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关雪燕

68、困惑

　　“江晟！！！他是世宇！金世宇！你满意了吗，快把这该死的棺材打开！！！”
　　“咔”一声脆响，棺材从里面打开了。
　　林飞用力推开棺材板，里面躺着面如死灰的苏棋。
　　林飞后退两步，极度讶异地盯着那个缓缓坐起来的男人。
　　苏棋！！！
　　他没想到，棺材里的人竟然会是苏棋！那个擅于玩弄人心的家伙！
　　一场拙劣的游戏，他不过是拿林飞紧张安骏的心赌了一把，结果证明，他赌赢了！
　　他逼出了林飞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苏棋从棺材里走出来，太过震撼的打击让他根本站不稳，靠在棺材边，他需要时间缓冲。
　　安骏……安骏……
　　这个答案，是他想要的吗？
　　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无力地垂下头，痛苦一点点撕扯着他的心。
　　他以为安骏不过是金世宇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以为安骏不过是靠整容来博得他的关注，是林飞安排来报复他的棋子，他以为金世宇的死亡不过是林飞的谎言，他以为金世宇对他恨之入骨，他以为……
　　他没有想到，世宇……超出常理的答案，他根本没办法相信。
　　世宇死了，世宇就是安骏，是他打算与之走完一生的安骏。
　　这应该是本年度最可笑最荒谬的事，堂堂金普科技的总裁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死而复生，只在电视里才能出现的事，要他怎么相信！
　　老陈带着全副武装的手下冲了进来，包围了这里，在仓库二楼发现了陷入昏迷的安骏。
　　老陈把安骏抱上车，火速送往医院，林飞表情复杂地看着瘫坐在地的苏棋。
　　“江晟，你可以变成苏棋，世宇为什么不能是安骏，你偏偏要追根究底，现在，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你打算怎么做？再一次抛弃他吗？他能承受你的决定吗，你想清楚！”
　　林飞走了，恢复寂静的仓库里只剩下陷入困惑和悲痛中的苏棋。
　　一个小时后，一辆车子停在仓库外。
　　童展宣走下车，看着靠坐在棺材边一动不动的人，“苏棋。”
　　苏棋没有回应，他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安静地坐在那里，不会思考不会说话。
　　童展宣把他送回了家，他没有问安骏的事，在仓库里苏棋经历了什么他虽然无从得知，却从他表情里读到了绝望。
　　当苏棋提出找他帮忙调查安骏时，他不问原因，只考虑自己将得到什么利益。
　　苏棋脸色难看的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般，他说：“如果我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会离开安骏。”
　　童展宣大概猜得到苏棋已经找到了那个答案，只是，他到底是人，需要时间缓冲、整理，童展宣不急。
　　苏棋上了楼，打开了家门，看了一眼漆黑的房子，转身离开了。
　　这里不是他的家，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他下了楼，沿着记忆里的路走回了他奋斗了八年才买来的小窝。
　　这里空荡荡的，连个沙发也没留下，他早知应该听安骏的，留下点东西在这里，哪天拍戏晚了，还可以在这里留宿。
　　安骏……
　　又想起来了。
　　电停了，一室漆黑，他靠坐在墙边，看被月光点亮的屋子里呈现一幅幅温馨的画面。
　　“你能不能认真点擦，有你这么擦玻璃的吗？多大的人了，给我下来！”
　　“我说你能少吃点吗？做演员的一点自觉性也没有，是不是要到八十岁也得我提醒着！吃完了给我运动去！”
　　“童总，麻烦滚回你那皇宫去，那里有御厨等着给您做御膳！霍师父，你好歹也客气点，不能把一盘都吃光吧！奇大明星，手机拿来我用用，喂，李然吗？麻烦你麻利点来把你家这头猪接回去！”
　　“答应我，安骏，累了就告诉我，生病了也别扛着。别再这样吓我，安骏，安骏……”
　　安骏……安骏……
　　这个家里充斥着他和安骏的回忆，不管哪个角落都有安骏的味道和身影。
　　他逃不开。
　　苏棋头抵着墙，喉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他望着天花板痛苦地哽咽。
　　林飞会编一个荒诞的故事来敷衍他吗？这世上哪有什么死而复生，一切都是假的，金世宇……已经死了。
　　童展宣和罗锋都曾说过金家不只是表面的金普那么简单，涉及的产业很多很多，其中一些不能摆在台面上的隐形产业是他想像不出来的。
　　安骏，会是金普创造的最不可思议的产物吗？
　　在最紧要的关头，林飞依然骗了他吗？
　　不，不会，不会……
　　哭不出来的金世宇，
　　“眼泪，都流光了。”
　　每天守在月光前思念着他的金世宇，
　　“我在想你，很想，很想。”
　　满心期待着他的原谅的金世宇，
　　“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他已经在反省了，难道，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被关在一个人的世界的金世宇，
　　“我不在乎你叫什么，我喜欢的人，只是你，从没变过。别抛下我，别再抛下我，我不想，一个人，一个人……”
　　受尽折磨却依然深爱着他的金世宇，
　　“苏棋，我不能失去你。那种折磨，一次就够了。苏棋，别离开我，苏棋……”
　　死而复生的金世宇，
　　“从我醒来到现在，只有一个心愿。苏棋，不要离开我…………我已经受到惩罚了，该还的债也还了，这辈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多一天也好，多一分、一秒都好。”
　　他忘了，他忘了，安骏说过的每一句奇怪的话。全部都是因为，他是金世宇。
　　安骏就是世宇，是他想忘也忘不掉的世宇。
　　把他视为生命唯一的金世宇、眼里永远只有他的安骏，明知他们不同，潜意识里他曾经还是把这两人合二为一。
　　可现在，他们真的变成了一个人。
　　他该怎么办？
　　怎么面对世宇，面对安骏？他真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蒙起眼睛来和世宇一起生活下去吗？
　　他，能吗？
　　第二天，苏棋向公司请了长假，不管翟世伟在电话那头的咆哮，他背起行囊登上了一辆通往未知道路的列车。

　　“醒了。”
　　金世宇醒来后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林飞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的世宇更让人心疼。
　　“他在哪？”金世宇的声音干哑，隐隐透着绝望。
　　林飞：“请了假，去旅行了。”
　　在金世宇眼里，永远只有那一个人。林飞派人跟踪了苏棋，随时汇报他的行踪。
　　金世宇缓缓起身，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走下床。
　　“世宇！”
　　林飞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可到底不忍心看他再去往石头上撞，撞得头破血液遍体鳞伤。
　　“他什么都知道了，你留不住他的。”
　　钱可以买来很多东西，如果苏棋是一个物件，哪怕赔上整个金普他也愿意买来送给金世宇。
　　可苏棋是人，再多的钱，买不来人心。
　　金世宇脚下略一停顿，“留不住，那就跟着他。他去哪，我就在哪。”
　　“世宇！”
　　金世宇换了衣服，戴上墨镜遮住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转身走出病房。
　　从他倒在活动现场的舞台上那一刻，他便知道，真相再也隐瞒不住。
　　苏棋递给他的那杯水，苏棋一脸担忧地朝他奔来，他连抓着他的手说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空荡的房间醒来，他平静地接受现实。
　　苏棋需要答案，却不想再从他这里得到谎言。那张照片，他果然还是看到了。
　　他应该会去找林飞吧，不管用什么方法求证，金世宇都不想再阻拦。
　　如果这是他们的命运，那就一起去面对吧！
　　他的手机响了，林飞把苏棋所在地的酒店地址发了过来。金世宇打车去了高铁站，买了最快一般开往P市的车票。
　　电视里还在不厌其烦地播放着红星安骏昏倒的事，上千名粉丝集结在天星娱乐门口，高举牌子唱着歌祈祷他们的爱豆早日康复。
　　翟世伟疯了一般狂打苏棋和安骏的电话，却通通都是关机。
　　秦素蓉想关心一下安骏，却同样联系不上苏棋。
　　童展宣并不意外苏棋的失联，这个铁打的男人也有倒下的一天，他不介意多给他一段时间。
　　方天奇面色凝重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打不通的电话让他的心越来越不安，他终于坐不住，叫来了秘书。
　　苏棋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他总是不断地换到下一个城市。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他脑袋里挤满了太多的声音，他需要嘈杂的环境疲惫的身体来让他忘掉这一切。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报当地的一日游，听着导游夸张幽默的讲解，看着那千篇一律又各具特色的风景，他也会跟着笑出来。
　　他最害怕的是深夜，拖着撑到极限的身体回到酒店，他以为沾到枕头就会睡着，却偏偏总有一段似睡非睡的空白期。
　　脑子里的世宇和安骏又苏醒了，蹦跳着叫嚣着把他的心搅得更乱更乱。
　　越是控制，越是思念。
　　他早已习惯了安骏，割舍就是生生剜下一块肉，痛得人死去活来。
　　他，做不到。
　　第二天醒来，他便立刻退了房。
　　买了早餐匆匆赶往火车站，在侯车厅狼吞虎咽地解决早餐时，一双休闲鞋出现在他眼前。
　　他嘴里塞了满满的食物，缓缓抬起头。
　　“苏棋，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