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太阳与月亮（25） ...
-
陈然平静地说：“只有血才会有那种味道和颜色，也只有血液才会在风干后呈现出褐色和偏深的黑红色，最后我还看见了一行字——具体记不清楚，只记得一个词语，‘不睦’。”
兄弟阋墙，是谓不睦。
时柒看着他，突然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下意识按着手臂上的纹身：“下次再梦到这种东西，千万不要顺着，直接向你的反方向走，知道了吗？”
陈然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只是一座桥。”
他自言自语着，咳嗽了一下：“不过除了这件事，我还想提醒你一下，城区附近有流窜的通缉犯，最近都注意点。”
“通缉犯？”
“犯下绑架和故意伤人罪后在逃三年，很难说那个人是不是像重操旧业，估计挺棘手的。”
陈然好笑地摇头，摩挲着手中的苹果：“我觉得这种事还用不着普通市民操心。”
“再小的几率，发生后都是百分之百的伤害。”
时柒还想说什么，目光却一滞。
“那是……”他指着陈然放在一边的DVD：“谁给你的？”
陈然伸手拿起盒子，晃了晃，说：“就是刚才的叶先生借给我的——当然是我最先提出请求。”
“《笼中鸟》？不是那个……”时柒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无比，他下意识看向陈然，后者的神情很平静。
“你都知道了？”他试探着问，陈然点头：“嗯。”
短暂的沉默后，时柒抿紧嘴，摇了摇头：“那你也一定已经清楚，这个人是怎样的存在——连同他身上的谜团。”
“嗯，我清楚。”
“但你却选择了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然沉默下来。
“那杯玛格丽特啊。”
时柒喟然，坐直，语气从轻佻变得郑重：“我并不是在宣扬什么阴谋论，只是小然，一定不要让自己依附在一片幻影中，也不要把接下来的人生维系在一个谎言上。”
这算是自己第一次和亲近的人谈论这个问题吧。
陈然握紧手，吐出一口气，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柒哥，我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谢谢你的提醒。”
时柒清楚自己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陈然只是在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但他也无法说出更冷酷的话。
陆繁很可能……他抿紧嘴，自己怎么能够把那个残酷的可能性说出口？
“得了，至少你也没再做那些危险的事了。”
时柒伸手，陈然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揉自己的头发，但是对方却按着他的后脑勺，拉近，和他碰了碰额头，滚烫的热度传递过来。
“在霜华里，随时都有你的一个座位。”
一直以兄长自居的男人的眼睛亮地惊人，他使劲拍了拍陈然的肩膀，认认真真地说，陈然忍不住笑起来：“柒哥，谢谢你。”
“谢什么……”
“唔，柒哥，你来了啊。”
突然隔壁床吱嘎吱嘎地响起，黎夕爬起来，穿好鞋子，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还是有些困……”
“梨子，你先回去吧，我估计下午就能出院。”
黎夕歪了歪头：“可是……”
“今中午不是还要宣发吗？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处理一些事，不好好睡觉可不行。”
“那我……”
时柒想说什么，立刻被陈然否决了：“柒哥你也是，马上就要上架数字专辑了，相比较之下你们比我忙多了。”
“好吧好吧。”
时柒站起来，拍了拍黎夕的头——后者困得头一点一点的：“那我就把梨子顺道送回去，小然，你也别光劝别人，自己也好好休息，记住了吗！”
“嗯，知道了。”
“那也没什么事了，我们先走了——再见。”
陈然远远地向两人挥手，等他们离开后，才抽出一旁沉重的笔记本，拿出音乐专辑放进驱动，播放，熟悉于心的音乐立刻响了起来。
十指翻飞，陈然点开微博，随即一开始就编辑好的命令窗口弹出来，随着网页的刷新，窗口中不同的符号以极快的速度闪烁着。
自己的确很久没做过这种事了，但曾经赖以为生的技能早就成为了一种肌肉记忆。
确定没有问题，他才合起电脑，看见一旁堆成小山的慰问品，皱了皱眉，向查房的护士说：“您好，请问能帮我处理一下这些东西吗？”
“当然，不过您确定都不需要吗？”
护士指着叶澜带来的保温桶说，陈然看了一眼，淡淡地回答：“是的，只是没用的垃圾而已。”
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做出的事，也能顺手巩固一下人设，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但在那声枪响时，陈然却有些庆幸，庆幸上天能够给自己一个机会来喘一口气——这几天下来，在和陆繁失去联系后，为了仍然能够保持微笑亲切的面具，他已经到了极限。
被突如其来的痛苦笼罩，即将失去意识史，陈然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突然崩溃了。
绝对不要发生这种事，不能死亡，他仍然想要留在陆繁的身边。
原来自己一点都不坚强啊，老师。
他看着玻璃上自己浅淡的倒影，毫无疑问这是一副出色的外表。
因为混血的原因，颧骨高耸，眼窝也比平常人要深，让一双蓝眼睛带着海水的波光，如果带着点柔情，想必能够轻松俘获任何一颗心。
果然——和那个人太像了。伪装地太久，陈然都几乎忘记了真实的自己。
但他知道，闻亦不会和自己一样怀抱着龌龊的渴望，眼睛中也没有扭曲和偏执。
虽然行为习惯在模仿闻亦的亲和，也成功地让所有人认可这个面具，但陈然依旧是一个缺乏同理心的人，本性仍然是接近残酷的冷漠——他可不会真正变成闻亦。
有不少人惊异自己有着和那位年轻影帝闻亦肖像的面孔，但谁会知道，一个在底层挣扎的小混混，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身体中和那个人同样的血脉？
也幸亏那个人早早地就改了姓氏，所有人都只是以为这种巧合是基因的玩笑而已。
陈然的喉头突然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太阳与月亮吗？真是讽刺地切题。
无论如何追赶、如何努力，自己都是那个偷取他人光芒的存在。
本身沉溺于黑暗中，连这份温暖都是靠伪装夺得的。
明明这就足够了，自己却竟然开始贪念更多。
『没用的，放弃吧。你怎么可能比得上我？』
那个声音又蠢蠢欲动起来，陈然攥紧手，突然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是陆繁的电话。
冰山的崩塌只需要霎那间。
陈然克制住双手的微微抖动，按下接听，如果有人会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一定会诧异，一向冰冷漠然的青年竟然会露出这种脆弱的神色：“喂，老师——”
“还好吗？我听说你出事了，是道具出问题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而有分寸，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乱这个人的节奏。
你在做什么？
“嗯，我当时给你发了那支道具枪的样子，那个演员没注意，在危险范围内就开枪了，就轻轻被擦了一下手臂。”
“这些人……伤口没大碍吧。”
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没事，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倒是大家送的慰问品都快堆成山，怎么带回去都是个问题。”
“看来剧组的人和你相处得不错。你没事就好，不过周围有什么声音？你在听歌吗？”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陆，繁。
陈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曲起拇指，慢慢按着其余手指的关节——咔、咔、咔。
似乎用力太猛了，牵扯起小臂上的伤口，但他浑然不觉，语气也没有任何波动，还是像平时一样柔和而平静。
“嗯，是迷光的新专辑，我一会就发给你。抱歉让老师担心了。对了，老师，你为什么一直没回复我？事情很忙吗？”
“嗯，特别忙。”
对方叹气，咳嗽了一下，罕见地露出疲惫：“现在我在A国处理一些事，几乎没时间看手机，抱歉在你生日那天就急匆匆走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咳。”
“嗓子不舒服吗？手边有没有蜂蜜水？”
“还没来得及买——咳！糟糕……”
那边似乎传来模糊不清的谈话声，莫名地让人烦闷。
“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留给我打电话的时间也太短了……抱歉，不能再聊了。”
陈然的眼神黯淡下来，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活力一点：“嗯，我知道了，要一切顺利啊，回国前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听到陈然的话，陆繁轻笑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回答：“你也是，小家伙，期待你站在舞台中央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太阳与月亮（2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