对准她太阳穴就是一抡:“小婊,敢骑到你妈头上撒尿。”
林轻舟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朝后面倒去。头顶哗哗地涌着鲜血,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
“啊呀!我的肉啊!”林奶奶哭喊着扑到林轻舟身上,使劲掐她的人口,破口大骂,“你个狠心的妇人,她做牛做马伺候你,你干嘛打她?”
掐了半天人中,林轻舟终于一口气缓过来,轻轻喊:“大爸,我晕。”
林奶奶赶紧抓了两把柴火灰捂在她头顶,让林富余背起她就往镇上卫生院跑。
继母坐在旁边,一直神情自若地喝着金黄色的鸡汤,有滋有味地看着他们忙活。
林富余与同族叔伯替换着,背着林轻舟跑了两个小时赶到卫生院,卫生院医疗条件差,只给林轻舟输了几瓶消炎药水。可林轻舟命大,居然奇迹般地挺了过来。在医院休养了两个星期,林奶奶牵着仍晕晕沉沉的林轻舟回家。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出了月子的继母搬了条板凳坐在那里,撸着袖子破口大骂。骂林奶奶对儿媳妇不好,骂林轻舟是小XX,总结起来就是:林家现在由她当家作主,林家的家财都是她儿子的,她要求林轻舟回她妈妈那去,让她自己的妈妈养。
在继母不重样的骂声中,林奶奶看了看正浑身发抖的林轻舟,轻声道:“细妹,莫怕。”说完,她牵着林轻舟回了镇上,找到当年领苏缘生来村子的工作人员,推着林轻舟让她跪到地上。
“同志,”林奶奶说,“请你们帮帮忙,让细妹的妈妈把细妹带走。我年纪大了不管事,她爸爸又不会说话,她妈妈要是再不管这细妹没活路了。”
苏缘生带着苏璇子离开后,不仅不再与当地联系,连持续多年的对当地的固定资助也停了,显然是恨透了这个地方。工作人员不想自讨没趣,但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姑娘,不禁又觉得心疼。以前是多么水灵漂亮的小姑娘啊,两年不到,就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全身伤痕,奄奄一息……
思量一番,工作人员拨通了苏缘生的电话,结结巴巴地说了林轻舟的情况。电话那头的苏缘生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那孩子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