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太阳与月亮（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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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我听过这个声音。
陈然想要再思考，却被剧烈的头疼扯断了思绪。
好疼……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似乎是一个轻巧的东西轻轻掉落在水洼中，那是……蝴蝶？
即使觉得再不可思议，一只拥有绚丽色彩的生物就这样出现在陈然眼前，就飘然在不远处。
冲破黯淡的夜幕与污泥，如同一簇月光。陈然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翅膀上的花纹。
平直、螺旋、扭转，带着一种夺人心魄的灿烂，陈然穷尽所有想象也无法形容出这种色彩。
万物归于缄默，黯淡的天幕褪去色彩，只剩下那一抹颜色。
蝴蝶慢吞吞飞着，最后扑着翅膀停在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上。
这只手骨节分明，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但无论是那双手，还是蝴蝶，都美得不像是现实中会存在的事物。
但这只带着温度的手抚上他的额头，陈然无意识地想要躲避，他想要抬起头，看看是谁在自己面前。
这个人放轻力度，手指梳过他因为血液而凝结的短发，像是在安抚。
一把伞挡在他头顶，遮去雨水，伞面投下的阴影也让对方的面容模糊不清。
但是奇妙的是，陈然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像烛火一样摇曳着，但他清楚，这个存在不会像蜡烛一样熄灭。
再浓重的黑暗和污浊也无法吞没的光，如同神的信使、天堂的造物，一个只应该在梦境中出现的存在，现在正低头看着我。
这是梦？还是幻觉？
“怎么能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明明和他很像，又不像。”
他说：“想跟我走吗，小家伙？”
……
“不要害怕，我会资助你接下来的生活与学业，也会为你提供庇护，直到你可以真正独立。”
……
“不，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这是你应得的，我也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
……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清楚你所指的其他人是谁，但你的面孔和我无关。”
……
“陈然，你可以拥有全新的人生，所以要去尝试一下吗？”
“……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被陌生的女声拽回现实，陈然回过神，看着镜子中轮廓深刻的倒影。
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衬衫，但无奈青年的眉眼是掩不住的出众，高鼻深目，唇微微抿着，一双眼睛的颜色如同浮冰。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很难不会深陷进去，和梦中那个倔强固执的男孩截然不同。
只是个梦罢了。
化妆师有些惴惴地看着他，在自己脱口而出询问陈然的家庭时，原本轻松的气氛就似乎凝滞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越界地问出了那个问题，急忙地解释：“那个、不用回答也没事！我只是随口问出来的……”
“我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慈爱的父母，还有幸福的童年时光。”
陈然笑了一下，眼睛弯起，似乎刚才周身的冰冷和紧绷只是幻觉：“虽然他们很早就离去了，但这一切都深刻地影响了我，让我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他们一定会为我而欣慰。”
是的，这位有着一双碧蓝眼睛的青年叫做陈然，有着无数人认可的才华和让人羡慕的机会。
不仅能在毕业后进入被誉为巨星摇篮的星芒娱乐，还拿下了《太阳与月亮》这种现象级的改编剧本、以新人身份担任男二号的角色。
无论是经纪人、还是导演、甚至是竞争对手，这些人不厌其烦地评价：他有着光明的未来——如同幻梦的未来。
对方听到这句话，立刻露出愧疚的神色：“抱歉，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事，这些事给我的伤痛早就离去了。”
“哥——诶！你怎么还在这儿！都找你半天了！”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踢踏的脚步声立刻逼近了，随后，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大包小包地挤进化妆间。
她有着秀气精致的面孔，神采飞扬，眼睛因为好奇而睁地滚圆。
对方一看陈然，立刻咋咋呼呼地喊：“天呐——哥！你太帅气了，简直是神仙颜值！小姐姐们的化妆技术也太棒了！来，请大佬喝奶茶！”
她立刻扔下包，把手里的提着的饮料一一分给化妆师，加上几句恭维的话，气氛立刻又重新活跃起来，毕竟和普通的剧组人员打好关系也非常重要。
陈然的经纪人是大名鼎鼎的迟暄妍，但这位大佬也没功夫事事都管，平时主要都是助理黎夕处理平时大小的琐事。
女孩开朗活泼，能力和手腕也是数一数二，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明明看着挺小巧玲珑一个女生，怎么嗓门就像小喇叭一样？
这时，一阵喧闹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去了，原来是两位主角到场了。
对方一边走一边向所有人打招呼，一位清丽优雅，一位艳若桃李，不经意的小互动又是引起尖叫连连，一下饱了大家的眼福。
原本绕着陈然的女生们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注意力一下被吸引到了主角身上，兴奋地讨论两人的装束。
“谢谢你们，那我就先离开了。”
被冷落下来的陈然自然地起身，走出化妆间，黎夕跟上来，这才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问：“哥、哥！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气氛不太对。”
“只是有一位突然问到了我的家庭和过去。”
黎夕立刻僵了一下，表情也紧张起来：“那——”
陈然摇头，露出安抚的微笑：“我没事，放心吧，只是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黎夕这才松了口气，夸张地拍着胸口，毕竟她和陈然早就认识了，没谁比她更清楚，谈论陈然的过去和面容，简直就是在雷区蹦迪。
“哥，下次遇到这种问题就不要理会了！”
“你是害怕发生什么吗？放轻松，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哎呀呀，我都忘了，已经有人成功把一只见人就咬的狮子变成猫咪了呀！”
看着陈然的表情，黎夕吐了吐舌头，嬉笑着说：“好了好了，拜托你快准备吧，我的大明星，大家都等着你呢——记得一定要多笑笑，就像每次在陆老师面前那样。”
我表现地有这么明显？
听到那个名字，陈然难得有些发窘，咳嗽了一下：“对了，梨子，我让你给我带的耳钉在哪儿？”
“耳钉？”黎夕却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糟糕！我分奶茶的时候忘在化妆间了！我立刻去拿！”
“真是丢三落四。”
陈然站起来，拍了拍黎夕的头，女孩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了。“我去就行了，你东跑西跑的也累了，休息一会吧。”
折返回化妆室，陈然一路与许多人擦肩而过，似乎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像蜘蛛丝一样滞留在身上。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果然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凝视着这张面孔。
但也多亏了这张面孔，他才能洗去了过去的一切黑暗和伤疤，以完全崭新的面貌站在舞台之上——而不是因为内脏破碎和粉碎性骨折，像一只无人问津的虫子一样死在沟渠中。
真像那个人所说，陈然有了全新的人生。
但这建立在一张面孔上的新生，是是幸运，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幸？
陈然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一个号码，放了快半首全损音质的《我和我的祖国》后，那边的人才接通电话。
“喂？有什么事。”这个人的声音还是异常冷清，不时有沙沙声，似乎他正在写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陈然在面对陆繁时还是会手足无措，似乎这么几年的时间没有让他得到一点进步，永远是那天晚上狼狈不堪的男孩。
快说点什么啊，陈然，什么都可以。
陈然听着对方平缓的呼吸，脑袋突然一抽。“您吃早饭了吗？”
“……”
说完这句，陈然只想把自己的头塞进鱼缸里。
“陈同学。”
陆繁停下手里的记录，用优雅而平稳的声音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是十点十五分，现在是十点十七分，而我的起床时间固定为七点十五分，你问候的早饭已经被酶分解了大概七成。”
“……抱歉。”
“有什么事就说，不要浪费时间。”
陈然咳嗽了一声，说：“其实我想……”
对方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透过听筒，陈然的灵魂蓦然为之摇荡。
他想象着这个人坐在窗边，没有束好的长发滑下耳畔，灿金的光芒会勾勒出他的眉眼、落入那双裹挟着夜色的眼睛——这是我的老师，我求之不得的繁花。
是我的生命、我的欲念，是不属于我的陆繁。
因为在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样——和那些因为这张面孔凝视我的人一样。
陈然忍不住想起今天计划拍摄的桥段，在原著中，这一段有一个暧昧的章节名——贪欲。
在这一节中，自己饰演的男二号，从总是以弟弟身份被照顾到撕去伪装、露出欲念的冰山一角，完成角色心态与形象的彻底转换。
但是贪欲、这种贪欲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是现在胸膛中刺痛的情绪吗？
“在剧组的感觉如何？”
陆繁的声音唤回陈然的思绪，他揉了揉鼻梁，掩饰好那份挥之不去的阴霾：“还行，但是……”
“但是？”
陈然垂下眼睛，刚想推开门，门后传出的谈论突然吹入耳中，想要不听到已经迟了。
“……你也觉得陈然很像闻亦吧？”
“除了发色，可以说几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会是整容吗？但我觉得他不至于这么做。”
一个人有些犹豫地说，听声音，正是一开始询问陈然身世的人，但另一个人的口吻立刻带着些嘲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知道现在为了红，这些明星都能做出些什么，不过要我说，虽然漂亮话一套一套的，但也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假货而已。”
“发生什么了？陈然，为什么不说话？”
陆繁轻轻问，陈然回过神，松开攥紧到微微发颤的手，眼看那些人说的越来越过分，他抬手稍微挡住话筒：“似乎总有人对我不太客气。”
“这是正常的现象。”
陆繁回答：“放平心态，有锋芒地善良，但不要刻薄或者软弱，与人交往，道不同则不相为谋——这是我早就教给你的。”
陈然的表情柔软了下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和面对其他人时多么不同：“我知道了，老师，那我先挂了，好吗？”
“对了，结束了你就在那里等着，我会来接你。”
陈然耐心地等着忙音响起，才收起手机，伸手想要打开门，却有一个人抢先一步把门推开。
有些惊讶地转头，站在陈然旁边的人有着清隽如远山的面容——竟然是担任男主角的叶澜。
对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进化妆间。
八卦地正在兴头上的化妆师一看见门后的两人，立刻闭上嘴。一边有些心虚地瞟着陈然，一边问叶澜：“是需要我们为您上妆吗？”
叶澜平静地回答：“谢谢，我有专门的化妆师，不用麻烦你们了。你们可以先离开了。”
“哦、哦，好的。”
几人自知理亏，立刻就灰溜溜地离开，陈然这才迈步走进房间，很快就在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耳钉。
他本身也不是喜欢说话的人，虽然叶澜也算帮他解围，但陈然与这个人也没有多于工作的交谈，无论是开始还是现在。
在他要戴好耳钉时，一直沉默着的叶澜不咸不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觉得她们说错了吗？”
“那你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我觉得？”
对方拿过茶壶，不徐不疾地倒满一杯茶，一边说：“你都模仿那个人模仿到这种程度了，还需要答案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太阳与月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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