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何葭烟

5、第 5 章

　　“这几年你一直在国外，怎么突然想起要回国了？”江润问道。
　　坐在江润对面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子，他看起来和江润年纪相当，整个人有点浮躁，似乎是因为长时间的归程让他不怎么舒坦。他也确实没有什么胃口，一双筷子在米饭上拨来拨去的，像是在数米粒。
　　“陈睦说我太没良心了，居然一去就是三年，我想着也是时候回来了，便借着这个由头要求转回国内工作了。”男子回道。
　　江润听他提起陈睦，顿时变了脸色。说起来，他们哥们两个就是因为陈睦才渐渐疏远的。方炜当年去国外，多多少少也是与陈睦有关的。但是，他对陈睦讨厌不起来，谁让自己喜欢人家呢！
　　“你这次回国还会再走吗？”江润问道。
　　其实，他并不希望方炜留下来。这几年，他和陈睦终于有了默契，也有了极深的感情。如果此时方炜来插一脚，他可真没有把握留得住陈睦。
　　方炜扒了几口饭，胡乱吃下了，接着说：“过些日子还得出国一趟，要把一些工作交接好。你放心，这次我再不会招惹陈睦了。”
　　江润倒不是不信方炜，他是不信陈睦。陈睦这人就喜欢帅哥，看见了就移不开眼。偏偏方炜就算带着眼镜也帅气逼人，是走在大街上都能让人看上好几眼的那种人。要不是方炜这人实在花心，陈睦哪会舍弃了他选择自己。如今方炜说不会再招惹陈睦，他可真是没法全信，因为陈睦自己黏过去的可能本来就很大。
　　因此，对于方炜说的话他没有给予回应，而是转移了话题，说：“你在国外有女朋友吗？”
　　方炜挑挑眉，递给江润一个自信的眼神，骄傲地说：“怎么可能没有？国外的妞可比国内的好多了，行事独立，不在不该烦你的找你，那叫一个贴心！”
　　江润笑笑没说话，他就知道，方炜还是这个德性！或许以前的方炜还是比较相信爱情的，可是见多了人们对他示爱以后，他也就把爱情看得廉价了。作为朋友，他没办法去改变他的这种想法，只能就这样做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方炜见江润没说话倒也没纠缠，而是识趣地问道：“你跟陈睦，什么时候修成正果呀？”
　　江润对此摇摇头，为难地说：“难说，家里不同意，纵然我们情比金坚都没用。”
　　方炜立刻施展他所谓的恋爱高手的才华，说：“怕什么家里人不同意，好事多磨，时间久了他们就会同意了。跟你说，这家里人就跟烈女一样，就怕缠男！要是他们一直从中阻挠，那就干脆闹出人命来，我的意思是有个孩子，那一切就都解决了！”
　　江润没方炜那么直爽，他会想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想着想着就觉得方炜所言实在没有可信度。一来父母的反对异常坚决，二来陈睦并不喜欢孩子。
　　不过，江润没有驳了方炜的面子，表面上还是点点头，一副受用的样子。可在心里，他已经把方炜的计划用一根小刀划掉了。
　　方炜自然得意，还对江润接着说：“其实，陈睦很好搞定的。陈睦就是一个极度缺爱的人，给再多的爱都不会满足，那就一直给，给到你觉得够了，立刻抽身而退。我敢保证，不出一日，陈睦就会把你馈赠的爱完完全全回报给你！”
　　江润觉得一直让方炜说下去实在不好意思，便问道：“这是欲擒故纵？”
　　方炜连连点头，说：“就是这么个理！其实每个人都吃这一套，你不仅可以用在陈睦身上，还可以用在别人身上。”说完还眨眨眼，一副“你懂我”的神情。
　　江润越听越觉得难受，他以前可从来没想过方炜的花心是这样炼成的。到了今日终于知晓了他的面目，他怀疑往日的自己是眼瞎了，才会觉得方炜是个仗义有担当的朋友。
　　江润随意地点了点头，见方炜没再吃饭，就说：“我去买单了，你先坐一会儿。”
　　方炜见江润走了才阴沉着张脸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可是听说了，江润交了个“女朋友”。不管是出于维护陈睦的所谓爱情，还是维护自己的利益，他都要阻止这件事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江润买完单回来后就示意方炜跟上自己，然后转身就走了。
　　方炜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突然问道：“听陈睦说，你找了个假女朋友搪塞家里人？”
　　江润没想到陈睦会把这件事告诉方炜，不过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愤怒，说：“是的，陈睦家里反对，我家里也反对，两家凑在一起就开始翻白眼。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两家四个长辈包括陈睦都在那里翻白眼，就我一个人沉默地看着。那情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说到后面，回想起翻白眼的画面，江润完全气不起来了，脸上的笑更加无法控制。
　　方炜见江润笑了，这才稍稍舒缓了心情。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感觉江润是以前的江润。
　　步入社会工作的头一年，他就认识了江润。可能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是愣头青，所以对于世事的复杂多变都没有什么认识，也不会怀疑满腹地揣度别人的真实心思。有缘聚在一起，那就约好一起喝酒吃饭，一起买东西看电影。可是，陈睦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一直觉得陈睦就是一个傻逼，而且是一个被家里人娇生惯养出来的傻逼。可是这话他不能对江润说，不然他们可能没法好好做朋友了。但是，陈睦千不该万不该看上了自己，还穷追不舍。
　　奇怪的三角关系就此确立，方炜深陷其中更是身心皆累。没办法之下，他只好去找别人来充当自己的女朋友，而且每次能找到的人都不一样。从那以后，他的花心的名声便实至名归了。
　　可是，陈睦虽是因为方炜花心而投入了江润的怀抱，却还是喜欢不时来骚扰他，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烦不胜烦，干脆收拾了行囊，出了国，寻个清静去了。
　　到了现在，他才随意找了个借口，劝着自己回到了国内。这一次，他可不打算再因为一个傻逼而离开了。
　　江润载着方炜驶离停车场，问道：“你想去哪里？我家还是你家？”
　　方炜坐在副驾驶座上，沉吟一声，说：“去我家吧，我有点东西要给你。”
　　江润好奇地问：“什么东西？你之前怎么不给我？”
　　方炜下飞机的时候是江润去接的，那个时候他就期待着礼物了。结果都把人送到家了，也不见方炜有什么要给他的。他想着算了吧，也许方炜只是忙得忘记了。但是，他都带人出来吃了顿饭了，方炜又说有东西给他，那他之前的想法岂不是浪费了。
　　方炜神秘一笑，说：“我送你的东西可能会让你吃不下饭，所以不敢在吃饭前送你。”
　　江润这下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可能让他连饭也吃不下，他都要怀疑这个好哥们又是在卖关子了。他甚至在想，要是到时候他完全没有那种方炜预期中的反应，他是不是要装得像一点才好？不过，在方炜面前，有什么好假装的呢？就算让他大失所望也没关系啊！
　　到了方炜家里，长久没有收拾的房间里积了好几层灰，所幸的是他们之前离开时开了窗，这时候的空气并不难闻。
　　这间房子是方炜好几年前买的，那时候他并没多少积蓄，只买得起一室一厅带厨卫的小房子。因而对于现在的方炜和江润来说，这里显得有些逼仄了。
　　江润进去后有些不知该如何下脚，好像一个转身就能碰倒一样东西。方炜也不忙着拉他坐下，而是从他带回来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纸袋。纸袋看起来很新，大概是才开始用的。他把纸袋递给江润，然后才找出一块抹布，将一把椅子擦干净了送到江润面前，示意他先坐下。
　　江润坐下前看了那把椅子一眼，确定没有被欺骗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接着，他打开了一个纸袋，倒出了里面的东西。里面装着的是几张照片，还有几段打印出来的对话记录。
　　第一张照片上是陈睦和一个陌生男子亲密地靠在一起，脸上笑得甜蜜，照片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两年前。第二张照片上是陈睦和一个外国男人躺在沙滩上，两人手拉着手，看起来像情侣，照片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半年前。
　　至于对话，都是陈睦和方炜的。原来，陈睦对方炜说江润出轨了，让方炜回国帮着收拾一下他。方炜觉得陈睦是想诳他回国，就问江润的出轨对象是谁，陈睦就说是沈涵。方炜不信，说要打电话问江润，这时候陈睦才断断续续地说出真相。
　　真是多亏了方炜，江润觉得他这时候真的吃不下饭了，甚至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他没想到，他为了陈睦多次委屈自己，结果陈睦却是这样报答自己的。不仅如此，还想要编造他出轨的假象。他不由得怀疑，他找上沈涵就是跳进陈睦陷阱的开始。陈睦原本就打算甩了他，可是又不愿意委屈自己，就恶意抹黑他，让他不得不放手。
　　他真是没想到，一个娇生惯养的人居然还有这样深的心思，就连分手都要精打细算，想方设法地让理亏之人变成他！
　　就在他想着要如何提分手的时候，方炜突然说：“我给你这些不是想要让你们分手，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个人的面目，毕竟女人是最擅长口是心非的。至于你是否相信我的这些照片和对话，全都在你自己。”
　　江润急红了眼，眼眶里还隐隐有水光，他说：“不，我相信你的为人。虽然你这人挺花心的，但事关重大你绝对不会撒谎，也绝对能做到客观对待。这件事，我更加相信你。陈睦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早就清楚了，只是一直在骗自己活在假想里。如今被戳破了，我也就无所顾忌了。”
　　方炜虽然离开了三年，但是江润是一个纵然分开几十年都可以与之没有忌讳的至交，他还是很担心他的。他倒是无所谓陈睦其人的去留，他只是在意江润过不了这道坎，到时候又会生出些事端来，那他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方炜说：“江润，遇事时冷静以对一直是你的风格。这一次，我相信你也可以做到的。或许陈睦就是你人生路上的一道坎，需要你顽强地挺过去，之后便会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江润这时候其实没有心思听方炜说话了，活了二十多年，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完了，并且是彻底地完了。他快要守不住自己的本心，想要无下限地堕落了。他这时候突然明白了方炜的变化，他成为一个花心的人大概也是被逼无奈的吧。想着，他深深地看了方炜一眼，想要表达“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苦衷”这个意思。
　　可是看在方炜眼里，他却是觉得江润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肌体没跟上，出现了眼角抽搐。他回报给江润一个更加同情的眼神，然后下了逐客令——“你今天还是先回去吧，我现在要简单收拾一下房间了，咱们改日再聚。”
　　江润的悲伤还没来得及大范围遍布身心，就已经被这个逐客令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可是，他再怎么跳脚也明白，方炜的确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该回到自己的空间去释放悲哀了。
　　江润不情愿地离开后，方炜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屑地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陈睦，你想拿我当枪使，也得看看你招惹的人是谁，这一次你就好好体会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