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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闺梦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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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黑着,小院里隐隐透出微弱光亮,照在院中的独轮车上,有些沙哑的低沉嗓音从光亮里传出来:“又点老了。”
过了一会,一个粗衣短衫的男子走出来,他的腿似乎不太灵便,双手抱着手臂长的木盒放在车上。后面紧跟着一个年轻女子,手里也抱着木盒。两人不一会儿就在车上装好十几个木盒。
“我看上次你点得挺好。”
女子道:“就那一次点得好。”
男子笑:“满共就点了一次。”说罢推车出门去,临走时嘱咐,“一大块是孙大家的,另两小块,一块小棒槌,一块给对岸李婶儿。李婶儿上次说给她留家,她来拿。”
“记着了。”
男子走出门,女子又追出来,递过去一张饼,油纸包着,放在木盒下。
待女子将家里豆腐房里的大锅洗了,吊豆浆的纱布也拆下来洗干净挂在院里,孙大的媳妇就来拿豆腐。
“呦~大妹儿真是越长越水灵了!你爹去卖豆腐了?”
大妹儿将树叶包好的豆腐放在孙大媳妇的篮子了,哎了一声。她十六了,跟着爹整日在家做豆腐,人看着瘦,但手脚麻利有劲,也稍稍白些。
小棒槌和李婶儿也来拿了豆腐,大妹儿烙好饼子,将昨日从河里捞的鱼并豆腐白菜满满炖了一锅。饼子放在菜上,灶台下捂着刚灭的灰星,等她爹过了晌午回来,正好还热,且饼泡得入味,极好吃。
做好饭就在院子里开始挑豆子,坏的得挑出来,不然做出来的豆腐不能吃。上午挑一盆,挑好的用水泡着,以备明天磨豆腐。
这日她正在院里洗纱布,敲门声就响了。她几步跑进去拿了豆腐开门,却不是孙大媳妇,也不是小棒槌和李婶儿。
那人瞧她一眼,忙扭过头:“我娘今天赶早,那个,去庙里上香……我来拿豆腐……我,我我,我叫李五斤。”
人倒是看着挺壮实,说话磕磕巴巴,也不看大妹儿,对着半开的门板。
大妹儿瞅瞅他,想着该是李婶儿家的。李婶儿住对岸,和她们是两个村,因只隔一条河,所以倒比其他村近些。
“那你等等,我拿的不是给你家留的。”说罢转身进去。
不一会儿大妹儿出来,李五斤忙收回目光,又对着门板盯。
“给。”
李五斤没动。
“豆腐。”
李五斤伸出手,大妹儿只好放他手上,然后看他一眼,算是打了招呼,转身就要回去。李五斤在后面张着嘴想说话,一时又像被什么卡住似得,半天就“啊”了一下。
大妹儿转身:“?”
李五斤自怀里掏出铜板,数了半天,忽得想起不知该给几个,有些尴尬,脸竟红了。
“五文,拢共拿了五块豆腐,一块一文。”
“啊?”李五斤手忙脚乱地数了五文,差点将手里的豆腐掉地上。
下午难得可以休息会,大妹儿趁着天亮堂,坐在院里补衣服,她爹躺在一旁树下的竹椅上抽着烟叶儿。
“抓壮丁诶~今儿个衙门里拿着铜锣在街上敲呢。”
大妹儿放下衣服:“爹不用去吧?”
“嘿!”她爹一拍腿,“这瘸了倒成好事了!”
半晌,似乎想起什么。
“孙大得出一个,李婶家五斤要去。”
大妹儿顿了顿,想起今天李五斤的模样。
“为啥要打仗?”
“朝廷说打呗~”
李五斤日日来拿豆腐,碰上孙大媳妇几回,惹得孙大媳妇调笑:“真就天天光拿豆腐啊!”
大妹儿脸红透了。
那天李五斤来的时候,除了拿豆腐给钱,还带了一个手掌大的小布包。等他走了,大妹儿打开一看,里面是张浅粉的头巾,还有一朵树上摘的小花。
第二日,大妹儿早早收拾好,没带头巾,听到敲门声,嘴里应着来了,对着镜子将有些蔫了的花戴在鬓边,又整了整衣袖裤腿,这才跑过去开门。
李五斤也不说话,光傻笑。
大妹儿瞥他一眼,问他:“笑啥?”
李五斤指着花:“好看。”
大妹儿低头不说话,李五斤看看她,又笑:“好看。”
大妹儿道:“听说又不打仗了?”
“哎,本来前儿个说发钱发衣服来着,又不发了。”
“不打仗好。”
李五斤点头:“嗯。”
朝廷的令比大妹儿点卤水的豆腐都变得快,骑着马的人自村子外大张旗鼓的经过,大妹儿站门口瞧了半天。
“又说要打了。”
大妹儿嗯了一声:“我看到那些骑马的在村子外。”
李五斤挠挠头:“钱和衣服刚发了。”
两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木板门不大不小开着。
静了一会,大妹儿自身后拿出两双鞋垫:“给。”
李五斤接过来,他犹豫着要不要说,想了想只是道:“他们说不一定打得起来,等朝廷谈呢。”
大妹儿哼了一声:“他们都不知道为啥打仗!”
李五斤苦笑:“这谁能知道。”
两人又站了片刻,屋里大妹儿爹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天黑了,半夜还磨豆腐嘞。”
“那,我走了。”
“嗯。”
“你该磨豆腐就磨豆腐,别耽搁。”
半晌,大妹儿才又嗯了一声。
春去秋来冬日雪,门神敬了两回,到了第三年的时候,蝉鸣得厉害,吵的大妹儿爹气恼,他腿脚越来越不灵便,隔日去镇上卖一回豆腐。大妹儿卤水点得更好,两个村的都来家里买,倒勉强抵上她爹缺的那日。
门敲得很急,烦躁又没耐性。
大妹儿开了门,就看到门口站着身量不高的少年。侧着脸,眼神飘向远处,仿佛在望对岸。
“你叫大妹儿?你是不是认识李五斤?”
大妹儿愣了一下,那人不耐烦地道:“问你呢!”
大妹儿捏着衣角:“仗打完了?”
那人似乎被惹怒,扭头骂道:“你听不懂人话吗!认不认识?!”
大妹儿几步走出门外,又看到骑马的人经过村子外。
一个东西突然塞到她手里,那少年大步离开。大妹儿一看,银子。
一两银子。
她第一次摸到一两银子。
一路跑到对岸李婶儿家,在门口听到嚎哭的声音。
李婶儿家里站着三个人,一人道:“李五斤为国捐躯,朝廷体恤,慰劳金二两。”
说罢手一挥,身后一人拿出二两银子扔在嚎哭的李婶怀中,三人没有停留,径直离去。
大妹儿手里的银子掉在地上,她呆呆站着,似乎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银子被捡起来,原来那少年也站在一边,他将银子塞给大妹儿,可大妹儿没接,又掉在地上。
少年急了,一边使劲往大妹儿手里塞,一边凶她:“你拿啊!你拿啊!”
一两银子最后还是没送出去。
初一蹲在李五斤家墙外,狠狠骂了一句:“他妈的!”
初一是个孤儿,自小吃庙里施舍长大,因庙里每逢初一施舍的东西好些,他便给自己起了初一这个名字。
他是被城里有钱人家买去顶名做壮丁的。
三两银子,买他的命。
初一觉得很划算,不见得谁都能值三两银子。
本来他打算打仗路上偷偷跑掉,谁承想运气不好,真上了战场。
李五斤死了,不关他的事。
他只是不小心摔倒,李五斤拉了他一把,然后就被骑着马的人一刀削掉脑袋。
他们两关系一般,他和谁关系都不好。李五斤总傻呵呵地笑,说他快娶媳妇了,说他娘做得菜团子好吃,说他从小就力气大,能干活。
初一很不屑,心里暗骂,可惜有个短命的爹!
他想把李五斤背回来,但军营里下令不让,说夏天尸体臭的快,会有瘟疫。他偷偷背,最后被抽了几鞭子,然后看到李五斤腐烂的身体扔到大坑里,和其他死在战场上的人一样,胡乱掩埋。
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像墓碑似的,但没刻字。
李婶疯了几天,脑子时而灵光,时而混沌。初一给李五斤做了个牌位放家里,李婶疯疯癫癫过了半个月,忽然清醒,大哭一场昏死过去,醒来后竟将初一当作李五斤,连家里的牌位都视而不见。
初一躺在李五斤的床上,桌子上还放着李五斤的牌位。三两银子,本来大妹儿一两,李婶一两,他自己拿一两,就能走了。
她们居然都不要。李婶让他攒着和媳妇用,她疯了,以为自己是李五斤。可大妹儿也不要,应该是脑子有毛病。
谁会不想要钱?
李婶做的菜团子确实好吃,他每天打水劈柴,甚至还去镇上找活干,就像李五斤以前一样。
可他不是李五斤,这个样子一点不像他。
有一天他故意在外面溜达一夜,第二天回去看到李婶疯了一样在村子里乱窜:“五斤——五斤!”
初一上前拉住她,用尽全力才把疯颠的李婶摁住,嘴里大喊:“我是五斤!我是!我是!”
他在漆黑的夜晚坐在地上,愣愣瞧着李五斤的牌位,瞧了半晌,忽然起身指着牌位大骂:“谁要你救我!老子无亲无故,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告诉你,老子生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我有三两银子!”
说罢他出了门,没去镇上,直奔城里去了。
三两银子,挥霍一段时间是没问题。
初一去花楼里听姑娘唱曲,在酒楼里点了一桌子菜,又去赌坊赌了几把,最后靠在街边阴凉地睡了一觉。
醒来一看,正是傍晚,他下意识起身,想起该回去。又故意作对似的,偏不回去。
他在街上闲逛,卖东西的一个接一个收摊。他忽的不知道该去哪儿,以前呢?
他想,以前,他晚上是去哪里呢?
“卖梨诶~又香又甜的水梨——吃了解渴止咳~”
初一顿下脚步:“甜吗?”
卖梨人拿起一个:“甜的很,你尝尝!”
初一接过咬了一口,甜是甜的,也没那么甜,水大是真的。
他挑了几个,打算带回去给李婶。李婶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晚上总咳个不停。
李婶站在门口等,自太阳落山等到天黑透,才等到初一回来。
她欢喜地开门让儿子进来:“快快,今天还是你爱吃的菜团子!”
初一坐下,将梨放在桌上,第一次开口叫李婶:“娘,我买了几个梨,你吃吧。吃了晚上就不咳嗽了。”
李婶盛粥的身形顿住,不知怎么,眼泪簌簌地掉。
初一瞧见,却只是低头吃菜团子。
他忽然喜欢这种感觉,有家,有娘。
大妹儿要嫁人了,嫁到对岸,不是李五斤。
她来李婶家送豆腐,李婶偷偷将她拉进房中,自柜子里摸出来一个帕子。笑着打开,里面是扁圈银手镯。
“拿着~”李婶笑眯眯地,“给你的!”
大妹儿忙递回去:“我不要……”
李婶道:“快拿着!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你和五斤成亲,总不能亏你。快拿着啊,这就是给你的~”
初一在门外听得眼睛刺疼。
到出嫁前几天,大妹儿又送豆腐,李婶却不认识她了。
大妹儿拿着手镯:“这是给您家媳妇的,您收好。”
“哎~”李婶仔细收起镯子,嘴里念叨,“五斤有力气,勤快,大妹儿也勤快,乖巧,他们两日子过得可好!”
出了门,就见初一靠墙望天,大妹儿走到门口站住,没回头。
“往后不磨豆腐,要吃得去镇上买。”
初一歪过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婶的疯病时好时坏,但眼睛越来越不好,不到一年,居然瞎了。
人说眼瞎心明,李婶瞎了后疯病反倒彻底好了,只是好了后将初一赶出家门。初一没法子,只能白天待在外面,晚上偷偷溜进去睡。
初一心想,还不如疯着,起码不瞎。
也许是脑子醒了,李婶身体每况愈下,整夜整夜得咳,咳得不能下床,要初一伺候。
初一端茶送水,还不敢说话,一说话李婶就赶他,赶出去锁上门,还得爬墙才能进来。
就这么好了几个月,脑子又坏了,对着初一儿啊儿的喊。看了大夫也没什么用,只能盼老天垂怜。
这日他去镇上抓药,遇到村里几个人在那扎针。
“跟你们说,全娃又和他爹娘闹呢!”
“他不是半年前娶了媳妇么?”
“他娶媳妇我还吃席呢~娶的是对岸磨豆腐的瘸腿家闺女。”
初一在柜台上用指甲把陈皮摁平,然后两指头捏皱,接着又摁平。
“他那媳妇可勤快能干。”
“全娃又要钱想去城里?”
“就是哩!他爹娘心高,让他念了几天书,是先生说他不是那块料,不用费那钱。他可觉着自己本事,要去城里认识大人物。”
“啥本事?我可听说他去城里不干正事,天天往楼里钻。”
“他刚娶媳妇没多久,还钻楼?”
“嘿嘿~那家里能有外面香?”
初一提着药回去,特意绕了一圈,也巧,让他遇到大妹儿。
大妹儿不像其他新媳妇丰盈,反而比以前消瘦。
两人擦肩而过,初一忽然叫住她。
“哎——”
大妹儿顿住:“啥事?”
初一想了想:“你爹还磨豆腐不?”
“不磨了,他腿不好。”
“哦。”
大妹儿的公婆死了,家里房梁塌下来砸死的。村里人寻过去帮忙,就看到全娃拿着一根木棍抽打大妹儿。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个扫把星!还还手?我让你还手!我让你还手!”
没人敢上去拉,好心的在旁边劝几句,也让全娃骂回去。
最后,村里人大都散了,唯有几个实在看不下去的骂道:“打死了你就能去县衙牢里住!县衙里可有大人物~”
“我打我媳妇,关你屁事!”
正说着,一个人影冲进来,照脸给了全娃一拳。
全娃被打懵,周围人也静下来。
“混账!打死你这个混账!”
拳打脚踢下来,全娃抱着头想躲躲不开,嘴里却不饶。
“我们家的事,谁管得着!?你打我,我去县衙告你!赔药费!”
大妹儿捂着肚子慢慢起身,她瞧着初一,初一拳脚雨点似的落下来。
旁边怕打出事,忙劝:“别打了,初一!快别打了!”
“初一,回去看看李婶吧~”
听到李婶,初一停下来喘着气。
全娃终于看清打他的人,手脚并用地站起身,指着初一,又指向大妹儿:“哦~我可算明白了,原来这是你姘头,你姘头给你出头呢。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还想找打!”
初一上前一步,全娃下意识后退,仍旧嘴硬:“告诉你!她是我媳妇,死了也轮不到你!”
一人忙拉住初一,将他拉出去,低声劝:“快回去,啊,去看李婶。”
另有其他人对着全娃和大妹儿说道:“赶紧把你爹娘后事办了,和媳妇正经过日子罢。”
望着初一离去的背影,一人小声说:“五斤和大妹儿可惜了,亲儿子也不见得比初一好,你看全娃,其实初一要是娶了大妹儿也……”
“别说了……”
“造孽哦~”
初一坐在李五斤牌位前,他心里不自在,也说不出来话,就那么坐着。
全娃父母下葬了,家里房梁断了也不修。大妹儿爹被全娃气病了,她就住回家里。全娃拿了家里的钱跑去城里快活了。
初一这日又被李婶赶出来,李婶病得很重,脑子却格外清楚。
“这是五斤的家,你滚出去!滚出去!我知道,五斤回不来都是因为你!你滚!”
初一靠在墙外发呆,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骂声,好久之后变成哭泣,等到过了晌午,渐渐没声。初一推门进去,自打李婶病重,也没那个劲儿关门。
李婶睡了,初一照例在床边放好水和菜团,想着不知道一会醒了能不能好。这都好几天了,心里清明得很,还知道大妹儿嫁人了。
在家里磨蹭了一会,还是决定出门去。过了桥,很快到了大妹儿家。
他听到里面干活的动静,有豆香味飘出来。
徬晚的时候大妹儿出来去河里打水,回来时看到墙边靠着的人,有些惊讶。
初一见大妹儿看他,立刻站直身子,走到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你……磨豆腐了?”
“嗯。”
初一晃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我看那边——”他指着对岸,“那边没人……你要是……”
大妹儿语气淡淡的:“你别管了。”
“我,我是想着,那什么,你要是不想回去……”
大妹儿提起水桶,“不是你的事儿,你别管。”
初一垂下头,手里的狗尾巴草揉烂掉在地上,听到大妹儿进去关了门。
大妹儿开始磨豆腐,全娃三天两头去要钱,反正是不消停。
“我家花钱娶的媳妇,凭啥要休?哼!咒死了我爹娘,没给我家传香火,就算叫你跪在地上给我请罪都是你该的!”
李婶脑子清楚了,死的时候格外清楚,她没有再赶初一出去,只是嘴里喊:“五斤……儿啊,儿啊……”
李婶死了,下葬第二天,全娃喝醉酒淹死在河里。
初一那晚站在李五斤牌位前,指着牌位道:“老子跟你两清了!你娘我埋了!她那个混蛋玩意我也宰了!我跟你两清了!”
说完却是捂住脸跌坐在地上,眼泪从他手指缝里涌出来。
“老子跟你两清了……老子不欠你!不欠你……”
李五斤的牌位纹丝不动,毫无生气,就像外面李婶的一样。
大妹儿病了没力气,独轮车倒在地上,豆腐烂得捞都捞不起来。
第二天初一等在门外,不由分说扯过车辕,“五文钱。”
傍晚车推回去的时候,果然是五文钱。
初一拿着五文钱睡得很香,李五斤家的房子被村里收走,他住在村里给他分的一间茅草屋里,屋里桌上摆着李婶和李五斤的牌位。
第二日,五文钱放在篮子里,里面还有一碗饭。豆腐炖白菜,还有半条鱼,上面盖了一个大饼子。
初一端着那碗饭沉吟良久,最后还是放在李五斤牌位前。
“她做的饭。”
转身上床睡了。
次日醒来,前胸贴后背,饿的两眼冒金星。端起碗来刨了两大口,恶狠狠道:“饿死老子了!”
吃完倒是发了好一会愣,第一次正经和李五斤说话。
“好了,你快投胎去吧!投个好胎,娶媳妇生娃,可别再做短命鬼了。”
他在镇上寻了新主顾,大妹儿要做的豆腐也变多了。
这天把放碗的篮子递过去,刚推起车,“晚上多放个饼,昨天没吃饱。”
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关门声,初一不禁嘀咕:“那我饭量天生就大么……”
晚上打开篮子,果然多放一张饼,菜也多盛了。初一边吃边撇嘴,吃完往床上一躺,竟笑着睡过去。
第六年,大妹儿在镇上租了个小铺面,开豆腐坊。
租房的东家笑着问:“您二位谁签啊?”
初一指指大妹儿。
“好嘞~那您?您这是?”
初一眼望头顶:“伙计。”
大妹儿站在铺面当中,初一斜靠在一旁门板上,街上人来人往。
“以后活多,得涨工钱。”
“好。豆腐要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