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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八 两处茫茫皆不见 ...


  •   虎尾溪的冰结了厚厚的一层,听不到冰下流水的声音。岸边的杜鹃树早已枯萎,只剩得几根残枝,挂着冰绡徒向风中摇曳。郝连春水跳了上去,使劲踩了踩了,冰冻的很实连一点裂痕也没出现。息红泪伸手佛了一下杜鹃的枯枝,心中不免叹了口气,依稀记得,当年戚少商带她去旗亭酒肆品尝醉鹃醉鱼的情景,而今旗亭毁,杜鹃死,就算是来年开春也不会再有杜鹃醉鱼了。
      “红泪。”郝连春水知道妻子触景伤情,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息红泪一怔,回过神来,而今一切一切皆已太迟,前尘往事尽如水东流。
      “雪下的这么大,所有的踪迹都找不到。”郝连春水皱了皱眉说,“顾追两人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这山下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雷家庄,一条是通往碎云渊。我们分头追。”息红泪冷笑。,她辛辛苦苦布下的局就是要把当年的追杀重演一次,让顾惜朝也体会到昔日戚少商的感觉,从而达到彻底报复的目的,而以顾惜朝朝高傲的个性,不管知道不知道都会按照剧本陪她玩下去。
      “你确定不用搜连云山?”郝连春水有点担忧。
      “等我们搜完,恐怕这两人早跑的没有影子了。这姓顾的中了毒,若给他们时间疗伤驱毒,再想杀他们就麻烦了。”息红泪说,“你去雷家庄,注意搜索庄外的那片沼泽,我去碎云渊。”她说完也不等郝连春水回应便带着人匆匆而去,郝连春水无奈的轻叹一声。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远,追命从林中钻出,看了看正朝山下赶去的军队。再次钻入林中,捡了起干树枝急急忙忙的跑进一处隐蔽而干燥的山洞。顾惜朝正盘膝坐下地上运功驱毒。他脸上的青气越来越重,又唇已完全失去了血气,追命想也没想马上坐到他身后把自己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力。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顾惜朝的脸色才恢复。追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脱下自己的斗篷把顾惜朝包的严严实实。然后用树枝生起了一个火堆。
      “这次你又算对了。”追命喘了口气,把息红泪的动向说了一下。顾惜朝淡淡笑了笑。
      “为什么你这次不想玩?”追命有些诧异,按顾惜朝以往的个性,肯定是会奉陪到底的。
      “你说过了,我要是再跟过去纠缠不清,你会生气的。略商,我怎么敢?”顾惜朝小小的调侃了一下。
      “你不敢最好。”追命得意的一笑。
      顾惜朝动了动,感觉有些不便,才发现追命把自己包的太严了,他使劲挣扎了一下,才把手从厚厚的狐皮斗篷内伸出来。
      “别乱动,你干什么呢?”追命连忙靠过去,把他的斗篷又裹了裹。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娇弱。把这个拿去见郝连大将军。”顾惜朝莞尔一笑,把皇帝的密旨塞到追命的手中,“告诉他我们此次是奉旨行事,这其中利害他心中有数,若因此祸及整个郝连家,想来他是要仔细思量的。”
      “这样说他会信吗?”追命微愣。
      “也只有赌一把,郝连春水可以孤注一掷,但他老子不会。必竟郝连家的数世功勋他不能不顾,咳。。。。。。。”顾惜朝忍不住咳了几声,这寒气已伤到了他的肺。“而且,这方圆千里之内唯一有能力制止郝连春水与息红泪的也只有郝连大将军了。息红泪与郝连春水再快也得四天时间才能搜完,这时间足够你去搬兵了。”
      “你让我一个人去?”追命总算是听明白了。
      “我现在的样子,不宜远行,跟你一起去的话只会碍事。”顾惜朝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怎么一个人不敢去吗?”
      “你不用激我,你知道不是的,放你一人在此,我怎能放心。”追命有些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
      “放心我还撑得住,你若不去,我们两人都会死在这里。”顾惜朝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而且解箱子燕须要百年以上的成形山参作药引,这四周的药店根本不会有如此贵重的药材,但将军行辕一定会有,所以这药也能问郝连家要了。”
      “我。”追命犹豫着,尽管顾惜朝说的不错,可是他不放心,他怕他怕抱憾终身。
      “你再不动身,时间就要浪费了,我还想活着,略商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顾惜朝微笑着注视着他。
      “嗯。”追命重重的一点头,而后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又转了回来,手中拧着几只洗剖干净的山鸡,身上还背着一大捆干柴。他把东西放下,看着顾惜朝捧起他的脸,在他的额上吻了一下,“记得一定要等我。”
      “放心,就是到了奈河桥我也会等你。”顾惜朝笑着回答。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追命扭过脸去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没有回头,加快脚步走了出去。顾惜朝呆呆的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心中猛的一痛。他垂下头眼眶竟有些发湿。这一局很险,他没有告诉追命,息红泪其实只用三天就可以搜完,他也没有告诉追命,自己的内力很难撑到他回来。

      连搜了两天什么也没找到,息红泪抬头看了看仍然在飘雪的天空,照这种天气拖下去,那顾惜朝就算不毒发,受伤后虚弱的身体也会在冰天雪地里冻死。可奇怪的是搜遍了碎云渊也不见顾惜朝的身影。郝连春水那边也是毫无音讯,难道顾惜朝已死?息红泪皱了皱眉。思忖了一下,拔转马头向连云山跑去。这次她失算了,顾惜朝极有可能没有按照她的剧本行动。“难道他转性了?”息红泪心中惊讶不已,她不相信顾惜朝真的可以抛下过去的一切。
      “报,夫人回军连云山了。”
      郝连春水大吃一惊这红泪的性子也太急了,就算顾惜朝重伤不治,那追命的武功岂是她能敌的。这顾惜朝若没死还好,若真的死了,以追命对顾惜朝的感情必会报仇,到时红泪危矣。他越想越害怕,一挥手,带人撤离。正在此时只见空中飞来一只信鸽,看鸽子的方向正是从边关飞来。心下不免又是一惊,若这个时候外敌来犯,若此事让父亲知道。。。。。。。他忐忑不安的按过鸽子,抽出信。信上只有一句话:“追命正赶往雁门关郝连大将军处,不见顾惜朝。”
      “糟了。”郝连春水沉吟了一下,中计了,又中了顾惜朝之计,顾惜朝根本就在连云山让然后让追命去搬救兵,他成功的利用了红泪的推测为追命争取了时间,思至此处郝连春水急忙要来纸笔写了两封信笺,一下令沿途截杀追命,二告诉父亲杀追命。他写完便带军奔赴连云山。

      雁门关。大将军行辕。
      郝连大将军看着儿子的信,重重的一拍桌子,“不肖子,不肖子。”狠狠的诅咒着,这次儿子给自己闯了大祸。什么人不好惹去偏去招惹顾惜朝,偏去招惹六扇门,这次麻烦大了。杀顾惜朝与追命倒是易如反掌,只是这杀了以后如何善后。到时万一蔡京与诸葛小花趁机大做文章参自己一本,只怕郝连家从此不保。若不杀,放了顾追二人更是后患无穷,那顾惜朝睚眦必报,阴险狡诈,这次不死,只怕郝连家的下场会更惨。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叹了口的气说,“来人传令下去,见到追命格杀勿论。”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一声大吼如惊雷般在自己耳响起。追命就站在门外,身上的白衫尽染,手中还提着把长剑,鲜血正顺着剑身滴落。四大名捕捕人之时从来都给人一个改过自新机会,绝不妄动杀机。但这次他没有,凡事前来截杀他的人他一个也没放过,一出手就是杀着。一路杀来,剑身早砍出了缺口,手腕也有些发麻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了什么顾惜朝杀人的时候从不留情。为了生存,人的思绪会退化到最简单的模式,那就是以暴制暴。
      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郝连大将军只觉得的眼花,一时间他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追命还是顾惜朝。“你,你,你是谁?”他拔出了剑指向追命。
      “追命,崔略商。”追命冷冷的笑了,身影一闪,一剑震飞了郝连大将军的剑。冰冷的剑锋紧紧贴上他的脖子。
      “你疯了吗,追命,你胆敢行刺边关大将,你想造反?”郝连大将军强制镇定心神厉声道,“诸葛神侯一生忠义,怎么就教出你这种忘思负义,不忠不孝的混蛋来。”
      “这句话应该问你才是,你教的好儿子。”追命反唇相讥,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皇帝的密旨,唰的一下抖开。“你看清楚了,是谁在造反,郝连大将军。”
      “我怎么知道那是真是假?”郝连大将军一愣之下,立即回恢常态。
      “你可以不信,我与惜朝的行踪一早就上报了朝廷。”追命想也没想谎言脱口而出,“如果我与惜朝在你的辖区内出了事,大将军,你恐怕难辞其咎。郝连家累世功勋,大将军一生更是以忠义自诩,难道大将军要因令郎一时之过,而至郝连家于不顾,九泉之下,大将军又有何面目去面对郝连家的列祖列宗?”一口气说完有生以来最长的句子,追命小小的喘了口气。
      “反正事已出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杀了你们。”郝连大将军冷笑,多年的官宦生涯他深知这其中利害,追命此来他也知其目的,与其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双方各退一步,既然现在杀不了追命,那只有心平气和的谈谈条件,然而现在他却不能示弱,他要等追命开出有利于自己的条件他才能松口。“你应该知道,现在边关吃紧,朝廷怎么会为了你们两个死人来斩杀守关大将。”
      “那好呀。”追命唇边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手中的剑用力向下压了压,郝连大将军运力相抗,却是不敌,双腿硬是让他压的向下微屈。他咬着牙,努力扬起头,满面怒气的瞪着追命,“你,你,你。。。。。。。“
      “我。”追命戏谑的一笑,挑起了眉梢。“我有平乱珏在手,先斩后奏,就算现在杀了你也不算违法。”他的剑锋微向内一侧,郝连大将军的脖子上立即开了道口子。“你现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大将军,我可以告诉你,你若去阻止令郎,救惜朝,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追命保证绝对不再提起。”
      “以前的追命倒是可以相信,但现在追命。”郝连大将军嗤笑,“很难再让人信服。”
      “什么以前以后,姓郝连的,你给我听清楚,追命也好,顾惜朝也好,一向言出必践,一言九鼎,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话我不说二遍,要么帮我,要么死,你自己选。”追命的眼神已凝结成冰。
      “好,我答应。”郝连大将军咽了口气。
      “一刻钟,点好你的兵,带上你家百年以上的成形老山参,校场集合。”追命收回剑,转身坐在椅子上,抓起茶杯喝了口茶。
      “这是不是太急了些?”郝连大将军不禁皱了皱眉毛。
      “晚了的话什么都来不及了。”追命神色黯然手中的杯子叭的一声裂成碎片。郝连大将军一愣,没敢再问,现在的追命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他只希望儿子别那么快杀了顾惜朝,不然一场祸事,迫在眉睫。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到那时恐怕追命要发疯。

      身体的寒意越来越重,已经三天了,顾惜朝感到自己的内力已让耗尽,空空的丹田内没有一丝暖意。他伸手想取柴把火生的更旺些,却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僵住了,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真的要死在这里吗?”有些自嘲的笑了,当初他用此毒害戚少商,现在自己去要死在此毒之下,难道冥冥中真有所谓的因果。不,他是不信的。他不信天,更不信命,他要活下去,他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咬了咬牙,猛的一使劲抬手把身边的一捆干柴扫进火堆。微弱的火光禁不起这猛如其来的冲击,立即暗了下去,好在干透的松枝极易燃烧,很快窜起的火焰再次照亮了整个山洞。他喘着气无力的靠在石壁上,身上最后一丝气力也让抽光。手指下意识的握住了沧海的剑柄。“剑在人在,剑失人亡。”很多年前师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就这样死了,师傅会原谅他吗?就这么死了,追命会原谅他吗?不会的,他自己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这种死法,对他顾惜朝来说绝对是一个讽刺。微弱的暖意从一向冰冷的剑身渗出,钻进他的衣襟之内,透过他的肌肤,停留在他的丹田之内。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师傅的面容。她平静无波的面孔泛些淡淡的微笑。她在笑,笑什么呢,笑自己的无能还是笑自己的懦弱。
      “一起来吧,惜朝。”她伸出了手。他想也没想,走上前紧紧握住了那只手。隐约记得初相见时,也是这样的冬天,她随雪花飘落在眼前,缓缓伸出了手,握住了他肮脏枯瘦如鸡爪的手。在濒死的边缘捡回了他的小命。而今想来已有十六年了。十六年,弹指间,沧海桑田。人已逝,何时返,梦魂相连。
      掌心的温暖驱散了身体的酷寒。她轻轻笑着把他拉入怀中,手指习惯性的抚上了他的卷发。“师傅。顾惜朝喃喃叫着,“我想你,师傅。”浓重的倦意袭上眼帘,他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息红泪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顾惜朝缩在厚厚的皮裘内一动也不动。“死了吗?”息红泪警惕的拔出了弯刀,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顾惜朝没有动,看来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存在。她抬脚踢了踢,顾惜朝还是没动。“难道真是死了。”息红泪好奇的弯下腰,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气。“竟然还没死,真是命大。”息红泪嗤笑,现在的顾惜朝虽然没死却也活不长了。她不急,她要慢慢的一点点的杀死他,就这样一刀结果了,太便宜了。“顾惜朝。”息红泪直起身子使劲踢了他一脚,“你给我起来,别装死。”顾惜朝仍然还是没动。
      “顾惜朝。“息红泪有些不耐烦了,再次抬起了腿,可踢到半空间却硬生生的停住。她收回了腿蹲了下来。刚才她竟然踢不下去。那一刹那间她看到了顾惜朝的脸,那平日里静若止水,掩盖起喜怒哀乐的脸,那总是一边微笑一边杀人的脸此时却意外的祥和与安宁。唇边泛起的微笑令息红泪震惊,有多久没有看这这种笑容了,那只属于初生的婴儿的单纯,纯净的近乎透明。没有防备,没有猜测,没有阴谋。简单的幸福刺激着息红泪的神经,他怎么可以拥有这种幸福,他怎么可以,他顾惜朝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上天凭什么给他幸福,凭什么?息红泪再次举起了刀。顾惜朝的动了动,抱着剑的手紧了紧,脸颊下意识的蹭了蹭斗篷上的毛边,唇角微微向上挑了挑,加深了这个笑容。似远行的游子依恋着母亲的怀抱,又如久别的恋人相逢于灯下的欣喜。手指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背叛了主人的意识抚上了那份幸福。冰冷的寒意把息红泪惊回了现实,她像被蛇咬了似的缩回了手。她在干什么,她竟然在抚摸一个男人,还是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羞怒的绯红涌上脸颊,她毫不犹豫的举刀劈了下去。却不料后背一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追命赶来时候山洞内只有熄灭的火堆。“惜朝,惜朝。“追命的心猛的一凉,洞内洞外找了个遍也不见顾惜朝的影子。
      “红泪,红泪。“郝连春水焦躁的叫着朝这边找来,整座连云山他都翻遍了。非但不见顾惜朝,连息红泪也失去了踪影。
      “郝连春水。“追命从牙缝中崩出这几个字,挥拳打了过去。
      “追命。“郝连春水想也没想一抖银枪迎了上去。
      “告诉我惜朝在哪?”
      “告诉我红泪在哪?”两人异口同声的质问着对方。
      “不知道。”
      “不知道。”相同的回答更让两个男人的斗志高昂。
      “别打了。”此时唯一清醒的人扯开嗓门大叫着。
      “你确定你没有杀了惜朝?”
      “你确定你没有杀了红泪?”再次相同的问题让人苦笑。
      “两个笨蛋。”郝连大将军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没好气的大声说“这附近一丝血迹都没有怎么会死人,再说了红泪真杀了顾惜朝,犬子还急什么,追命若因顾惜朝已死而杀了息红泪。见你就不必再问顾惜朝的死活了。老婆都丢了还不快去找,还在这里瞎打什么?”
      追命恨恨的瞪了一些眼,松了手。郝连春水冷冷的看了看他,也收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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