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关雪燕

71、谈

　　走进翟世伟办公室，就像走入了战场，一堆“炮弹”朝他轰来，他很佩服自己还能屹立不倒。
　　翟世伟疯了一样把他从头骂到脚，最后让他直接到财务结钱走人。
　　苏棋跟了他十几年还能不晓得他脾气，真想赶人走他连一声也不会吭。
　　苏棋什么也不用说，就站在那像个受罚的小学生一样让他发发火，再低声下气地道个歉哄一哄，这事就算翻页了。
　　翟世伟，有时候真像个女人。
　　当然，他苏棋是小喽罗，人大老板最关心的还是他的摇钱树。
　　安骏在哪？
　　苏棋耸耸肩，大概，也去度假了。
　　趁着翟世伟新一轮火气酝酿中时，苏棋连忙逃了出来。
　　他给秦素蓉和霍文分别回了消息，安骏？安骏好着呢，活蹦乱跳的，别担心，过几天就去拜见你们。
　　安骏的工作拖了这么久，他这经纪人除非撂挑子不干，否则还得他跑东跑西地擦屁股。
　　晚上他去了祈东的小酒吧，并提出在他们家暂住一段时间。
　　“暂住？为什么？安骏呢？”
　　“掰了。”
　　祈东眼睛瞪到极限，“掰了？怎么回事？你们，你们俩，就你们这样的也能掰？”
　　苏棋摇晃着酒杯，“怎么不能？这世上每天有多少人分手、离婚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祈东紧张地发问，“真掰了？真的？你没开玩笑？”
　　苏棋点点头。
　　祈东还是不敢相信，他也算是苏棋和安骏感情的见证人，他一直以为，这两人就像他和老马一样是奔着过日子去的，是到老到死都不会分的那种。
　　怎么可能说分就分呢？气话吧！
　　苏棋找了搬家公司，安骏的小别墅他一天也住不下去，只能挤在祈东家当两天的电灯泡。
　　第二天，祈东出门晨跑时在门口发现一无家可归的“小京巴”
　　祈东把安骏领进屋，又在他手上放了一杯热牛奶后，才匆匆叫醒苏棋。
　　老马也起床了，看见安骏那瘦了一圈的脸和扒了一层皮般的死灰脸色，也是心疼。
　　苏棋从客房走出来，安骏抬起眼和他对视，眼神中带着谁都看得出来的悲怜和乞求。
　　祈东知道这两人闹矛盾了，看这架势，这矛盾还不小。
　　认识苏棋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能如此大费周章的折腾，事态必然不小。
　　老马想做和事佬，从中劝了几句，苏棋走到安骏面前，“出来吧，我们谈谈。”
　　从祈东家出来，苏棋上了车，不一会，安骏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金世宇身体不好，半个多月的折腾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如果换作以往，苏棋早把他痛骂一顿，锁在家里哪也不准他去。
　　可今天----苏棋心里难受得紧，却不能表现出来。
　　“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还要继续扮演安骏吗？如果不想，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我会对外公布你因为身体原因正式退出娱乐圈。如果你还想演戏，就服从公司的安排，我不会再做你的经纪人，但我保证不管转到谁手里，你的资源都是最好的。”
　　金世宇默默凝视着他，良久后才轻声道，“苏棋，我想跟着你。”
　　遇上金世宇，苏棋无论多想装坚强却总是被他击溃，他转过脸去，“世宇，我们不可能。”
　　金世宇垂下了头，骨节分明的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如果，如果我说，我不是金世宇，我就是安骏，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苏棋……我是安骏，从我醒过来，我就是安骏，我可以做一辈子的安骏，苏棋，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你只是苏棋，我也只是安骏，好吗？”
　　苏棋嘴角轻扯，扯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难看的笑，“世宇，我做不到。”
　　他不可能忘记十五年前的他们，不可能忘记和他一同走过坎坷的安骏。
　　偏执疯狂的金世宇是他长久以来的恶梦，他会为他的死而难过、自责，却没办法接受活着回到他身边的世宇。
　　没办法接受他用谎言包装起来的安骏。
　　他做不到。
　　金世宇的心在滴血，却还是一次次尝试着，乞求着他的爱人。
　　“苏棋，我会改，你要我变成什么样我都听你的，你不喜欢的，你讨厌的，我碰都不会碰。我听你的话，全听你的，苏棋，求求你，别抛弃我……”
　　苏棋又何尝好受，他知道金世宇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便放弃，可他，他又要怎么做才能说服自己再次接受他。
　　给了他深痛打击的金世宇，为了留住他不惜把他逼上绝路的金世宇，成为了安骏，就不会重蹈覆辙了吗？
　　郑娜的事，朱强的事，他无法查证。这一切，真的和安骏毫无关系吗？
　　他不知道真假，太多的巧合让他没办法再信任这个看似可怜、悲哀的男人。
　　这会不会是觉醒的世宇又一次的设局、欺骗、草菅人命。
　　等待他的下一次事故，又是什么？
　　这世上不会只有一个朱强，安骏的谎言证明了什么？
　　一旦他有离开的想法，金世宇又会用什么招数来留住他？
　　他没有信心，和这个要时时刻刻设防的人走在一起。
　　他真的，做不到。
　　苏棋开车把金世宇送回了他的小别墅，“下车。”
　　“苏棋……”金世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回去休息，别再跟着我，我不会跑。把身体养好，我们再谈。”
　　他知道要说服金世宇放弃是一件比他登上影帝宝座还要困难的事，他也不能为了避开他抛下这一切一走了之，他们只能慢慢磨、慢慢耗，耗到一方认输、投降……
　　金世宇无奈地下了车，苏棋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又收住了，他不再看站在路边痴痴注视着他的金世宇，发动车子离开。

　　安骏的明星路还要走下去，苏棋便没时间伤春悲秋，他要做好安骏回归的一切准备工作。
　　记者会定在了三天后，忙好后他回到公司径直走进了翟世伟的办公室。
　　他提出不再做安骏的经纪人，做为补偿，就算分给他十几个还没出道的小毛娃，他也愿意接受。
　　翟世伟惊得瞪大眼半天说不出话，问了半天也打听不出个正当合适的理由。随后他威逼利诱全用上了，苏棋也不改主意。
　　翟世伟大掌一拍，你苏棋真是长脸了，带出个巨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想带就给我滚！
　　苏棋把辞职信往桌上一放，这是他第一次和翟世伟硬碰硬，他对老翟多年的栽培表示感谢，不顾他的跳脚怒骂转身走出办公室。
　　傍晚的时候，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的童展宣给他打来电话。
　　他们约在祈东的小酒吧，童展宣一脸看好戏的态度询问他和安骏的关系。
　　“分手了。”
　　“真分了？没法挽回的那种？”
　　“嗯。你能不能追到，就看你本事了。”
　　童展宣坐在椅子里，得意地摇晃身体，“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只要你苏棋别再来招惹他。这世上，还没有我童展宣搞不定的事。”
　　苏棋面无表情地看着脸上尽显得意之色的童展宣，他们真算不得朋友，所有的合作都是各取所需。但这世上，真有一个疯子，打着利益的幌子，能不计后果的帮你，除了童展宣他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个朋友，他单方面交定了。
　　一天时间，苏棋的东西搬得差不多，有些禁不起来回折腾的，他干脆就不要了。
　　搬家公司的人把他打包好的物品都堆在了客厅，苏棋下班回到家望着这一堆纸箱头都快要炸了。
　　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刚要开始行动时，门铃响了。
　　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拎着让他肚子一直叫的丰盛的晚餐。
　　“方天奇，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方天奇不请自来，虽是第一次，却十分自然地闯入苏棋的领域。
　　小沙发上，两人捧着碗，吃着方天奇打包来的食物，苏棋是饿惨了，顾不得跟他寒暄，大口小口吃下一半，才有心情跟他聊天。
　　“我今天递辞呈了。”
　　“噢？太好了，来景辉吧，帮帮我。”方天奇这一点最好，不问原因，只讲结果。苏棋也不用费心思去编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苏棋笑，“实话跟你说吧，老翟不会不要我，怎么说我也跟了他十几年，也算糟糠之妻了，他舍不得。”
　　方天奇笑看着这个比狐狸还精明的人，他知道苏棋万一真离开了天星，也不会来景辉，不会给别人机会坐实他们的关系。
　　吃好饭，两人开始了正式的大扫除。
　　苏棋拆开箱子，把东西一一归位；方天奇虽是大老板，多年国外生活的经历让他也算半个家务能手，不用苏棋吩咐，他把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发挥领导风范指挥苏棋该怎么整理才更高效、更加节省空间。
　　苏棋欲哭无泪，他这算是引狼入室吗？
　　房间整理得差不多，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有气进没气出的。
　　真是老了，不服不行。干这点活就累得腰酸背痛的。
　　方天奇走到他身边，跨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帮他捏肩捶背，手法像是学过的，力度正好。
　　苏棋起初很不自然，想躲，方天奇却按住他，“想什么呢？我就帮你捏捏肩，别反应过度。”
　　这倒成了他反应过度？
　　不得不说方天奇手艺太好了，苏棋被他这样一伺候，酸痛感消了大半。
　　窗外天已经暗了下来，他望着那漆黑的夜色，淡淡道，“方总，就算我和安骏分手了，五年之内，也不会开始新的恋情。所以，你不用白费力气。”
　　方天奇手下的动作没有停，状似不经意地说：“五年，这么长啊？如果我表现优异，能不能缩短一点，三年，行吗？”
　　这话题，再难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