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关雪燕

72、改变

　　方天奇临走之际，不死心地回过头，“苏棋，万一你真离开了天星，还是考虑一下景辉。豪派不适合你，将来如果我们真在一起了，你也会难做。所以，除了景辉，你真没别的选择。”
　　苏棋眯起眼，方天奇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像极了童展宣，富二代三代是不是都有这臭毛病，以为天下无敌了。
　　“抱歉，没那个万一。”
　　送走了不速之客，苏棋直接奔向了浴室。
　　洗净身体后他躺在床上，嘴巴催眠自己早点睡快点睡，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可大脑不配合，老是一堆该死的回忆在那搅着。
　　他睁开眼，望了望空荡的半边床，一阵酸楚。
　　他拿起手机，里面还有许多他下不了狠心删除的照片。
　　他放下那个骄傲、冷漠、坚强的自己，劝说脆弱的自己再看一眼，就一眼。
　　照片里很多都是他和安骏一起生活的点滴，穿着睡衣的安骏、塞了一嘴食物的安骏、背台词时偷眼瞧他的安骏、生日时抹了一脸奶油笑得没眼了的安骏……
　　割舍，就是痛。
　　不经历一番生不如死的痛，谁也放不下。
　　越看越难过，他扔了手机，蒙上头，耗了两个多小时才算进入睡眠。
　　天一亮，他就被电话吵醒了。
　　助理小关打来电话，老翟一早就来了公司，见他没到，发了好大脾气，要他赶快过去。
　　这是委婉的说法，苏棋可以想像老翟的原话绝对是：通知苏棋，马上给我死过来！
　　老话说得好，糟糠之妻不可弃，看吧，他就知道，老翟离不了他。
　　苏棋也不是那蹬鼻子上脸的人，好歹人是个老总，肯退一步，他这做小兵的，怎么着也得给个台阶。
　　他匆匆换好了衣服，拿着钥匙便往外冲。
　　一开门，门外坐着的脸色苍白的家伙让他火冒三丈。
　　“金、世、宇！”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又是这一套，又是这一招，苦肉计演起来没完没了，非要逼得他良心过不去，乖乖就范是吗？！
　　金世宇扶着墙缓缓起身，身体晃晃悠悠的，眼看着要摔倒。
　　苏棋心里一惊，下意识就去扶他。
　　金世宇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学长……”
　　这一声低吟像是隔了许多年，轻轻浅浅的绕在苏棋耳边。天真单纯的金世宇，疯狂偏执的金世宇，他爱过恨过逃避了无数年的金世宇……
　　苏棋猛烈挣扎，金世宇的身体却像扎了根一般无论他怎样都摆脱不了。
　　“金世宇！！！放手！”
　　“学长，我不会放手，我活着的时候没有放过，死了也不会放。学长，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如果你不要我……”
　　金世宇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苏棋却能猜到他想说些什么，心被撕扯着。
　　十五年前，他抛弃了金世宇，那个疯狂的男孩选择了死亡。十五年后，如果他还是执意要丢弃，金世宇，会怎么样？
　　“学长，我不会再跟踪你，也不再逼你，我听你的话，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我可以给你时间，就算你一辈子都不原谅我，只要，只要能让我守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学长……”
　　苏棋放弃了挣扎，手渐渐垂下来。
　　金世宇的服软让他手足无措，不再步步紧逼，退一步只求守在他身边的金世宇仿佛成了弱者。
　　时间，他的确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也许一年、两年，也许更久……也许他再也解不开这个心结。
　　也许只是未知，他和金世宇都需要时间去冷静。
　　他伸出手，刚想搭在他背上时----
　　“我可以给你时间，多久都行。但是，学长，你要记住，除了我，谁都不行，谁都不行。”
　　苏棋猛地一震，用力推开他。
　　金世宇已经放松了钳制他的力道，这一瞬间，苏棋捕捉到他眼里来不及收回的一丝狠厉。
　　这么多天的跟踪，金世宇早已知道方天奇的存在。他是在提醒苏棋，方天奇不可以！除了他金世宇，谁都不可以走进他的心！
　　苏棋在心里冷笑，他忘了，他心软了，他疯了！
　　金世宇！还是那个他熟悉到刻骨铭心的金世宇！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对危害到他利益的任何人都不会放过！
　　包括，江晟！
　　苏棋的拳头攥得死紧，眼神愤恨而厌恶，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给我滚！”
　　金世宇注视了他好一会，转身走下楼。

　　接下来一段日子，金世宇没有食言。他的确不再跟踪苏棋，也不再守在他房门外，即使苏棋把他丢给了老朱，他也毫无怨言。
　　他的工作恢复了正常，一场煽情的记者会后，粉丝又是心疼又是爱怜，追星程度更加狂热。
　　虽然他强打精神保持最佳状态，朝夕相处的助理们还是察觉出了他的变化。
　　一旦离开镜头，安骏像变了一个人般，不言不语甚至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除了工作需要，他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豪派的童总来过片场很多次，却不论怎么逗他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童展宣也算是百折不挠的典范了，有时候小星都觉得安骏冷得过份了，人好歹也是个老总，这娱乐圈瞬息万变的，以后说不定要靠他吃饭，安骏这样岂不是把自己的后路给断死了，要是苏哥还在……
　　安骏只有在助理们交头接耳提到苏棋时会有半点反应。
　　林飞派人去接金世宇，每三个月会定期为他的身体进行检查。
　　只是这一次，去接他的人空手而归。
　　金世宇拒绝了检查，李博士查看了林飞派人跟踪他的视频，眉头紧锁。
　　世宇的状况，不太好。
　　林飞心悬了起来，怎么不好？
　　为了李博士即时跟进他的病情，林飞曾简短描述过他和苏棋的事。
　　现在的金世宇，好像踩在刀尖上。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过度透支身体。如果他能保持平稳的情绪，兴许影响不大。可这一个月，他都没正常休息过。身体上的疲惫让他的情绪越来越糟，他现在，已经绷不住了，情绪牵扯着神经，再反过来危害他的身体，如此恶性循环……他正处在危险的边缘。
　　一旦出现过大的刺激，他很可能----
　　李博士没有说下去，林飞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的金世宇就像个定时炸弹，而炸弹的启动器就握在苏棋手上。
　　苏棋的执意离去对他来说是极大的打击，他体内的狂躁因子正在苏醒，他没办法再扮演安骏这个角色。
　　谁也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会引爆自己。
　　林飞不能强行把他关起来，那样对他的情绪更为不利。当年文静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他不能重蹈覆辙。
　　林飞试着和苏棋谈谈，后者却拒绝了对话。
　　苏棋的心结一天不打开，他都不可能接受金世宇，哪怕他告诉苏棋，金世宇能活着的时间不多，也无法影响他的决定。
　　林飞只能加派人手护在金世宇身边，李博士的手机也24小时开机，一旦他有什么反应，立即联系待命的救护车，把他送到李博士这里。
　　只要世宇活着，他只要世宇活着，别无所求。

　　安骏的变化让助理越来越难以适应。
　　秦素蓉打来电话，安骏不接，助理找理由搪塞过去。一场戏结束，她想劝安骏回个电话过去，却被他瞪过来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安骏的眼神冷得可怕。
　　就连霍文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在片场碰到，安骏像不认识一样，不再和他打招呼。他凑上去说了几句打趣的话，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霍文询问小星，小星也是一脸委屈。
　　自从苏哥不在，他就变成这样了。
　　霍文百思不得其解，曾经如胶似漆的两人，怎么就突然分道扬镳了？性情大变的安骏，看着总有那么几分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
　　安骏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在减少，即使没有工作，躺在床上他也很难入睡。
　　工作上，难免会出现错误。
　　第三次NG后，导演对这个近乎完美的演员发了火。
　　安骏站在他面前，像一尊雕像般，不顶嘴却也不承认错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导演自然解读成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更加恼火，在片场大发雷霹。
　　小星控制不住局面，给老朱打去电话，可那边一直占线，无奈之下她打给了苏棋。
　　童展宣一到片场就听见导演跳脚的怒骂声，他忙上前做起了和事佬，导演还算给他面子，被他劝了几句便转身坐回椅子上。
　　安骏没有道歉的意思，转身走向休息区。
　　童展宣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回应，隐忍了许久的童展宣也恼了，上前拉住他胳膊。
　　“安骏，你闹够了没有，如果你还想在这行混下去，就别像个刺猬一样到处扎人。”
　　安骏看了看胳膊上童展宣紧抓的手，冷冷地说：“放手。”
　　童展宣：“安骏！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苏棋不在，你连演戏也不会了？他是你的保姆吗？”
　　安骏眯起眼睛重复：“我说放手！”
　　童展宣：“安骏！！！”
　　安骏不再给他机会，抓住他手臂，一个过肩摔狠狠把他摔在地上。
　　片场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胆小的更是吓得尖叫。导演从椅子上站起来，“安骏，你疯了？！”
　　引起骚动的安骏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向小星，声音像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你给苏棋打电话了？他怎么说，会过来吗？”
　　小星吓得哆哆嗦嗦，她不敢看安骏黑沉的脸色，颤颤巍巍地说：“电话，电话是一个男的接的，他说，他说苏哥现在不方便接，叫我，待会再打过来。”
　　那一瞬间，安骏眼里所有的希冀都熄灭了，他浑身散发着可怕的、危险的气息，在小星的惊呼声中，大步冲出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