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玫瑰》遥步寻歌

2、初见

　　谷雨时节，气温逐渐回升，滂沱大雨却猛然袭来，顷刻间，闷热的浓雾笼罩着小村庄，今夜仍无月色，黑漆漆的只剩下灯火几处。

　　有人急促地穿梭在黑夜里，借着周身锈迹斑斑的手电筒里发出来的微弱光芒，那人勉强能够猜出周围竹林里大概是什么地形，按照地面的投影来推测---那人的影子不长、体型偏瘦，披头散发的就像是一个小姑娘。

　　一堆堆枯竹叶在她脚下发出阵阵婆娑声，要不是听见急促的喘气声，恐怕就会让人以为她是山间的鬼魅，她使劲全身力量疯狂地奔跑，她想逃离这个小村庄，她不想被卖掉，她不想被那些猥琐的中年男人猥亵。

　　段李死了，几天前，他被那些讨债的村民活活地用乱棍打死了，那些本来淳朴的村民们终于为了自己的生计，无知地听信一个小人的谗言，竟然想将她卖掉，卖进省城里的一个窑子里。

　　段李没有法子了，当听见一个以前经常受他好处的人通风报信时，就把不知所以的段琪从睡梦中摇醒，将自己的大衣给迷茫的她披上，为她穿上鞋子，然后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往她衣兜里塞进了几张钞票。

　　段李的手不像往常的温暖，很冰冷，就像一块冰坨子，冷不丁让她打了一个冷颤。

　　他没有说话，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唇形无声地动了，见状，段琪平复的那颗心又开始忐忑了，段李看见了她眼里的不舍与难过，心里的想法更坚定了，便抄起旁边的棍子，低低吼了一声：“滚！滚得远远的好！”

　　段琪也没再哭了，红着眼眶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转身逃进黑夜。可是她没有逃远，就躲在一颗茂密的大树上，接着第二天清早，她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了。

　　透过厚密的树叶，她还是看见那个躺在地上的段李，他被打得血肉模糊，流出来的血几乎成了湖泊，上面倒映着狰狞的一群面孔，那些村民仍不解气地扔掉手里的棍子，怒道：“真该死！竟然放跑了那妞！打死你都不够偿还那些债钱！”

　　…

　　跑了三天三夜，她已经找不到方向了，期间没吃没喝，还要躲避着林间的猛虎野兽，此刻她已经饿的浑身虚脱，累得头晕目眩，加上后方突然照来的几束亮光，她内心交织的恐惧随着那光亮被一点一点放大，在这个慌神间，她已经被脚下的树枝绊倒，扭伤了脚踝。

　　可她未料到忽然林中黑影一闪，紧接着就有一匹马直冲出来。马上的骑手未料到林间会有人，措手不及拉紧了缰绳，待马儿稳定下来，马背上的人才吁了口气，拿着手电筒直接朝着前方一照。

　　刺眼的光从上方照射来，段琪下意识抬起手背挡着眼睛，那人也看见了她。

　　段琪的面容顿时在这强烈白光下暴露无遗，她确实很美丽，瓜子脸杏核眼，眉毛睫毛都是湿漉漉浓黑，皮肤点缀着亮晶晶的汗珠，像月光一样的银白。可是除去这些，她浑身连头发都是脏兮兮的。

　　“你是谁？”那马背上的男人发话了，语气漫不经心，锋利的目光却让段琪很不舒服。

　　段琪没有力气回答他，两人就这么僵持下去，一分钟后，那人开始没耐心了，正要下马，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从后传来，之后，段琪听到了一声回答。

　　“她是我带来的仆从，阿薰。”这声音斯斯文文，让人听去舒服，段琪闻言诧异，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替她说话的陌生人。

　　来人从马上一跃而下，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精炼的黑短发，白大褂，俊朗的脸上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表情的让人难以琢磨，与马背上哪位高高在上的男人相比，他的眉目间少了一份精悍，多的是一份沉稳。

　　只是当时段琪不知道，这斯文的声音回答的对象是行辕此地的祁督军，一位年轻却手段极度残暴的大帅。

　　因为前线暂时停了火，所以祁大帅的日子开始变得无忧无虑起来，前些日子便叫人在这山上置了栋别墅，此山离省城不过一百余里，且因为每年无数富贵要人皆要上山避暑，这一路都是极好的柏油马路，汽车呼啸而过，几个钟头就到了。

　　可是祁大帅是个耐不住的人，就好比今天，他邀请一群朋友来这山上打猎，可就怪今天他的子弹频频打斜，而且这山的动物都精得厉害，他刚瞄准还未扣动扳机，动物都纷纷逃掉了。

　　虽然大家都没有狩到一只猎物，祁大帅仍觉得自尊心受挫，他就想出一个在别人都未曾料到的主意，晚上独自一人出来狩猎，恰巧今晚他的家人也上来了，等了半响都没见到人影，于是开始担心了，便将他的副官赶出来找他，可巧医生也来了，副官也怕他主子出了啥事，随即也捎上了医生。

　　事实证明，医生比他有用多了，他调头，瞧见前方的两个高大的人影，便是忧心忡忡地朝着那个穿着灰呢子大衣的男人小跑去，在男人前快速合拢双脚，靴子底使劲往地上“噔”了一声，抬手行了一个礼后，问：“大帅您没事吧？”

　　见大帅没理会他，他好奇地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发出“咦”的一声，用手臂碰了碰身旁的医生，问：“这个小姑娘是谁呀？”

　　医生也没有理会他，径直地朝着那个小姑娘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向副官解释大帅身体并无大碍，朝着一言不发的祁大帅点头示意，便翻身上马，瞬间带着那个迷一般的女孩消失得无踪无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