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何葭烟

19、第 19 章

　　新婚夜是情感和生疏混杂着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来得热烈，但彼此之间并不算特别熟稔。亲吻可以很轻易，但是更亲密的接触却变得没那么容易了。
　　大红色的软被上，白色的婚纱散开来，像一朵绽放的木香花。江润脱下了西装外套，突然有些羞涩地转过身去。在他的身后，沈涵正静静地躺着，她对于他的转身似乎并不介意，还笑了起来。
　　沈涵的手慢慢抬起，她循着灯光而去，似乎是在遮住这刺眼的玩意。江润看见了，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然后顺势趴在了她身上。近距离的对视，起初还是柔情脉脉，后来却变得尴尬起来。或许是因为江润的不好意思，又或许是因为沈涵若有似无的笑意。于是，江润干脆放弃了对视，吻上了沈涵的双眼，企图让她闭上眼睛。
　　可是，沈涵一把按住他的脑袋，转被动为主动。一瞬间，一场大火燃了起来，将两个人烧得意乱情迷、浑然忘己。他们并不像其他情侣一样水到渠成地结婚，这一切是被一点刺激、一些意外促成的。然而，他们之间的隔阂最终在这一场大火里烧了个干净。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更何况这本就热烈的火种生来便酝酿着噬人的热度。
　　次日早上，沈涵醒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他们在源亦酒店的那个晚上，便没有忍耐住，一把揪住了江润的耳朵。江润疼得醒过来，喉咙里咕哝出一句：“老婆，怎么了？”这话说得极为自然，让沈涵很是受用，她顿时心软，松了手，说：“该起床了。”
　　江润这时候才算醒了过来，侧过身一把抱住她，有些含混地说着：“再睡会，反正不用上班。”
　　沈涵听后一笑，觉得他真是越发孩子气了，哪还有成熟男人的影子。不过，她当初也并不是看上了他的成熟，恰恰是看上了他的孩子气。若没有一颗赤子之心，又怎会为了自己的恋人去相亲假结婚？又怎会在明明念念不忘时嘴上却说了分手？因为没有杂质，所以才会显得干脆且纯粹吧。
　　她不由得窝进他的怀里，感受着皮肤的亲密接触，也感受着那颗鲜活跳动的心。她觉得，她不再担忧未来了。她身边的这个人有足够的温暖，有足够的勇气，她不需要从他那里分到一丁半点，这些东西学着学着自己也会有的。
　　等到江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他有些迷糊地坐起身，却发现有些凉，这才想起昨晚的绮丽妙景。得偿所愿时没有的激动全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他躲回被窝，抱住了沈涵，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嗅到了她发间的清香。
　　其实他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到现在他都还有些迷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定她的，明明初次见面时他觉得这个人真是别扭极了，后来又觉得她格外惹人怜爱。虽然有时也觉得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但是喜欢是真的，不愿意放手也是真的，这就够了。他抱着沈涵动了动，喃喃道：“沈涵，好喜欢你。”
　　被人猛地抱住时，沈涵就醒了，只是想看看江润会有何反应，她哪里想到会听到他的这句肺腑之言。不过想想她也就明白了，毕竟他们是靠着一股冲动结婚的，那股冲动不就是彼此喜欢吗？即使没有宣之于口，也该了然于心。
　　“再喜欢，也该起床了。江先生，你赖床两小时了。”
　　“我不管，我就要抱着你，不起床。你也不许起床！”
　　沈涵觉得有些头疼，一方面是睡的时间过长，一方面是被气的。她觉得她两小时前就不该心软，就该揪着他的耳朵把人拽起来。至于什么夫妻爱？见鬼去吧！
　　“江润，你再不起床，今晚就去睡客房吧！”沈涵一说完，就拨开江润圈住她腰间的手，从床上起来了。因为室内开着空调，所以当白皙滑腻的肌肤在接触空气时并没有冒出鸡皮疙瘩来，反而是吸引了江润的注意。他大概没有听清沈涵的威胁，只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他觉得自己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一寸一寸地看过去，像是在享受最爱的美食。不过，由于沈涵的穿衣速度很快，他也就只有那两分钟的眼福可享。
　　“江润，你起不起？”沈涵转身看见他还半躺在床上，双眼放空，顿时来了火气。原本她还想着新婚第二天得温柔体贴，不曾想对付这块牛皮糖就得来硬的。
　　江润故作委屈地撅嘴，垂着头从床上爬了起来，整个人都像是蔫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涵怎么欺负他了。他懒洋洋地穿好衣服，然后走到洗漱间抱住了正在刷牙的沈涵，说：“老婆，你怎么一点都不温柔了。”
　　沈涵正刷着牙，听他这么一抱怨，一口的泡沫差点吐出来，但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等到她刷完牙后，又给江润的牙刷挤好牙膏，一边递给他，一边说：“江先生，你多大了？”
　　江润松开抱住她的手，接过牙刷，顿时忘记了之前的委屈，说了句：“老婆，你真好。”至于沈涵问他多大了，他才不会回答，她会不清楚吗？她不就是想要讽刺他小孩子脾气，真是小心眼。
　　沈涵到底还是觉得有点累，洗脸过后她干脆坐在卧室的椅子上不动了。窗外吹来一阵风，风卷起窗帘带进了些许白色泡沫似的东西。沈涵想着大概是江润开了窗，便不由得起身走到窗边，只见窗外漫天飞舞着雪花，常绿树的树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晶，远远看去，煞是可爱。远处的大路上，行人来往嬉笑，捏着好不容易团出的不足鸡蛋大的雪球打雪仗、做雪人，忙得不亦乐乎，而地面的雪已然融去了大半。
　　这座城市很少下雪，也就前些年全国都闹雪灾的时候下过一场大雪，虽也没到雪压枝头的程度，却也让城里的人直呼受不了了。如今这场雪，真是来得出人意料，也让人惊喜不已。
　　江润看见她有默默伫立着，没忍住又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她，说：“这场雪来得好，你觉得呢？”
　　“是挺好的，我很喜欢。”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下雨天？”
　　“还好吧，如果不在外面走动的话。”
　　“以后我陪你，每一个下雨天，每一个下雪天。”
　　“你怎么觉得我需要人陪？”
　　“你的背影告诉我的。”
　　沈涵嘴角上扬，心里的快乐真是要溢出来了。她怎么就忘记了呢，江润可是个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人，他对她的了解真是纯天然、不作伪。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雪，看着他的眼睛，说：“江先生，我觉得你真的好甜，怎么办，我想吃了你。”
　　江润刮刮她的鼻子，又低头碰碰，说：“吃了也不是不行，就怕你舍不得。”
　　她把他往外一推，说：“得了，别腻歪了，做早饭去！”说着竟是要拉着他也进厨房。
　　他没奈何，只好跟着人进去。所幸的是，她并没有让他做什么高难度的活，只是让他洗洗锅，准备鸡蛋、奶酪、沙拉和面包片。还好他的生活经验还算充足，这些东西竟也能够认得全，倒也不至于暴露他不会下厨的真相。他暗暗松了口气，但是他还是会提心吊胆的，谁知道哪天他就原形毕露了呢？
　　沈涵熟练地切面包片，在两片之间夹上奶酪、沙拉，在搅拌过的蛋液里裹一层金黄，然后放进已经倒油的锅里，不一会儿，一块一块的小立方体就被煎得香气四溢了。江润本着学习的心认真观摩，也想过要上手操作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沈涵说：“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个经常下厨的人，今天时间紧，不给你慢慢试了，以后我再教你。”
　　江润委屈上了，沈涵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直到被人赶出厨房。他莫可奈何地走出去，却又听见沈涵喊了声：“江先生，记得把衣服、床单扔进洗衣机喔！”于是，他只好去收拾床铺。
　　等到他把衣服和床单扔进洗衣机，沈涵正好把早餐端出来，他便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结果，餐盘上只有三十来个小立方体，压根不够他吃。他盯着沈涵，说：“你觉得我的饭量只有这么一点吗？”
　　沈涵看着他那副委屈样，直呼受不了，接着才解释说：“这些先用来垫垫肚子，等会还要做午饭的，饿不着你。”听了这话，他才脸色好转，然后拉着沈涵吃了起来。
　　午饭过后，两人又无所事事起来。若要出门，江润又觉得他们还应该黏上三天三夜。若不出门，沈涵又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最终没办法，江润打开家里的电视，点开了电影频道，决定看一部电影。沈涵倒也没意见，便由着他去了，还陪着他看完了全程。
　　就在两人决定再去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沈涵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她没有犹豫，立刻拨了过去，对方显然也是等候着，很快就接了电话。江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她说着“怎么会这样”、“你在哪儿”、“我立刻去找你”，随后她就收拾着要出门了。
　　江润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显示联系人是赵君，一边松了口气，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能够帮上忙吗？”
　　她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放心，凑过来吻了他一下，说：“在家等着，我很快回来！”
　　江润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虽说他和赵君没什么交集，但是这种被丢到一边的感觉真是不太好。更何况，这才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天。明明先说喜欢的人是她，感情浓烈到不想分开的人却是他。
　　沈涵不是不想带上江润，但是考虑到这件事与他的好兄弟有关，便不想让他为难，这才一个人出了门。
　　等到她好不容易赶到赵君所说的地点后，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赵君明显是受到了惊吓，一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另一边则是被绑住的蒋鸿巍，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显然是放弃挣扎了的样子。
　　看着这一幕，沈涵也不确定还要不要再偏向自己的朋友了。她咳了一声，问道：“你们，谁来说一下？”
　　赵君这会似乎没了理智，大哭起来。她只能寄希望于蒋鸿巍，可是他好半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涵在两人之间走来走去，说：“我结婚第二天就来给你们处理这些破事，你们却一声不吭，我这是白受罪来了吗？”
　　蒋鸿巍倒还算冷静，没过多久终于有了反应，他说：“我看见宝宝了，她气不过，就让保镖揍了我一顿，又把我给绑了扔在这里，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
　　沈涵觉得这事还真不是蒋鸿巍的错，纯粹是赵君没事找事，还恶人先告状。看见赵君还在那里嚎，她实在受不了，掏出一张湿巾纸往她脸上一盖，完事。
　　她在赵君身边蹲下，说：“你要是觉得委屈，那就继续揍他。要是觉得不想揍了，就领回家，别让他一天到晚祸害人。我觉得吧，你俩就凑合着吧，怎么都算是老战友了，别人未必肯忍让，也就蒋鸿巍这傻子被你欺负了还能继续由着你。你觉得他是挣脱不开吗？他那纯粹是为了让你撒气，让你开心，结果你对着他哭了一晚，他估计都要心疼死了。”
　　赵君越想越气不过，冲着沈涵说：“我就不能委屈吗？这么多年了，我就不能吗？”
　　沈涵见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便说：“你当然能委屈，可是你觉得你委屈完了，换个人，你想和他一辈子吗？”
　　赵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蒋鸿巍眼角瞥到，心上一喜。
　　“既然如此，又何必折腾自己，折腾他。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开心。换了个人你不会愿意，那就接受他，看看未来会有什么不一样。要是他真不是个好的，那就正好彻底扔了，也好开始新的生活。”
　　赵君其实在自己摇头的时候就明白了，她这辈子真是非蒋鸿巍不可了。纵然这个人曾经抛弃她，曾经懦弱无比，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已经脱胎换骨的他，是值得她再去博一场的他，不是吗？
　　沈涵走向蒋鸿巍，帮人解开绳索，轻声说：“你呀，就别想些歪门邪道了，追人就正正经经地追，搅黄了我的事，我就能让你好过了？”他默默点点头，因为他也想明白了，他只是看见别人幸福便实在嫉妒不过，才会闹出那一场笑剧。
　　沈涵琢磨着主要矛盾已经解决，剩下的就只需要交给俩人自行处理了，于是她拍拍手，冲着两人说：“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聊，争取一次解决。”
　　而被剩下的两人，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便拥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