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人生》源远无长

35、第三十五章

　　有这个美好的约定，曲识书回老家回的也不至于肝肠寸断。二十五曲张两家一东一西，各自开着车回老家。张爸爸每年都要念叨两句回老家过年，但是真成行了，他也犯愁。老一辈不在了，老家的房子都破烂烂的，一屋子蜘蛛网老鼠屎，光是打扫就得三天，累得半死才能扫出两个勉强能住人待客的房间。

　　好在张云静也成了壮劳力，又有老家的同族帮忙，用了一整天居然扫出个样子了。床单被罩都是从武汉直接拉过来的，铺上晚上就能住人了。

　　“嫂子你们不用收拾灶上，你们也就住几天，去我家吃就成。”张妈妈的堂妯娌道。

　　张爸爸妈妈每次从武汉回到老家，带的特产都特别丰富，族里的长辈烟酒茶叶，同辈的都是鸭脖腌肉，晚辈们巧克力饼干，买的都是好牌子，每家都要花个千把块，所以族里特别热情。这堂妯娌平日里并不出外务工，都在老家做点零碎活，张妈妈便托她看着家，给她家的礼又厚了两成，她也自然客气。

　　不过客气不能当饭吃，张妈妈擦擦汗，摆手道：“灶上不收拾，大过年的也不好打扰你们，我带了电磁炉和电饭锅，自己吃饭勉强能凑合，宴客直接去镇上的饭馆里。”

　　妯娌没说什么，挥手告辞了，不一会儿带了一筐子青菜过来，“你们城里人吃饭少盐少油的，我煮的估计也不和你们胃口，我给你拿点儿地里种的萝卜白菜，你自己煮着吃。”

　　张妈妈忙不迭道谢，张爸爸对女儿说道，“看还是老家的人热乎，外头人都是假客套。”

　　张云静正准备说话，都是妯娌看见在小凳子上的张云静了，连忙道：“哟，都长成大姑娘了，小时候像你爸，现在像你妈，长得美。瞧我，跟她说土话，她肯定听不懂。”

　　“婶婶，我听得懂，就是不会说。”张云静回道。

　　“懂啊，没忘本，听说你考了好大学啊？真是又聪明又漂亮，比你堂姐堂弟强。”

　　张云静不知道回啥，只能羞涩一笑，然后划手机去了。张婶娘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跟张妈妈一顿猛夸，喜得张妈妈脸都红了，心里头得意到不行，嘴上还得谦虚，“她啊，别看着文静，淘气着呢，念书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心思，还喜欢吃零食，管都管不住，不过也有一点好，就是听话，爸妈说的，都记在心上。”

　　“听话就好，我儿子这马上高三了，说是不想读书了，要去打工，气得我差点吐血。”

　　张妈妈自然是好生安慰，又说教孩子要尊重孩子，不能打不能骂，一开始聊的热乎的妯娌两个越聊越干。张婶娘带着尴尬地道别，一到家立刻抱怨，“武汉那个，就会显摆，就她生个好女儿。”

　　张叔叔：“要是我女儿考tj，我也显摆。”

　　“你女儿倒是考得起大学，你不给她读啊。你就宝贝你儿子，可是你儿子是读书的料吗？”

　　“什么你儿子，这儿子不是你的？”

　　夫妻两个炮仗，一顿对骂，左邻右舍都竖起耳朵听热闹，张妈妈这便很快便从邻里哪里知道他们两个吵架的事，忍不住叹气，“这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还说咱家就一个女儿，没后代呢，真是笑死我了，以后这老家也不必回了，聊不到一块去。”

　　张爸爸笑道：“什么聊不到一块，咱又不是当官的，又不是有钱的，跟他们有啥区别？别人省长局长的不是一样回老家？她打工，你上班，不都是资本家的小工，你也不必觉得高人一等。她无非就是看云静考得好，有些羡慕。”

　　张妈妈瞪眼：“你倒是会教育我，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通情达理？”

　　“这不是受了你的言传身教？”张爸爸哄道。

　　张妈妈又瞪了老公一眼，忍不住笑了。张云静偷偷将自己的小凳子搬远点，大过年的，不想吃狗粮。

　　张爸爸虽然教育张妈妈一把好手，但是他心里也感觉到隔阂了，虽然都是平头老百姓，但是环境不一样，心态也不一样了，他关心科技体育政治，他的堂哥堂弟们都在聊抽烟打牌和抱孙子的事情了。他想去同族的长辈们找安慰，可是他们缅怀了他的父母，又惊讶了一番他这么这么老了，就催他再生了儿子传宗接代。

　　在村里呆了三天，该拜访的都拜访了一遍，张爸爸又开着车去他舅家。

　　张爸爸一边开车，一边感慨：“我小时候就是在外婆家长大的，跟你大表叔和二表叔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摸鱼抓虾，偷鸡走狗，一到放暑假，家里养的鸡鸭鹅就得遭殃，还去偷地里种的玉米花生土豆，反正就没有不干的事。”

　　“哈哈。”张云静干笑了两声。

　　张妈妈则是冷笑，“她能懂你？人家小时候玩泥巴都是买的橡皮泥彩泥，沙子是动力沙，人家去摘草莓都是要花钱的，跟你玩泥巴的能聊到一起去？”

　　张爸爸也不得不感叹，他跟女儿是没法比的，他小时候满山跑，从来不知道玩还要花钱的，女儿呢，一到周末就是去游乐园博物馆动物园植物园。

　　外婆家里只小舅舅小舅妈还在，小舅家的表弟带着女朋友回家过年，还有个三岁的小娃娃，抱着张云静不撒手，说是漂亮姐姐。跟张爸爸一起长大的两个表兄在微信上说回来，但是到中午又都发来微信，“老婆孩子都不愿回去，明年再聚啊。”

　　张爸爸在小舅家吃完午饭，带着失落回了家，二十八在镇上的酒店请客，庆祝张云静考上大学。族里送礼不多，酒席上又是好烟好酒，所以赔了不少，麻烦这一遭不过是为了人情。

　　二十九吃团年饭，一大家族的人又聚在酒店，吃吃喝喝，张爸爸抢着付了账，今年没有三十，初一凌晨放了新年的鞭炮，一大早又跟族里的长辈潦草拜个年，一家人又回武汉去了。

　　“回老家过年，就跟十一黄金周旅游一样，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张爸爸发朋友圈。

　　点赞的特别多，评论也有些伤感。

　　“家乡面目全非，家乡的人也面目而非。”

　　“移民一代，老家不属于自己，新家也不属于自己。”

　　“人到中老年，感觉被世界抛弃了。”

　　家里的顶梁柱心情低落，张妈妈和张云静都看在眼里。张妈妈请他去看喜剧电影，吃西餐，张云静买了一件毛衣和一套保暖内衣，效果都一般。

　　张云静特别担心，在她记忆里，爸爸从来都是精神昂扬，念念叨叨，很少有这样没精打采的时候。张妈妈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还有一记狠招。把你小男朋友叫家里吃饭。”

　　小男朋友也刚从老家回来，正在跃跃欲试呢。他三个姐将他拿点儿老底都掏光了，老家里个个都知道他交了女朋友，纷纷督促他加紧动作，还给他规划好了未来十年的路线。

　　“你抓紧时间见家长，上两年学，两家人吃个饭，一毕业就结婚生孩子，你爹妈给你带着呢，你们小两口去工作，一点儿不耽误，再过两年老大上幼儿园了，抓紧时间要个老二，全乎了。”

　　又有谁关心他还刚转正不久，说不定还没在张家过明路呢。生孩子的什么的自然是虚无缥缈，但是去张云静瞧瞧这个念头总在他心里头打转。张云静特别勤快爱收拾，书本摆的整整齐齐，课桌上擦的发亮，边边角角贴一些可爱的小贴画，把他脏兮兮的桌子甩出几条街。想来，她的房间，也是很有张云静风格的。

　　人生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我在想你的时候，接到你电话，我在想去你家的时候，受到你邀请。

　　“我马上过去。”曲识书放下手机，蹭蹭往下跑，对着厨房大喊，“妈，我要去女朋友家，快帮我准备东西。”

　　“什么？初二过去？不去外婆家了？”

　　“外婆家过两天再去。妈，给我弄点儿好酒好烟，我带过去。”

　　曲妈妈一巴掌把上蹿下跳的儿子给按下，“什么好烟好酒，你这到底是什么个章程，是上门去玩玩呢，还是正式拜访？”

　　曲识书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曲妈妈叹气，“天生讨债的，等着啊，我给你拿两盒白茶，你大姐拿过来的糖果糕点你也带去，再提点水果，好烟好酒过两年再送，现在送了别人不好回礼。”

　　人情世故，肯定没有谁比婆婆妈妈们精通，曲识书拉着他妈的手惊叹道，“还是您周到，在外婆家多住两天，等我过去接你回来。”

　　曲妈妈假装嫌弃地甩开他的手，“用得着你接，顾好自己就成，第一次上门，嘴皮子利落些，见人叫人，见活做活，上去把大衣换上，口袋里揣两个红包，看见小朋友要给压岁钱。”

　　“遵命。”曲识书笑哈哈跑楼上去衣服，曲妈妈看着他的开心劲儿，对曲爸爸抱怨道，“你儿子算是替别人养的，这还没结婚呢，腿脚就长别人那去了。”

　　曲爸爸冷哼一声，“四个都是替别人养的，大过年的，没一个着家的。”

　　曲家老大老二都出嫁了，老三今年去男朋友家过年。孩子多了，也就小时候热闹，大了，就散在五湖四海。

　　“看你平常总是嫌我，也就我陪你。”

　　曲爸爸道：“我还敢嫌你？你不找我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夫妻两个又斗一了一轮，家里立刻又热热闹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