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烛影摇红》绯色轻寒

53、八 相逢一笑抿恩仇

　　“红泪，你在恨谁？”顾夕颜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在耳边飘乎不定。
　　“恨谁？”息红泪有些茫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恨谁了，该恨谁了。
　　“很茫然？”顾夕颜笑了，“不知道的话就放手吧。”
　　“放手？”息红泪愣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摇头。她抬眼看着他。这个人，踏着月华而来，拂去了自己在这个世上所身染的恶疾。令自己的美丽再次绽放。她应该是感激的，可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是他那不为人知的神秘还是那脸酷似顾惜朝的神情。很多时候她总以为他是他。
　　“那么，想报仇？” 顾夕颜接着微笑，“目标是谁，戚少商还是顾惜朝？”
　　“顾惜朝。”息红泪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随即又轻轻加了一句，“还有戚少商。”
　　“顾惜朝。”顾夕颜轻笑一声，“他可不好对付，以你的能力与性子，恐怕这辈子也没希望。”
　　“请先生指点。”息红泪弯腰一礼。
　　“指点不敢当。”顾夕颜轻摇了一下手中的折扇，“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顾惜朝现在的势力，没有足够的耐心是不行的。须知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红泪明白了，谢先生。”息红泪抑制住委屈的泪水，倔强的扬起了头。

　　“我不太明白？”追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这是他的意思。”息红泪看了一眼顾惜朝。她找到他言明自己愿意投入天魔教，但顾惜朝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她把戚少商一伙一网打尽，以示忠诚。于是她便想了这个方法，用一车假炸药，当然最上面的一排是真的，而且是顾惜朝提供的，设下这个局，满足了顾惜朝的条件。
　　追命看了看顾惜朝，扭过脸没有说话，这一局中自己的存在不过是棋局的一步。
　　顾惜朝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心头慕名有些酸楚。他知道追命会放人，他也猜得到这群人不放就此罢手，事先没有告知追命，他也只是想让追命看一下，“怜悯”对这群人没有用。

　　“不用押走了。”顾惜朝清了清喉咙，干咳一声说，“就地正法吧。”
　　“等一下。”戚少商急忙高叫，“事情因我一人而起，要杀就杀我好了。”
　　顾惜朝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来应付这些所谓的恩恩怨怨了，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戚少商愣了，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顾惜朝总是在最后一步收手，放他一条生路。也许他真的很想杀顾惜朝，但顾惜朝却并非想杀他。他对他当然也对他所有的敌人，都是报着一种游戏的心情与杀相比，他更乐意享受击败对手的过程，杀人不过是个句号，结束了也就毫无乐趣可言，这是顾惜朝所不愿的。所以一直以来他不杀他。可是这是，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厌倦，显然他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游戏，他想结束他想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因此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杀人，绝非玩玩。
　　“顾惜朝，这次你的目的是什么？”戚少商涩声问。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身的价值，找到另一种可以等同的事物，那么他们的命也会保住。
　　“了结这段恩怨。”顾惜朝大声回答。
　　戚少伤呆了呆，了结恩怨的最好方法莫过于斩草除根，除非，除非，这段恩怨根本就不存在。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朗声说，“好，我答应你，放弃所有的恩怨，从此不再纠缠。”
　　“你疯了吗？”阮明正愣了愣，然后大叫，“你可以忘，我不可以。”
　　“识时务者为俊杰。”雷卷突然叹了口气，拍了拍戚少商的肩，“你长大了，小老幺。“
　　“大当家。。。。。。“穆鸠平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息红泪一笑，收起了刀，退到了顾惜朝的身旁。
　　“好，你和阮明正必须留下接受我的册封。”顾惜朝得意的笑了，“至于其它人，去留随意。”
　　“顾惜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太过份了。”阮明正冲上去挥刀扑顾惜朝，要让她对他下跪称臣她宁可去死。
　　顾惜朝抬手捏住了她的刀，顺手一折，“咯嘣”一声，断为两截，顾惜朝毫不客气的顺势一掌拍在她的肩头，阮明正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戚少商急忙跑上前，想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顾惜朝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到追命身旁，看了看他，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追命心中轻叹一声，顾惜朝必竟不是当初的顾惜朝，又何必与他计较太多。
　　顾惜朝见他眉峰轻展，知他已不再生气，于是拉着他快步走下了祭坛。
　　息红泪目送顾追身影远去，走近还倒在地上的阮明正，缓缓伸出了手。
　　阮明正冷冷的看着她，吐了口口水。息红泪淡淡笑了，“留不住命的话，什么都没有了。”她站直了身子，缩回手。冲着围在四周的侍卫们招了招手，众人立即涌上，围住了阮明正。
　　阮明正无奈咬着唇，从地站起，随着侍卫们离开。戚少商扭头冲着雷卷抱了抱拳。
　　“去吧。”雷卷释然一笑，就这样了结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嗯。”戚少商感激的点了点头，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果然还是雷卷，当下长长一揖，说了声“保重”，转身离开。
　　“大当家，等等我。”穆鸠平愣了下急忙跟上。

　　“卷哥我不明白。”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沈边儿开口问道，“为什么戚少商会选择放弃？”
　　“因为顾惜朝没兴趣再玩下一去了。”雷卷哈哈一笑，“他不得不放弃。”
　　“那我们的仇恨呢？”沈边儿不解。
　　“我不认为斗得过他。”雷卷摇头，“红泪说的没错，只有先保住了命，一切才有可能。”雷卷停了停，息红泪的心情差不多他明白了，“我们走吧。”事到如今只能先避其锋芒。
　　“好”沈边儿点头，一如既往的跟在他的身后。
　　祭坛的暗处，无情缓步走了出来。他接到的任务是，清理战场。刚才那一群人若有半点敌意，此刻已全死在他的暗器之下。
　　“顾惜朝还真是厉害。”厉南星出现在无情的身后，他没有接到任务，只是好奇的过来看一看。“只是可怜了追命，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
　　“你未免也太小看了追命。”无情冷笑，就看他知道一切，他也很乐意的陪着顾惜朝玩下去。
　　厉南星微微愣了一下。“你们这样帮他，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与不值，也许这一点你并不懂。”无情淡然。没有再理会他，带着一队士兵开始清是弄乱的祭台。
　　厉南星注视着他忙碌的身影，苦涩的笑了，口中轻轻呤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较人生死相许。”谁说他不懂，与此相比，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天下，他要在一旁清楚的记下，这段纷争的历史。

　　晚晴留连在顾惜朝的书房之内。感受着他残留的气息。指尖拂过案头的公文，心下泛起丝丝怜悯，这堆积如山的公文他要看到何时？有心提笔为他分忧，又怕逾越了体制，最终轻叹一声，放下了朱笔。
　　风轻摇着桌上的红烛，低垂的帏帐荡起一圈涟漪，有一片红色的软烟罗微微漾起，偶露出伊人衣角。
　　“帐后有人？”晚晴一惊，走过去揿开帘子，帘子后并无人影，只是一幅画。
　　画上有一白衣女子，独立于月下凝眸眺望。那漆黑的眸子中盈满了哀伤。粉色的花瓣在空中浮动着，有一两片轻沾在她乌黑的长发上。
　　画下没有落款，但那笔迹一看便知是顾惜朝的。画轴很干净，没有半点尘灰。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擦拭。
　　晚晴呆呆的看了一回，然后默默的退了出去，刹那间，她似乎明白了很多事。

　　顾惜朝躺在床上，习惯性的握住追命的头发，绕在指尖轻抚着，当追命的存在已经成为他生活中所不可缺少之时，另一张脸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追命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你怎么了还没睡着。”
　　“没什么。”顾惜朝淡淡一笑。
　　“是不是还在为建国的事情烦心。”追命也不睡了，饶有兴趣的问。
　　顾惜朝没有吭声，只是微笑。
　　“那有什么好烦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追命拍了拍他笑着说，“瞻前顾后，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改制后，我就要称帝了。”顾惜朝欲言又止。
　　“而皇后也要定下来。”追命接下了他的忧虑。顾惜朝点了点头。
　　“你啊。”追命张开手臂把他抱在怀中，“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怪你。”
　　“好。”顾惜朝的心再度平静下来，他想他已明白了一些，为何前生会选择了他。

　　改制建国的步骤不紧不慢的进行着，皇室的宫殿，百官的府砥，全部重新建造。这期间，戚少商与穆鸠平，除了整日在不夜城中瞎逛也没惹出什么事端，而阮明正又回到了他的四方天中，除了无聊的数着地上的蚂蚁，风中的落叶，什么也不用再做了。

　　“朕，顾惜朝，今日于此建国开僵，宣国号为天照，定国都于不夜，命皇宫曰朝阳。
　　方天下大乱，民不聊天。朕深感世之疾苦，愿穷必生之力，重还天下太平。
　　今日焚表于天，望苍天见怜。佑我天照，昭我大道，成我心愿 ，保我皇朝。”

　　穿上梦寐以求的皇袍，登上那高高的王座，站在万人之上，接受着顶礼膜拜。权利的顶峰风光无限，江山如画，长空无垠，振翼腾飞的欲望灼烧着他的神经，也难怪无数英会为此折腰。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迎上追命喜悦的眼神，心突然猛跳了一下，他想也没想，快步走了下来，来到追命的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与他并肩走上了王座。
　　“疯子。”追命在群臣的一片惊讶之中，涨红了脸，小声说了句。
　　“这个时候我想跟你在一起。”顾惜朝有些任性又有些孩子气的说，“一个人坐在上面太寂寞了。”
　　追命笑了，无视于群臣利箭般的目光，安然坐在了顾惜朝的身边。

　　随即有一名官员手捧黄绫的诏书，开始宣读册封的诏书。
　　册封：
　　傅晚晴为皇后，执掌后宫，母仪开下。
　　崔略商为亲王，爵比皇后，兼管御林军及大内侍卫。
　　傅宗书为丞相。晋爵荣国公。
　　黄金鳞为一品辅国大将军，晋爵辅国侯。
　　成崖余为兵部尚书，晋爵文安侯。
　　厉南星为翰林院大学士。
　　息红泪为三品云麾将军。
　　阮明正为四品宣威将军。
　　戚少商为四品壮武将军。
　　英绿荷为四品侍卫长，随侍于皇帝身边。
　　。。。。。。
　　诏书内空缺了很多职位，顾惜朝对此的态度是宁缺勿滥。凡暂缺的职闰，均安排已在职官员兼理，并传诣开科取士，张榜招贤。
　　至于随着戚少商投奔而来的穆鸠平顾惜令吏部给其补了一个七品的校尉。

　　建国的当开，沧月皇朝的使者便到了。出使的是完颜天羽与方应看。龙帝一下派来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干将，看来对新朝的建立还是颇为在意。相反，正气盟的诸葛小花对此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连个使者也没有派来。
　　完颜天羽按国礼参见新君，恭敬的送上龙帝送来的礼物。一盒纯白色的龙涎香。这东西，极为少见，一般灰白色的已属上品，纯白色的更是千金难求。
　　顾惜朝轻颦了一下眉尖。他不明白龙帝心中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反观沧月皇朝对自己的态度，实为可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两国之间是敌非友。他笑着收下了礼物，并下令以国宾之礼隆重设筵招待两位使臣。
　　完颜天羽笑了笑，一切早在预料之中。龙帝早就算出了顾惜朝不敢公开翻脸为难于他们，这次出使的目的意外的单纯，就是给顾惜朝送礼。看着一国君臣猜凝的神情，完颜天羽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宴会在皇宫中举行，顾惜朝亲自作陪，同坐的还有皇后晚晴。
　　完颜天羽盯着这位传说中的皇后看了又看。的确如传言中一样，美丽温柔，聪慧过人。只是那眼底的孤寂令人心痛。她无意间瞟过顾惜朝，那眼神又多了些爱惜。看着看着，完颜天羽发现这眼神很像一个人，再看看，又觉得不太像。但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有种想亲近的感觉。
　　“皇后殿下。”完颜天羽走过去端上了一杯酒。晚晴愣了一下，莞尔一笑。强撑起的温柔掩住了眼底的孤寂。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顾惜朝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
　　“完颜天羽。”追命皱了皱眉，“皇后酒量不好，你别太过。”
　　“偶尔喝一点也没什么。”晚晴意外的抢在完颜天羽前面回答。“这里有些闷，天羽将军，不介意的话，陪本宫到外面走走。”
　　“下官十分荣幸。”完颜天羽笑了，得意的瞟了追命一眼。追命狠狠瞪了回去，从桌下踹了顾惜朝一脚。顾惜朝却笑着摇了摇头，任由他们离去。

　　晚晴来到了御花园中，命人奉上了酒。也不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一杯一杯的喝着。完颜天羽也没有吭声，陪着她一杯杯的喝下去。
　　“我的眼神是不是很像一个人？”晚晴突然停下了酒杯，似在发问又似自言自语。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脑海中反反复复全是画中女子孤寂哀伤的眼神。
　　完颜天羽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她何以如此问。她只觉得像，所以便点了点头。
　　“你知道什么？”晚晴惊讶的看向她。
　　完颜天羽摇头，抬脸看着月亮。自已举杯灌下一杯。晚晴自嘲的笑了，拿起杯子接着喝。
　　方应看的位子离开情很近，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无情的好感。殷勤的为无情提壶斟酒。无情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跟他呆在一起，并非是前世的恩怨，而是这个人身上总让他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你还是很喜欢他。”方应看突然凑近他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无情脸色变了，他强忍着想一掌拍死他的冲动，冷冷的说，“你喝多了，方侯爷。”
　　“喜欢的话就去吧，反正他的后宫很大，也不会容不下你一人。”方应看犹自戏谑的说。
　　无情放下酒杯，脸上表情已凝结成冰，一枚暗器已悄无声息夹在指尖。
　　“有本事，你就出手，新皇面前的红人公然在国宴上干出殴打公使，有辱国体的事，你说会怎么样呢？”方应看中嗤笑着。
　　无情脸色瞬间恢复了正常，夹在指尖的暗器慢慢收了回去。
　　“听说方侯爷不但武艺超群，而且文才更是出众，不知道可否给下官指点一二。”云淡风轻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僵局。厉南星平静如水的眸子让方应看愣了一下。
　　“指教不敢当。”他哈哈一笑离开了无情的位子，与厉南星一起走了过去。
　　无情吐了口气，转脸看向顾惜朝，却发现顾惜朝也正在看他，而且捏着酒档的手指格外用力，那架式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是想把杯子扔出去。原来刚才的一幕他全看到了，无情忍不住笑了。刚才心中郁结之气倾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追命坐在一边看看顾惜朝又看看无情。释然一笑，拿过顾惜朝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宴会一直喝到了三更才散。追命喝的很尽兴脸儿被酒意熏的红扑扑的。脚步也有些虚浮了，一回到屋便倒头大睡了起来。顾惜朝看了看他，弯下腰脱下他的靴子，扯过丝被给他盖上。然后打开那盒龙涎香，点燃了一块，室内立即弥漫开一股暖暖的香味，顾惜朝深深吸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比较喜欢这种香味，记得当年师傅也常焚此香，烟雾萦绕之中，记忆也似乎清澈了很多。。。。。。

　　晚晴睡着了，喝着喝着就趴在石桌子上睡着了。完颜天羽看着她，解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她的身上。空有虚名的皇后啊！她叹了口气，同情中又有种厌恶。那是对自己的厌恶，如此美丽的夜晚，她和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女人在喝酒，她突然的些不悦，局促的皱了皱眉，不安的放下酒杯，快步离开了皇宫。

　　部分官职使用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