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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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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让恩人久等,问了声喜鹊,果然随身带了银两,便从回廊转了出去。走了小一刻钟,总算到了大门。
阿儒心想父亲做事真不地道,既然是恩人,又为何让他等在落花廊,同那帮奴役一起。总得迎进二门,在耳房奉杯热茶。可到了大门一问,那恩人居然被大老爷的小厮给赶走了。赶走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是五老爷的串供,再不走就交到衙门去。
“喜鹊,你出去看看。若是他还在,便说是我请的,请去峰华厅用茶。”
喜鹊有些犹豫,毕竟随便请个人进来,会让人说五房闲话。但现在的大小姐和之前不同,连神仙的事情都对她说,显然极为信任。更让她感叹的是,大小姐总算不像姑爷了,不再对大房老夫人唯命是从,瞧着就像是突然长大能拿主意的人。清脆应了声,自去门外找人。
阿儒便笼着手慢吞吞往峰华厅走,若是时间线变化,那将来的命运会不会改变。可是看父亲的遭遇,倒是没有太大偏离,大约不过是将事情给推提前了吧。不过这个也不用怕,虽然她带着正主的回忆生活,但并不会被正主的感情困扰。做出决策的,还是她自己。更何况,她还有人见人爱的金手指。
走了一半,原本放晴的天,突然飘起了小雪。阿儒停下脚步,站在回廊上看了一会儿。现代的她哪里有这么悠闲啊,每天睁开眼就是房贷车贷,客户工作。穿到古代,倒是能享受悠闲了。
雪落在回廊前的梅树上,粉中带白,极为灵动。伸手摘了一支寒梅,想过会插在母亲窗下那支长颈景白瓷瓶中,她定会喜欢。这么一磨蹭,阿儒才到峰华厅小会儿,喜鹊便兴冲冲地带着人进来了。
冥安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出门,与男子同席,何况骨子里还是现代人。所以当喜鹊带着个高大的男人进来,阿儒并不觉得要回避。走近福了福,抬头看那人眉眼,似曾相识。那人眉目俊朗,眼底平静无波。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却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仔细回想,应该是前世里都不曾见过的。
“多谢公子高义,救了我父亲。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眼神灼灼,盯着阿儒有些不快。别过头时,却听他说,“在下陆璋。”停顿小会儿,等阿儒再转头看去,那人眼中云海汹涌,却在片刻垂下眼帘遮住情绪,“字,子迟。”
阿儒一愣,笑问:“陆公子的字,是在等什么人吗?”看那人点头,便笑了笑,寒暄结束。“陆公子,请上座。原本应该是父亲亲自道谢,但他腿受了伤,便由我替父致谢。还请陆公子莫怪。”
阿儒见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想或是刚才门房赶人,让他生气,忙冲喜鹊使了个眼色。
喜鹊笑吟吟地将封了五十两银子的红封递了过去,阿儒接过,嘴里说道:“刚才是府里人不懂规矩,还请公子莫怪。这是小小心意,还请公子收下,也让我这为人女儿的心安。”
陆子迟摇了摇头,眼神又在阿儒脸上逛了一圈。声音清冷,倒有些像廊子外的雪,冰冰凉凉的入人心扉:“太轻。”
阿儒一怔,没想到这人瞧着像是懂规矩的读书人,长得又无可挑剔,一开口却是要碰瓷。给钱肉疼,但毕竟是谢礼。正犹豫要怎么问价砍价,袖子被喜鹊拉了拉。阿儒飞快侧身看向外头,原来她请了陆子迟进来奉茶,已经被传了出去,正有人探头探脑地偷看。阿儒明白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只能先打发了陆子迟再说。
“确实,公子毕竟救人于水火。里头是五十两纹银,还想公子笑纳。”见陆子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有些窘迫起来。踌躇片刻又说,“公子若不收,不知公子要我如何致谢?”
“这支梅花即可。”
阿儒见陆子迟自顾自站起,走到她身侧,拿起那支她想放在母亲房里的腊梅。阿儒看他背光而立,雪反射出来的白光,从他身后投射进来,拉长他修长的身影。恍惚间,他白皙指间的那支寒梅,因这人而逊色起来。
“投木报琼。”
“什么?”阿儒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子迟却像是心情变好,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张名帖:“好好收着。”
阿儒看那张烫金名帖躺在他手心递了过来,踌躇片刻,却被他塞进手里。低头看见帖子右边落款处有阴刻的祥云纹印记。一时想不起是哪家的标志,这时再看陆子迟,倒是看出些不同。
简单的银剪青皮袄,用的料子却是极好。在衣角处,也有相应的祥云纹绣花。看得仔细,便觉得这十七八岁的少年,举手投足通身气派,不是他们慕家可以比拟的。这下虽不知道陆子迟身份,但却有种感觉,她奉上的区区五十两银子,怕是折辱这人。一时间,手上的名帖和银封甚是灼手。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圆场,陆子迟却再次开口:“我今日便得回丰京。”他语气稍停,像是在同阿儒交待行程,“等陪我祖母过完大年,又要同叔叔去常乐。”他往前迈了一步,逼近阿儒。
阿儒不敢抬头看他,只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却像是被他的影子拢在了一起。心砰砰直跳,可那句登徒子,却是骂不出口。
“你收好名帖,一旦出事,随便哪家陆庄都能传消息给我。”陆子迟淡着神情说完,瞥向喜鹊,“你忠心耿耿,很好。”
“公子,该启程了。”阿儒一惊,再看峰华厅门口躬身站着一位玄衣卫士,她都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进来的。就看他毕恭毕敬又说:“公子,时候不早了。”
陆子迟“嗯”了声,依旧拿着那支寒梅,倒是不再看阿儒。居然就像在自家院落里一般,身后跟着护卫,大摇大摆自走了。
“大小姐,奴婢瞧着那位公子,像是尊大佛。”喜鹊眼巴巴看着阿儒手里的名帖,“五老爷倒是运道好。”
阿儒心里也觉得陆子迟有问题,特别是自来熟的态度,让她实在不安。可左右都想不起来那人到底哪里见过,一时间也想不出所以然。而眼前她还有个大问题要快些解决,便是怎么让五房不去负担那一千两,也不能担上监守自盗的恶名。
这一天注定多事。她急忙忙往回走,因为陆子迟的打岔,也没了兴致摘梅花,只担心父亲先一步说服母亲掏钱。走了半道,便有人在她身后高喊:“大妹妹,大妹妹!”
喜鹊先撇了撇嘴:“又是表少爷。”她嘴里的表少爷,不是真正的表少爷,是二房二太太的娘家侄子何为。因为同二少爷沾了表亲,论起来也是阿儒的表哥。
原本以为阿儒会像以往那样,厌恶地快步躲开。可没想到她这回反倒停下脚步,还笑吟吟回头,冲何为福了福:“表哥。”
何为一怔,以往大小姐可从没给过他好脸。可不知为什么,越是不给他好脸,他便越稀罕,时不时缠着说两句话。姑姑有乐见其成的样子,毕竟何家穷,需要他找个银箱回去重振家业。可何为内心倒真不是单单为了五房的陪嫁,他只是觉得看到大小姐冷着脸,他就难受,就想看她冲他笑一下,就笑一下,也好的。
他挠挠头,难得见阿儒笑脸,一时间手足无措:“大妹妹,忙着呢?”
阿儒应了声,看着何为就想起前世她为了给小幺儿治病,到处筹钱。大房不管,二房装死。只有何为给了她十两银子,还在冰天雪地里给她披了件衣裳。
她还记得何为搓着手,跺脚驱寒躲在帽子胡同里。趁他娘不留意,偷偷塞了十两给她。嘴里还说:“大妹妹,哥哥没用,没周家财大气粗。但只要你想走……想走,哥哥抛家舍业,天涯海角都陪你去。”
阿儒轻抿了下唇,露出笑容:“刚才是父亲的恩人过来,父亲不方便,我便代为招待。”她低头略扭捏下,“表哥以后没事,也到五房来走动走动,毕竟是亲眷。”
何为一怔之下,只知道傻兮兮地连声笑:“啊哈哈,好好,好好,都听大妹妹的。”
阿儒再次福了福,转身走了几步回头,何为竟还盯着她的背景兀自笑得高兴。喜鹊看不懂了,她犹豫着问:“大小姐,你这……”
阿儒叹了口气:“喜鹊,我一直在担心,担心我的婚事会被大房做文章。”
因为阿儒说的是前世被大房安排同周家联姻,嫁过去做个续弦,十九岁的年纪,成了三个孩子的后母。而喜鹊并不知情,何况,大房现在同周家还没签上线,府里尚未有风吹草动。
喜鹊嗯了声,却劝:“姑娘年纪大,思虑多一些是对的。可姑娘的婚事,总得要五太太点头。何况,”喜鹊想了想,大小姐现在想得多,不如摊开明讲,“何家太穷,姑娘会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