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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宫中一直忙碌到年后,这一回的年,宜容亦忙得焦头烂额。

      原本萧宜秀有心架空宜容与八公主,故而事事都捏在自己手心,只将毫无油水的洒扫阁和绣衣坊丢给她们。

      宜容倒也不嫌活差,交到她手里了,便也时不时去洒扫阁看看。

      洒扫阁本是宫中最下等的宫人所供职的地方,但凡有新进宫的太监和宫人,认不上什么亲戚的,或是手里拿不出银钱的,便会被丢到此处。

      所以,巧娘一听宜容要亲自去,不由得急道,“公主何必去那等腌臜的地方,婢为您走一趟就是。”

      女郎出身高贵,幼时又一尘不染,好不容易临及笄的年纪,才通俗事,若是去了腌臜地方,怕是要被惊到。

      可惜,巧娘虽忠心耿耿,宜容却不会事事听她的,只道,“五姐姐既把洒扫阁交给我了,那就是我分内之事。做的好,是应当的;做不好,却成了我的错了。”

      来到洒扫阁,负责洒扫阁的大宫女和大太监俱吓了一跳,听得宜容说是来视察的,更是诧异,心道:他们这洒扫阁有什么视察的必要?无甚油水,想捞都没法子捞的地界儿。难不成是自个儿昨日收了银钱,给秀姑这老宫女/福顺这老阉人给透出去了?

      两人皆被自己吓得心惊胆战,不由得提起一颗坠坠的心来,更加小意逢迎起来。

      巧娘见两人逢迎拍马的样子,便十分看不上,却也不会仗着自己身份高些就摆架子,上前一步道,“你二人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公主不过看看,不必你二人随伺。”

      “哎哎。”两人俱应下,却是不敢走,仍是跟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宜容也不着巧娘驱赶二人,径直在洒扫阁内走一走。

      洒扫阁内皆是最低等的小太监和宫女,但就是因为此处的人皆身份低微到了极点,被旁人所不喜,连同为太监宫人的,都瞧不上这儿的人。恰恰因此这样,洒扫阁反而是更踩低拜高的地方,新进的太监宫女被折腾,是常有的事情。

      越是被人瞧不上的人,越是喜欢去欺压比自己还悲惨的人,以此获得内心那丁点可悲的优越感。

      她们才走到内院,便先遇上了一桩欺生的“好事”。

      几个面目狰狞的小太监,合力将另一个少年压在井边上,几人嘻嘻哈哈的,对那少年郎上下其手。那被压在底下的少年郎面上却无甚表情,虽然一直在反抗,但因为对方人多势众,而无力抵抗。

      几个欺负人的太监还没发现来了人,或者说,没当一回事。洒扫阁这样的事情,再常见不过,秀姑和福顺都懒得管,他们也乐在其中。一个最瘦弱的太监恶意一笑,笑嘻嘻伸手在下腰处解绳带,“嘿嘿,这细皮嫩肉的,爷疼人,赏你点好东西喝喝~”

      少年郎猛的捏紧了拳头,差点掀翻压在身上的几个太监,但不过一瞬,便又被压了回去,白净的脸被踩在地上,狼狈不堪。

      巧娘却是瞧不下去了,不是因为少年郎被欺负,而是这种腌臜事情,怎么能发生在自家女郎面前?

      她沉下脸,三两步站到了宜容的面前,护着她不让看,随后沉下声音呵斥道,“大胆刁奴,竟在宫中行此等劣迹!”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太监们吓得手一松,被压着的少年趁此机会,狠狠反击,虽长得不高,却一下子让方才要脱裤子的那太监见了血。

      “赵狗儿!”福顺公公忙不迭吩咐左右的小太监上来拦人,生怕闹出更大的事端。

      宜容听见这动静,倒是微微挑眉,从巧娘身后走了出来,细细打量了一眼那少年,启唇道,“福公公,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事情,旁人怕是用不着插手吧?”

      福顺强笑一下,赶忙松手,溜须拍马道,“公主说的是,公主英明。奴才这就让他们松手。”

      少年挣脱开束缚,也丝毫不露怯意,面上带了一丝狠厉之色,将那方才欺负他最狠的太监踩进泥里,拳脚并用,面上隐隐流露出一丝疯狂之色。

      宜容见状,终于抬眸,轻斥道,“够了么?”

      少年闻言一战栗,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女郎,她通身高雅,连脚下的靴都未沾上一丝脏泥,犹如九天神女那般,高高在上,眉目间带着一丝怜悯。

      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经历的屈辱,岂是这几拳头就可以抵消的?

      他嘴唇微微阖动,似要开口,却被宜容打断了,“那好,我不拦你。你尽管把他打死,一命抵一命,你若是觉得,你的命与他值一样的价格,那就打死他出气。”

      少年满身的戾气,仿佛就因为这一句话而烟消云散,整个人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呆呆站在原处,孤寂凄惨,让人看了都不忍。

      宜容转身,丢下一句,“若是此处待不住了,就去我宫里。”

      少年还愣着,心善的巧娘却是赶忙提醒他,“还不快谢过公主。”

      “谢——谢公主。”

      身后传来少年嘶哑的声音,宜容听了都微微蹙眉,只觉得造孽。

      宜容今日的视察,却没有因为这一出而中断,然而洒扫阁的福顺公公和秀姑都吓得不行,洒扫阁平日里欺压新人的宫人们更是人人自危。

      宜容在浣衣居走了一圈,正要走的时候,忽然滚落出来个宫人,面上黑黢黢的,唯独一双眸子黑得发亮,手上皆是冻伤,这么冷的天气,却只穿了件单衣。

      秀姑心中暗骂一句,立即跪了下去,解释道,“只是浣衣居的宫人,是个哑女,平日里脑子便不大明白,疯疯癫癫的,冒犯公主了。婢这就叫人把她带走,别污了主子的眼。”

      几个结实的仆妇一下子上来将那哑女拉走,可惜三人一齐用劲,似乎都拿她没办法,气喘吁吁的,倒是那哑女,似乎是觉得被拉疼了,轻轻一推,看着没用什么力,却一下子把仆妇们推得跌倒在地。

      宜容看得惊讶,巧娘亦奇道,“难不成竟是天生神力?瞧着瘦瘦小小的,居然有这般气力,比起男子也差不离了。”

      秀姑怕惹麻烦,她也知道,平日里浣衣居的宫人们都把活丢给哑女,但她也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又同她没什么关系。但偏偏今日让这哑女在主子面前露面,她赶忙道,“哪里就值得巧嬷嬷这句赞了。这哑女疯疯癫癫的,发起疯来谁都制不住,公主快别凑近看了。”

      宜容盯着哑女黑亮的眼睛片刻,遂蹲下/身,安抚了着急的巧娘,轻声同那哑女说话,“你愿不愿意同我回宫?做我的奴婢,只要听我的话,我保证让你吃饱穿暖,旁人欺负你,我也替你出气。”

      哑女黑黢黢的脸上露出迷茫,随后好似半晌才反应过来,眨眨眼睛,迟钝的点点头,点完头还不算,又摆摆手,指了指宜容,然后指了指自己,捏着拳头狠狠往青石路上一锤,居然将那青石板都震裂了。

      巧娘吓得急急忙忙要把宜容拉起来,宜容却是展颜露笑,眸子明亮,愉悦的道,“你是说,有人欺负我,你替我出气?”

      哑女似乎被她的笑给弄得懵了一下,然后使劲儿点头,机灵的不行,一点儿也不像方才那样迟钝痴傻。

      宜容笑吟吟的,起身对巧娘道,“巧娘,把她一道带回去。”

      巧娘有些不高兴,毕竟这么个力大无穷又脑子有毛病的哑女,带回去指不定多危险。但主子发话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示意哑女跟在方才捡来的小少年身后。

      可惜哑女似乎就认定了宜容,牢牢占住了宜容的右侧,任凭巧娘这么说,都不肯离开半步,惹得巧娘忍不住嘟囔,“说你傻,真傻还是假傻啊?我瞧着,倒是聪明着呢!”

      捡了个哑女,宜容便要回宫了,一行人出了洒扫阁,跟在最后的少年抬眸盯着哑女片刻,无声嗤笑了一下:

      自己这新主子似乎不大聪明。怜悯心过剩,来历不明的下人,捡了一个还不够,居然捡了两个,还被哑女那么一句连承诺都不算的比划都哄得喜笑颜开。

      呵。

      回到灵阙殿,巧娘就领着哑女与那少年下去盥洗了,洗干净后,两人才来新主子面前磕头。

      不洗不知道,洗干净了才发现,哑女的脸十分白净,五官虽然普通了些,但十分清秀。

      但令宜容惊艳的,却是少年了。方才脏兮兮的还看不出,只觉得是个清秀的少年,此时洗净了看,他面上雪白,唇色却极红,凤眼上挑,打眼一看不像个太监,倒是像个世家的小公子。

      宜容看过不少美人,因而不像巧娘那般看呆了,瞥了一眼,便问道,“你二人可有名字?”

      哑女率先摇摇头,黑亮的眼儿如同家犬那般盯着宜容,虽然面上没有表情,但是莫名的,宜容便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

      少年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姓赵。”

      宜容闻言看了他一眼,旋即道,“既然如此,我为你二人取名。”

      她先为哑女取名,沉思片刻后,道,“我曾在札记上看过一种植株,名唤沙冬青,无水而生,四季常绿,生命力极为顽强。你生来自带哑疾,此前处处遭人刁难,望你如这沙冬青一般,日后不必事事顺心,但望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替你取名,唤做冬青。”

      哑女,冬青听不懂这些话,只觉得面前貌美女郎说话的模样十分温柔,忙不迭点头答应。

      听了女郎为冬青取名,赵姓少年心中也有些许期待,不由得抬头看向沉思的女郎,下意识的添了添唇。

      宜容沉思片刻,替少年取名叫“赵初”。

      赵初见宜容只这么短短一句,方才却对冬青说了好一通的话,不由得问道,“初为何意?”

      巧娘斥道,“主子为你取名,还挑三拣四的,真是没规矩。”

      宜容倒是不在乎他近似冒犯的举动,道,“初乃初生,旭日初升,普照万物。老树初萌,万象更新。不过是个祝愿罢了,你不必深究。你若是不喜,大可换了去。”

      赵初抬眸定定的看了一眼,随即低头道,“不必换。”

      赵初与冬青在灵阙殿安顿下来,没几日,宜容便发现了,太监中居然以赵初为首,才来灵阙殿几日,他就冒了头,原本几个小太监皆肯服他的管了。

      倒是冬青,不能言语,所以日日不声不响跟在宜容身后,她生得其貌不扬的,看着压根不像什么厉害人物,跟在宜容身后,旁人还当她是个低等的小宫人而已,却不知,她力大无穷,搞定几个仆妇绰绰有余。

      原本巧娘对这二人还心怀芥蒂,结果冬青与赵初护了一回主,巧娘便立即把这二人当做自己人了。

      那一日也是宜容倒霉,萧宜秀接手了洒扫与绣衣坊之外的事情,但却没落得什么好。

      宫中女子日日无聊得很,丁点小事都计较得不行。萧宜秀在发下去的份例里动了手脚,立即被闹到了萧桓那里。

      宜容只知道事情闹到萧桓那里了,至于萧宜秀是如何脱身的,却是不清楚了,因此见到萧宜秀的时候,她一如既往唤她五姐姐,打从她旁边经过。

      萧宜秀忽然发疯了一样,猛的推了宜容一把,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落水了。

      她幼时落水过,因此落下了畏水的毛病,刚一下水,整个人就沉了下去。

      溺水是极难受的,宜容只觉得被水沉沉压住了一般,胸口闷得慌,气都喘不上来,仿佛又回到了幼时落水。

      冬青见主子落水了,丝毫没有犹豫,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费了好大力气将女郎救上来,却发现怀中的女郎不对劲了,赶忙“啊啊”喊了几句。

      赵初刚要过去,却见玄色衣摆从面前一下子晃了过去,众人皆跪下了。

      冬青急得面红耳赤,见了身份尊贵的帝王也不当一回事,仍是按着女郎的胸口,试图让女郎醒过来。

      萧桓无声看着这一幕,蹙眉示意宫人将冬青拉开,亲自将浑身湿漉漉的庶妹扶起,背朝着天,面朝着地,然后轻轻敲了几下庶妹的背,顺着经络上下走了几下。

      随着他游刃有余的动作,陷入昏迷的宜容将溺水咽下的水都吐了出来,微弱的咳嗽,虽然很微弱,但一下子令众人都松了口气。

      萧桓见状,自己都未察觉,他亦下意识整个人松了下来,正要将庶妹换给侍女。

      恰好,宜容翻了个身,思绪片刻回笼,她睁眼,虚弱笑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神智还不大清楚,呢喃。

      “阿桓。”

      萧桓整个人皆木在原地。

      她方才叫他什么?

      阿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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