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呀》静夜小窗

27、第二十七章

　　中午十三点整，两人来到医院。到了三楼，林现在病房外止步。

　　“你进去吧，我就在外边。”

　　迟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接着推门进去。

　　林现从透明窗口往里瞧了片刻，没有多待，挪动脚步走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区。他坐在椅上，静静地等待。

　　病房内，沈俪桐吃过午饭，已经歇下，迟爸爸坐在一旁打盹，精神困顿。见到人来，这才晃了晃脑袋。

　　“怎么这个点来？”他捏了捏太阳穴。

　　“沈阿姨睡了？”迟花自觉减低音量，轻声地问。

　　迟梁毅点头：“刚睡下。”

　　“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了，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她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

　　迟花说着坐到病床旁边，在温暖的午后听着迟爸爸念叨。

　　“医生说这段时间的化疗有成效，她的恢复情况比一般的病人好上许多，最重要的是心态好，每次化疗都跟他们有说有笑。” 他望着床上的人笑了笑，忽然觉出一阵内疚，“我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还是太少，多亏她能坚持下来。”

　　病人和家属之间是互相给予勇气的关系，正是她的乐观，才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迟花感慨说：“沈阿姨辛苦了。”

　　“可不是！”迟梁毅忧心道，“这阵子她就没伤心过，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

　　床上的人气色不见得多好，脸色略显苍白，有明显的消瘦的迹象。

　　迟花看了会儿，又将视线移到迟梁毅身上。

　　她安慰说：“爸你也别太操心，沈阿姨知道分寸。”

　　他无奈地弯了弯嘴角。

　　父女俩在房间内静坐一阵，絮絮叨叨，聊了不少。

　　看着时间不早，迟梁毅起身送她。

　　“你中午怎么来的？爸的车就在车库，正好送你学校。”

　　她呃了声，想起什么事来，顿时有些尴尬。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迟爸爸把人送到门口，正准备往电梯口走，一个侧身却注意到不远处的林现。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儿，想不注意都难。

　　那边，林现刚巧偏头看过来，他呆滞几秒，慢吞吞起身，身体站直了才朝这边走来。

　　大约觉得眼熟，迟梁毅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闺女。

　　这期间，林现已经走到面前。

　　“叔叔好。”他弯腰问好。

　　未免尴尬，迟花紧接着接话：“爸，这是林现，我朋友。”

　　嘴皮一滑，差点说成男朋友。

　　迟梁毅扫了他一眼，表情意味不明，“上次好像见过。”

　　林现很规矩地回答：“之前来医院看望阿姨，那个时候您也在。”

　　他点点头，没说其他。

　　半晌，才想起问道：“你们一起来的？”

　　迟花愣了下，迟钝地点头。除此之外，不知道该拿什么借口搪塞。

　　回校的路上，气氛异常诡异。

　　从林现主动绕到副驾驶座，替迟花打开车门起，迟爸爸的表情开始不太明朗。

　　他送两个孩子回去，开着车，一路无话。没人健谈，小小的空间里，气氛尤其诡异，迟花透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林现，没什么异常，再看身旁的迟爸爸，与以往相比似乎并没什么不同。

　　她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无奈心里压力巨大。

　　说得多错得多，索性还是闭嘴吧。

　　从医院熬到学校，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刚一下车，林现又来打击她的自信心。

　　“你爸，估计已经发现了。”

　　她窒了下，满脸惆怅。

　　按照迟花现在的年龄来说，现在交往男友确实算是早恋，关键迟爸爸从没跟她谈起这个问题，因此她压根猜不透他的态度。

　　当晚，预料之中的“约谈”果然没能避免。

　　她一回家，还在玄关换拖鞋，从卧室走出来的迟梁毅直接道：“先把东西放下，爸有事说。”

　　迟花一点点挪动脚步，坐在沙发上，主动找话。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沈阿姨呢？”

　　“我今晚给她拿些换洗的衣服，明天再去医院。”

　　她哦了声，垂眸不再说话。

　　“薇薇，”他语重心长地唤道，“我知道我的话你不一定爱听，说我是老古董也好，老顽固也行，但是爸今天找你不是想批评你，只是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你问吧。”她大约也猜到了。

　　迟梁毅直话直说：“你在跟那个男孩子谈恋爱？”

　　她低下头，认命地嗯了声。

　　他的表情愈加严肃了：“其实之前你沈阿姨提过这件事，当时我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看来……爸没有怪你的意思，哪个年纪都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你觉得这对你以后的人生没有影响，我绝不反对。”

　　“爸相信你能明白恋爱的利和弊。”

　　“我知道你在替我担心，”迟花坦然，“但是喜欢的时候就该去喜欢，这种情感克制不住的，爸你也应该有所体会。”

　　毕竟，沈俪桐和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不敢保证成绩不会下滑，也不敢保证考得上大学，但是这些都跟他没关系，至少你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他怔愣了下，半晌点头说：“知道了。”

　　就这样？迟花愣了。

　　他笑起来，眼角的细纹也显得格外亲切。

　　“爸说过，我相信你，前提是你不受欺负。”

　　她眉眼弯弯，歪头道：“放心，只有我欺负他的份。”

　　另一边的林现正准备给她发短信时，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是林帆打来的。

　　林现划开手机屏幕：“喂。”

　　晚上，街边夜市格外热闹。林现从家里出发，来到附近的一家烧烤摊。远远地，就见角落里的人朝他挥手招呼。

　　“来啦！”

　　帐篷搭建得很简易，四周也嘈杂，林现拿了塑料凳在他对面坐下。

　　“哥最近手头紧，只能请你吃这个。”林帆冲他笑了笑。

　　他先点了菜，又问他喜欢什么。

　　“你看着办吧。”林现显然兴致不高。

　　等他点完餐，他忍不住问了：“找我有事吗？”

　　话里连客套也不需要。

　　林帆嗤了声，“你这小子，还拿我当你哥吗？”

　　他的玩笑在他这儿并不奏效，林现挠了挠头，却也没再摆冷脸。

　　“没什么，只是你平时没事也不爱来找我。”这句的确是实话。

　　林帆略感心虚，含糊嘀咕了一句“是吗”。戴着围裙的老板娘恰巧把啤酒送到，他开了一瓶，往他面前的杯里倒。

　　“陪我喝一杯？”他望着他笑。

　　林现不置可否。

　　一口气灌了一杯，林帆打了个酒嗝，这才道明来意。

　　“我过两天会去趟B市。”

　　“做什么？”

　　“在那边找了个工作，你不会整天说我游手好闲吗？”

　　林现一愣，看了他好几眼。

　　“你说真的？”

　　“比真金还真。”

　　林现喝了口酒，半晌才问道：“会去多久？”

　　林帆啧了声：“说不定，干得好大概会待上好几年。”

　　他不再说话，两人就此沉默下来。

　　整个告别只有干瘪的对话，林现没有细问他的情况，只是临走多看了他几眼。

　　“有空再联系。”他这样说道。

　　因为酒精，林帆有些上脸，此刻听见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敲了下他的后脑勺：“也只有你还会挂念我了。”

　　夜深了，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

　　一晃开学已经两个月时间。

　　十一月，全国气温骤降，南方时不时刮场大风。

　　天气转凉，可迟花依旧活在夏天，出来约会，竟然光着一条细腿，连袜子也没穿。

　　上半身稍微好一点，还知道披肩薄外套，勉强抵御风寒。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打扮，以至于她走在街上，依旧镇定自若，气质非凡。

　　林现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问：“不冷吗？”

　　人前精致，他一来，迟花立马认怂。

　　“冷。”她缩了缩脖颈。

　　他笑弯了眼，在她看来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看看是为了谁她才穿成这样，迟花怨怼地瞪他。

　　见人气鼓鼓的，林现终于不再逗她。

　　他敞开双臂，柔声道：“来这儿抱抱。”

　　她恶意地冲上去，将人箍住，还拿手往他温热的脖颈里钻。

　　他丝毫不介意，清俊的脸庞笑得愈加灿烂。一边笑一边凑近了，一张脸往他面颊上亲昵地蹭了蹭。

　　“还冷不冷？”他这样问她。

　　迟花心满意足地摇头。

　　两个人就站在快餐店边上，一旁经过几名穿着校服的学生，稚嫩的初中生模样，看到这幅场景纷纷撇开了脸，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副受惊的模样。

　　迟花见了，忍俊不禁。

　　“注意点，都吓到人了。”她撒娇似地抱怨。

　　林现冲她狡黠一笑，反而把人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