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清之顺治废后传》末烬

15、流言纷纷

　　皇帝下旨派遣太医院的一名御医去承泽亲王府侍疾，在宫里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即便额尔赫一直在侍奉悫贵人的龙胎，嫔妃们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过多地探问。

　　何况，福临如今的后妃多半出身低微，耳目闭塞，等到这消息真正传入悫贵人的永寿宫，已是三日后按例诊平安脉的日子，悫贵人的宫女发现来的御医换了人，惊讶地禀报上去。

　　悫贵人处自有一番周折，而孟古青的耳报神也来得飞快。

　　因前一日承治有些哭闹，孟古青也睡得不安，至日上三竿方醒，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浣洗更衣。宁格一面设法给孟古青遮掩眼睑的鸦青，一面神神秘秘地屏退了左右，传话说：“今早永寿宫里热闹得很。太医院永察太医奉旨去请脉，硬是连门都没进去，在宫门外急得跟什么似的。听说，悫贵人甚至连面都不肯露，吵嚷着不许御医进门，琉璃花瓶砸了四五个，还险些动了胎气。”

　　孟古青微一嗤笑，“她跋扈惯了，连皇上都一直宠着她顺着她，所以没人会觉得奇怪……如此倒也是个权宜之计。”

　　“哼，皇上不过是看在龙胎的面儿上，哪里是真正偏宠她了？”宁格忿忿道，“娘娘别在意，等瑞珠姑姑去回了太后，看她还怎么轻狂？”

　　“太后不会过问的。”孟古青打开小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簪钗来，一支一支地挑选着，口里漫不经心地说。

　　宁格手中一顿，不解地问：“为何？太后一向是最重视后宫法度的，怎么会……”

　　还能为何？孟古青望着一支凤头金簪上红彤彤的凤目出神。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其实后宫也是一样。此刻孟古青有子傍身，是名副其实的中宫皇后，福临也渐渐年长，总有一日，孝庄将无法在前朝后宫插手。权柄下移，她何能心甘？

　　所以眼下，孝庄要做的是让孟古青知道孤身一人无法独自在后宫立足。毕竟，无论妃嫔怎么胡闹，都是皇后管束无方，可不关太后一点儿事。而一旦孟古青出手管教有孕嫔妃，这分寸就不好把控了，是职责所在还是苛待妃妾，旁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会变成一笔糊涂账。

　　更重要的是，福临难免多心。

　　孟古青叹了口气，选了一支衔东珠的五凤挂珠钗递给宁格。

　　“太后那里你不必想了，左右我自有法子。”她垂着眸，闲闲道：“方才你说，悫贵人龙胎不安？”

　　宁格道：“怀着孩子还动气，能有什么好？”

　　“那就更该让御医好生诊治了。你去问问瑞珠，太医院里可有太后‘看重’的御医，挑一位妥当伶俐的，让他每日都去给悫贵人请平安脉。”

　　宁格领了命，可又忍不住问：“悫贵人如此嚣张，奴才只怕，即便御医是太后的人，她也不会服软的。”

　　“我要的就是她不服软。”孟古青道，“让御医只管去请脉，进不去门也无妨，日日都去就行，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可这……奴才不明白。”宁格咬唇道。

　　孟古青瞧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后宫险恶，人心难测，是我从前便一直与你们说的。如今不懂不要紧，看着看着，日子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娘娘……”

　　“时辰不早了，出去吧。”

　　九月末的紫禁城秋意正浓，一早一晚的西风甚是喧嚣，孟古青便格外“体恤”地更改了妃嫔晨昏定省的时辰，因此，虽然今日起得迟，倒也不曾让众人多等。

　　放眼望去，座位稀稀落落的，安嫔称病，宁贵人在照料偶染风寒的容妙公主，悫贵人更是一贯地不来。礼数既毕，更是连个说话儿的人也无，只有敏贵人和端常在偶尔交头接耳两句。

　　倒也不奇怪。素日里爱挑事儿的人都不在，剩下的要么位份低微，要么和顺木讷，只能一个个装闷葫芦了。

　　孟古青颇为无聊，便甩甩手命她们跪安，然后自去吃那错过的早膳。

　　一边吃一边想，这大概是所谓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了。

　　此后的日子里，福临基本都在坤宁宫盘桓，少数情况下会因为悫贵人的宫女一次次相请，在孟古青“皇嗣为重”的劝谏下，去永寿宫陪悫贵人用膳，但绝不会过夜。

　　这还是额尔赫尚在时给福临的建议，后来额尔赫走了，悫贵人不许其他太医请脉，自然不会有人再告诉福临是否可以行房。福临自不敢妄为，不过他是皇帝，又不缺人暖床，任凭悫贵人咬碎一口银牙眼泪汪汪地挽留，也没有松过口。

　　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任何一位太医能走进永寿宫的宫门。

　　瑞珠也算是一点即透的聪明人，找来的那个叫永察的太医，貌似是刚入关时孝庄就培植起来的人手，行事不卑不亢，每日往永寿宫去得殷勤。孟古青不准备多授意他做什么，便叫孝庄以为自己是借她的权势打压恃宠而骄的嫔妃好了。

　　永寿宫门前的小插曲日日如常地上演着，自然不是什么新闻。时间一长，各宫的妃嫔宫人在指责悫贵人娇纵之余，不免也在心里头嘀咕：即便是换了太医，到底怀着龙胎，为何悫贵人这么久了还不许太医诊脉呢？

　　理所当然的疑问和深宫之中永不停歇的猜度，弥漫在这座巍峨华贵的宫城，又因岁月的轮转渐渐演变成最阴暗不堪的揣测。

　　流言永远比真相传播更广，也更加香艳热辣。至冬日初雪方至时，已有许多人或明或暗地议论着，或是说悫贵人假孕争宠的，或是说她的龙胎月份不对的，更有甚者，猜测悫贵人是与人私通，连时辰地点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有好些人将信将疑，当然更多的是作壁上观。这种涉及皇家血脉的大事，没有人敢真的横插一脚，却又都敢于在其中添油加醋地渲染一番。

　　而事实上，这些流言也的确是捕风捉影，来历成谜，毕竟自换了太医以后，除了皇上，悫贵人就根本没在其他人跟前儿露过面。

　　宫中出了这样的流言，着实有损皇家颜面，身为皇后，孟古青不能不表明态度。于是，她在某一日晨间请安时警告了阖宫嫔妃，并下令让人严查流言出处。

　　悫贵人入宫之后树敌良多，谁都有可能趁机踩她一脚。但无论如何这流言都不会出自坤宁宫，因为悫贵人如此倚仗龙胎僭越犯上，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都从没追究过她的过失，还在出现流言后费心劳力地整饬宫闱，劳苦功高，怎么会传播这样的流言呢？

　　当宁格雅格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模仿起各宫里的议论之声时，孟古青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还煞有介事地闻了闻自己的掌心。

　　雅格停下来愣愣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孟古青揉揉腮帮子，强忍着笑说：“本宫只是闻闻自个儿身上有没有绿茶味儿。”

　　宁格也愣住了：“内务府新送来的香膏不是玫瑰的么？”

　　这下孟古青笑得更欢了，坤宁宫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闲言碎语纷纷扰扰，最终汇聚于乾清宫和慈宁宫。最后孝庄坐不住了，特地将孟古青召去问话：“悫贵人之事，皇后准备怎样处置？”

　　孟古青垂头装无辜，演技一流：“宫里流言纷扰，都是儿臣无能，让皇额娘担忧了。儿臣务必加紧查问，将议论悫贵人者严加处置。”

　　孝庄没成想她会这样说，沉默了半晌才试探地问：“听说悫贵人至今都不让太医诊脉，难道皇后就不曾怀疑？”

　　孟古青惊讶地睁着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孝庄：“难道皇额娘觉得流言是真的？”

　　孝庄面色一僵，隐隐有了一种被套路的感觉，良久，方严肃道：“真真假假，终有定论。无论如何，皇室血脉都绝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混淆。”

　　这年代又没有DNA亲子鉴定，难道要靠滴血验亲么？孟古青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十分恳切：“儿臣定当尽力查证，以还悫贵人清誉。”

　　碰了这样一个软钉子，孝庄一时失语，只好说了一句：“皇后多费心吧。”便无后话。

　　恰巧当晚福临宿在坤宁宫，也提起宫中如今流言纷纷，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

　　孟古青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对着孝庄她要示弱，对着福临，她却得展现出皇后的能耐。

　　一番应有的自责请罪过后，福临轻轻一叹，握着她的手感慨：“孟古青，你做事向来周全，宫中人多口杂，难免多生是非，流言蜚语也不能怪罪在你身上。”

　　“臣妾身为皇后，责无旁贷，陛下无需宽慰臣妾了。”孟古青涩然颔首，自责道：“臣妾也没想到悫贵人如此执拗，全然不顾腹中皇嗣，长此以往，宫中难免多生疑虑……连皇额娘都有些疑问了。臣妾虽尽心整饬，到底是治标不治本。若是得空，还请陛下劝劝悫贵人吧。”

　　福临被说得心动，冷哼一声：“是朕过于放纵她了。从前她对你多有不敬，朕念着孩子，都饶了过去。可她如今竟连皇嗣都敢轻忽，可见是为母不慈，朕断难相容！”

　　为母不慈，这四个字可以说是犯在了福临的心病上。他想起自己与太后的关系，眉心攒成一团乱麻。

　　孟古青看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息怒。悫贵人初为人母，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臣妾在科尔沁时，也曾见过有女子怀孕之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额捏说是因为她们行事不妥，招惹了小鬼作祟，让萨满法师来请神除祸就好了。”

　　“初为人母……难道你不是初为人母？宁贵人不是初为人母？便是安嫔当时也没有这般胡闹。”福临沉着嗓音，“也就是你宽厚，还愿意担待她。”

　　孟古青一听这话却笑了，娇嗔着说：“陛下可别夸臣妾，臣妾是个最小心眼儿不过的人了。只是如今自己做了母亲，心肠软些罢了。”

　　“朕知道你的苦楚。”福临叹道，“不过鬼神之说毕竟虚无缥缈。明日，朕还是亲自带着太医去一趟，这都快七个月了，难不成待临盆之时也由着她去？”

　　“皇上圣明。”

　　孟古青如是说，眼底深处却渐渐漫起一层艳霜，凄冷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