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长公主（穿越）》白鹿谓霜

55、第 55 章

　　到了那一日，宜容带着冬青赴约。

　　到了那处荒凉的宫殿，宜容让冬青在门外守着后，径直推门而入。

　　庭院中的舒绍卿施施然转身回看，眼中充满笃定，仿佛知道宜容一定会来。

　　此时已是初春，他穿的极为单薄，素色的蝉衣，墨色黑发披散在背后，衬得他身姿挺拔。他的唇角又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不言不语中，又有千言万语，总之看着勾人得紧。

　　可惜宜容压根不吃这一套，她是知道这人算计人的本事的，哪里敢掉以轻心，见舒绍卿笑盈盈的，当即正色问，“少卿大人寻我何事？”

　　舒绍卿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宜容的做派，双手背在身后，“无事，舒美人产女，臣来谢一谢公主罢了。”

　　见舒绍卿似乎是真的要说正事，宜容缓了脸色，抬眸认真道，“我当时同你约定时，可未曾答应过，必须是皇子。此时你若是拿这事来压我，未免太不君子了。”

　　“且，公主亦是皇家血脉，”宜容说的头头是道，仿佛是在极力说服舒绍卿，“陛下仁厚，看着公主的份上，必定会善待舒美人的。”

　　她说的是善待舒美人，但闻弦音而知雅意，她知道，舒绍卿一定知道，她是在说服舒家对萧桓不必那般忌惮。

　　见年纪不大的女郎，层次分明、条理清晰同自己讲道理，舒绍卿有些好笑，似笑非笑，反问道，“陛下仁厚？公主不妨猜一猜，当初蹴鞠赛，陛下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陛下大发善心，真的要为公主挑个良婿……”舒绍卿浅笑着，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很重，声音清越，哪怕是干着挑拨离间的事，也仍旧一副光风霁月的世家郎君姿态。

　　宜容侧身，态度冷漠，“我不知道。”

　　舒绍卿定定看了一眼回避的女郎，她的长相是极纯良的那一种，眉眼软软的，眼睛圆而大，眼尾微微上挑，总是显得无辜间有一丝的稚嫩，看得人不由自主心软。舒绍卿心中亦纳闷，自己分明不喜欢这种纯良如羔羊的女郎，又怎么会惦记着她？

　　“公主不想知道，那臣就不说。”舒绍卿似乎是纵容她，“不过，有件事，要同公主商量。”

　　似乎是怕把人吓坏了，舒绍卿特意缓了缓，然后接着道，“臣想娶公主。”

　　宜容的诧异没有半分作伪，“你心慕我？”

　　舒绍卿一梗，他这时可以撒谎，但却不屑于用谎言来欺骗女郎成为自己的妻子，故而十分坦然回答，“大概是没有的。”

　　宜容更不明白了，又被他坦然的回答弄得有些想笑，“那你为何非要娶我？总不会是为了舒家的地位？”

　　“当然不是，”舒绍卿答得没有丝毫停顿，似乎是自己也想不明白，“我心中亦想不明白，只是恍惚觉得，娶你是对的。”

　　他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无甚诚意，接着许诺，“公主不必忧心。你若肯下嫁，谢家能给的，舒家都能给。谢羡吝啬于给的，我也会给。我待你不会比他差半分，且公主心中惦记太皇太后，你同我成婚后，自然是住在建康的，日后进宫看望太皇太后也是极方便的。”

　　宜容觉得这理由未免太荒唐可笑，“你不是在拿我开涮吧？”

　　舒邵卿蹙眉，思索片刻，认真看向宜容，“我不愿对你说谎，也不愿哄骗你，所以才同你说了实话。你若是觉得我不爱慕你，便不肯嫁我，那大可不必。公主年纪小，大抵还不知道，这世间白头到老的未必是彼此相爱。旁的我不敢许诺。只一件。”

　　舒邵卿一字一顿道，“只要你是我的妻，我必不纳妾，外头也绝不会沾花惹草，让你难堪。”

　　宜容有些头疼，“我不介意你纳妾蓄婢，只一句，你对我无意，我对你亦无意，咱俩远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舒邵卿依旧笑意不断，语句中毫无松动，“我说了，我要娶你。”

　　宜容被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惹怒了，也一口答他，“我不嫁。”

　　舒邵卿似乎有些失落，但看着神情还是很沉稳，仿佛好像猜到了，垂眸，语气中又格外坚定，“公主不妨再斟酌一二，我是不会改主意的。”

　　宜容懒得和他做无用功，干脆不再搭理这话题，“今日赴约，我有话同你说。朝中正为陛下选后，世家属意世家女，陛下却不肯任人摆布。不如一人退一步，立沂水柳家的女郎为后。”

　　提起正事，舒邵卿半点不好忽悠，“公主这叫一人退一步？陛下虽说要娶庶族的女郎，但实际上，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桓怕是根本没想娶庶族女郎，不过是为了让士族退让，才以此为由，回绝了士族推荐的女郎。

　　而沂水柳家，虽说亦是士族，但早已坏了根。从上一代嫡庶乱了尊卑之后，这一代更是荒唐，柳家家主乃是庶族子，他的母亲乃是庶族，以妾室位生下他。

　　所以，柳家虽然还是士族，对于沂水的掌控旁人动摇不得半分，但士族早已不待见柳家，更不肯与它同一而论，只是碍于那柳家庶族子有些本事，不得不隐藏自己的不屑。

　　宜容之所以挑了柳家，亦是因为柳家这般状况，只能依附皇室。

　　其次，又与南晋皇室军权旁落有关了。

　　南晋崇文，士族更是如此，但位居士族之上流的谢家，却以武力震慑，从此间能看出一二，哪怕是太平盛世，也是以武论英雄。

　　而偏偏南晋军队四分在曹，三分在谢，剩下的三分则在各郡世家手中。

　　若是能借着立后的契机，收拢各郡势力，对于萧桓而言，乃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至于柳家女性情如何，宜容倒是不担心。立后前，自有教养嬷嬷前去，且到底是世家女，再如何也是不差的。

　　宜容见舒邵卿不点头，也不逼迫，“你许诺过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不成少卿大人要与我一个小女子违约不成？”

　　舒邵卿失笑，旋即笑意渐浓，“公主觉得我是君子？”

　　宜容心里不安，抿唇后退了一步。

　　舒邵卿看女郎不安的模样，心中竟觉得愧疚，只得扶额一笑，生平第一次妥协得这么快，连条件都不打算讲了，“我答应。”

　　宜容见他应了，反倒更加觉得不可思议，道，“少卿大人果真君子。既如此，那我告辞了。”

　　说罢，匆匆要走，一转身，背后一阵风，方才离她颇远的舒邵卿，居然一下子靠近了，温热的温度，透着他单薄的蝉衣隐隐约约过来。

　　宜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不自在地回身推他。

　　“你做什么？”

　　舒邵卿的手仍背在身后，看着一派惬意闲适的样子，却不是个柔弱的女郎能撼动的。他虽看着文弱，实则世家郎君，大多都习武过。

　　一阵风吹过，刮得梨树纷纷扬扬，花瓣皆落在宜容的肩上，发上。梨花香味淡，但是凑近了，还是能嗅到一二。

　　此时舒绍卿的鼻端，便充盈着梨花香，原本只是想吓一吓女郎，省得她对着自己便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被这花香一勾，倒是真的有几分旖旎心思。

　　宜容正要喊冬青进来，舒绍卿嘴角笑意渐浓，声音低沉而闷，和平日里与人辩驳时清朗的声音大不相同，他仍旧一副浑不在意的风流姿态，道，“臣不是什么君子，公主这般不设防，能忍着不冒犯，便很不容易了。所以，公主就不要惹怒微臣了。”

　　宜容觉得，自己能忍住不一巴掌呼过去，才是真的不容易。

　　“你够了么？”宜容沉下脸，她性情中本就带了一份骄纵，不过大多时候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此时却真的被舒绍卿这人给惹怒了。

　　舒绍卿见真的把女郎惹怒了，一脸无奈退后了几步，语气宠溺，“微臣错了，公主别气坏了身子。”

　　他一句句的微臣，却没有半分的敬意。

　　宜容冷着脸，不欲搭理，转身要走，这回舒绍卿却是没来拦她了，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随意的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突然，高墙跳下一个翠色的身影，手中还提着一人，落地后便很快将手里人一丢，讨赏一般到宜容跟前来。冬青指了指墙角那人，宜容顺着她的动作望过去，只见角落里那人正是刚回宫不久的五公主萧宜秀，珠翠落了一地，软软如一滩烂泥一样昏迷不醒。

　　宜容看向冬青：“你打晕的？”

　　冬青使劲儿点点头，一副好骄傲的样子，还摆了摆自己的拳头，做了个手刀的手势，像是在说，就是这样打晕的。

　　宜容不解，试图同冬青讲道理，“你打她做什么？她上回虽然推了我下水，但事情都过去了，她也受罚了，下回不能这么记仇了。”

　　若是萧宜秀没受到惩罚，那宜容倒是不介意冬青的行为。宫里头，活得太善良可不行。

　　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还是要与冬青说明白的。冬青本就一身神力，来这么一下子可不是什么小事。

　　冬青还是头一回被这般严肃的训斥，委屈的抿抿唇，然后指了指昏迷着的萧宜秀，又指了指关的严严实实的大门。

　　她非要进来，公主明明说过，谁都不让进的！

　　宜容与她说不明白，又不想在舒绍卿面前训斥冬青，便领着她要回宫，冬青一根筋，舒绍卿却没那么蠢，颇有些无奈笑了笑，道，“公主这是打算将这麻烦丢给我了？”

　　宜容回过身来，见舒绍卿指着萧宜秀，一脸愉悦，“五姐姐就拜托少卿大人了。”

　　女郎转身就走，连个背影都没留下，舒绍卿站在原地望着，墙头矫健的黑影落下，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属下办事不力，请家主责罚。”

　　他本该引着五公主进来的，那样正好撞见两人私会，可惜被他忽略了的小侍女居然一身神力，三两下就把五公主给打晕了。他一时怕露出马脚，也只好藏着不现身了。

　　“不必，想法子给送回去。”

　　舒绍卿转身出了宫殿，脚下是被风吹出来的梨花，雪白中透着一丝粉意，娇娇嫩嫩的，就好像方才被他拢在怀中的女郎，虽未触及，却能感觉到，是如出一辙的娇气与美好。

　　罢了，用这手段，未免太过欺负人了。

　　女郎本就与异母的五公主不合，若是让她抓住把柄，心中不知多怄气。

　　而且，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君子，那就如她所愿，做一回君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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