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不是着火 ...
-
城堡孤鹜得矗立于悬崖顶端，占地超过200公顷，面积相当于一所综合科大学。因为地势高耸，木拉诺的人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它。
后半夜，狂欢的木拉诺开始摇曳变奏，没有燃尽的热情藏掖进不透光的布帘后你侬我侬，只有形单影只的醉汉还在街头摇晃，步履蹒跚地寻找能继续痛饮的地方。
最先发现城堡不对劲的就是这些迷迷瞪瞪的醉鬼，他们中有人仰躺街头，涣散的瞳孔上叠着城堡的轮廓，一片漆黑中，城堡上层窗口中闪出若隐若现的红光，好像打开了旋转的警示灯。醉鬼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着城堡哈哈大笑。
正在温存的人被醉汉的鬼叫打断情绪，打开窗户放声咒骂，很快，他们也发现了异样，大街小巷开始蔓延同一个消息：“着火了！城堡着火了！”
更多的人被惊醒，披着外套探头出来一看究竟，其中就包括骂骂咧咧的守城兵的队长，他的盔甲七零八落，肩膀上还缠着不舍的女人。
他的队伍和他一样狼狈，不是醉醺醺的就是陷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迟迟凑不起来。他狠狠啐了口，将一切归咎于糟糕的命运。
要不别管了，反正城堡里还有更精良的军队，他们这些打酱油的该干嘛干嘛。
就在他放弃挣扎决定顺从美人的邀请回屋的时候，在短短几分钟里，城堡的红光变得鬼魅灵异，它不再局限于窗口，而是覆盖住整个城堡上层，像无形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吃掉了坚不可摧的建筑。
顷刻，城堡被挖去一截又一截，齐刷刷削掉了三分之一，古怪的红光却更艳丽张扬。看到这幕，这名毫无斗志的队长额头被冷汗倾占。
不对劲……这不是着火，是魔法攻击！！
当了半年咸鱼，他都快忘了离尼斯是个“群龙无首”的地方，他以为在没人敢在有屠龙名号的新主眼皮底下造次，可现在城堡被一寸寸吃掉是什么……是赤果果的打脸！
“敌袭！是敌袭！快逃！”身为有能力保卫木拉诺的人，他二话不说抛下春风一度的女人，带着自己值钱的东西逃出了营地。
队长跑了，营地的钱财又被一卷而空，下面的人没了约束，气急败坏地闯出去，搜刮上层居民和游客的财物，前半夜奢靡欢愉的天堂一眨眼堕落进了地狱。
意识到不对劲的蔷薇酒馆关紧大门，用桌椅封住门窗，原本载歌载舞的年轻人们面露惊惧，不明白情况怎么会突然这样。女老板芬妮经历过更多糟糕的场面，她阖了阖眼，给瑟瑟发抖的女孩儿和强装镇定的男孩儿送去了酒水。
“别担心，熬过今晚就好了。”她底气十足地宽慰道，“会有人收拾残局的。”
“您说的是真的……”
“骗你们干什么，在木拉诺我什么没经历过。”芬妮含笑着甩了下头发，心底还是沉甸甸的，不知道希莫和那个年轻人在外面怎么样，但愿他们平安。
上行的坡道上，谢方尧躲在矮灌木丛里蜗牛般移动，植物上坚硬的倒刺钩子一样扯开他的皮肤，留下出血的点点。而现在，针扎的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印痕。他的印痕在花式作妖，酸软滚烫算不了什么，煎熬的是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像台即将崩溃的电脑，在无用的重启中循环，他一会儿清醒能看清眼前的道路，更多时候是混沌的，就像被菲尼克占据身体时的状态，他控制不住四肢，眼前的画面会转移到奇怪的视角上，他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和猩红的地面齐平。
那感觉……宛如进入了菲尼克的身体。
透过快速切换的画面透露出的信息，他能够确定菲尼克就在被绯红色侵吞的城堡里，而且龙的状态非常不好，甚至通过印痕转嫁到了他身上。
谢方尧压住舌底翻腾的恶心，耐下性子等着那群转型当强盗的守卫离开，那拨人一消失，他立刻脱离阴影朝悬崖上跑。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一路上他没遇到阻碍或者逃跑的人，换而言之，没人关心城堡的安危……而城堡可能全军覆没了。
绕坡而上，谢方尧注意到了盛放的红光，庞大繁杂的数据拧成旋涡涌向颜色最浓郁的原点，而被红光吞噬的城堡正在逐层消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乌有。
红光……这是在风蚀高地遇到过的代码乱流！
为什么在这儿？这到底是什么机制？
和菲尼克有关？
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中刷过，很快，他发觉自己手脚的力气回来了，相对的，印痕的作用在持续衰弱，恍惚间他听见了小龙崽奄奄一息的叫声，他在找自己。
要命的寒意冻结了心脏，他变得沉默，恨不得使出洪荒之力朝城堡奔去。
被蚕食的城堡前，红光将悬崖劈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界，一边是黑暗、但安全，一边是血红、是虚无。一个挺拔的身影牢牢站在明暗交接的危险边缘，他的长袍上的铭文泛着冷光，一旦红光越界，冷冽的光芒就会暴涨，碰撞后发出激烈的咝咝声，保护他的安全。
在他身侧，一个等身高的传送门还在运作，最后几个侥幸逃出城堡的人不断对他鞠躬，惊恐又崇拜地喋喋不休：“仁慈的法师大人，感谢您救我一命，我愿意为您奉献一生……”
听到麻木的法师挥了挥手，直接用魔法推他们进传送门。送走无关人士，他仰脸凝视着射线状的红光，空洞的声音随风而逝：“好久没看到这绮丽的颜色了。”
这次，能成功吗。
……
谢方尧总算跑到了悬崖顶端，很快傻掉。
当初他设计离尼斯的地图，为了彰显木拉诺掌权者目空一切的愚蠢，特意把城堡安在了一个四面环海的土地上，进出只能依赖时米长的斜索桥……现在整座城堡被红光啃得所剩无几，只剩下还在散逸的代码流，面对十米宽百米深的悬崖，他怎么过去？？
他急得团团转，黑暗模糊了视距，他甚至产生了直接跳过去的荒唐想法……就在他走投无路准备作死的时候，冷冽的男低音在耳畔响起：“你为什么在这儿？”
谢方尧猛一回头，湿热的眼眶被风吹过隐隐透着凉。他震惊地瞪大眼睛，是白天遇见的法师！下一秒，他就把问题抛还回去：“你怎么在这儿？”
法师宽宏大量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来救人。”
“我、我想过去，您能帮帮我吗？”谢方尧病急乱投医，他意识到眼前的法师不简单，竟然有胆量站在吞噬一切物质的代码乱流前，可他顾不了那么多，菲尼克还在沟堑的另一边，他得过去，眼前的法师是他唯一的希望！
“带你去送死吗？”
“我的龙在里面。”谢方尧咬牙直接自曝，死马当活马医。
法师暗暗挑眉，他没想到谢方尧这么决绝地把弱点暴露出来，不过可惜……万物在那红光下都会湮灭，所以弱点也将不复存在。他抚着指节，冷酷地开口：“就算送你过去也无济于事，你的龙死定了。”
谁允许你下结论的！谢方尧怒火中烧，一张口声音劈裂开来：“放屁！我要过去！”
法师不悦地抿唇，居高临下地审视他：“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谢方尧脸一木，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悬崖上的岩石硌得他膝盖生疼，他眉头微皱，声带像扎进钉子一抽一抽得疼：“求、你。”对你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
“不知所谓。”法师定定地看着面前不屈的身影，扬起了手指，“我成全你。”
谢方尧的身体违反重力缓缓飘起，突地一甩直接越过了沟堑，冲击力之大仿佛把他揉碎了再掰开，他趴在地上不住干呕，恨不得把内脏都吐出来。
法师没有走远，他轻飘飘地悬浮在沟堑之下，本来他能用更温和的手段，可看到谢方尧倔强瞪着自己的样子，他觉得有必要给他个教训。
谢方尧没坐以待毙，他哆哆嗦嗦取出一瓶恢复药剂灌进嘴里，瞬间回血完毕。
幸好学了炼金术。他暗暗庆幸，直起身朝前走，很快，簇拥着代码词条的红光阻挡住他去路。占地两百公顷的城堡说没就没了，光秃秃得只剩下刺眼的红色和凌乱的字符。他咬牙张望，眼睛被刺激得满是泪水也没看到菲尼克的踪影。
菲尼克不会消失了吧……不，不会的，他可是能一屁股制止住代码乱流的龙！
谢方尧心急如焚，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腰腹，印痕凉凉许久，好像断开了链接。他掐着腰恨恨骂道：“你有本事给我留印记怎么没本事吭声，你倒是说话啊——”
他反复咒骂了几遍，印痕纹丝不动，就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凉透的印痕微弱地浮过一丝暖意，位置在肚脐右侧。他心一抖，立刻朝右边张望，红红火火的视野里，好像有黑色的阴影在蠕动。他眼睛一亮，坚信自己看到的是菲尼克而不是光线折射造成的视差。
希望给了他作死的动力，他抬头看了看无声的代码屏障，深深吐了口气。
有些事迟早是要尝试的……
他背对着沟堑，耳听心脏的噪音盖过层叠的海浪，闭上眼猛然把手伸进了红光。
一秒、两秒……时间静静流淌，没有暂停也没有拨回，他虚虚地掀开眼皮，自己的手还在，映在红光中犹如在炭烤。他大着胆睁开眼，把手在光中翻了一圈。
无事发生。
还不及惊喜，谢方尧很快发现了不一样：向下涌动的代码流忽然按下暂停统统卡壳，不似菲尼克处理那般简单粗暴，原先的字符上翻牌子一样被“error”替代，一个个接龙，从下往上看蔚为壮观。
谢方尧没被这奇景吸引多久，他甚至没想起自己曾经试图通过这个异象回到现实的事，撒开两条腿往里跑。200公顷不是开玩笑的，他一改扣扣索索的形象，不断灌□□质加强药剂维持着高速奔跑。临近目的地的时候，他胆怯地放慢了速度。
如果刚才看到的不是菲尼克，那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印痕轻轻抽了他一下。
回音！是菲尼克！他踹我了！
谢方尧欣喜若狂，可等他跑到现场，他发现自己高兴地太早了。
漆黑的龙崽软趴趴地瘫在地上，纤薄的双翼被撕开，身上的软鳞被剥去露出碗大的伤痕，流出的血液凝成了黑色……
谢方尧的手指在抖，一边抖一边传来刺痛，他极其小心地把龙抱到怀里，下意识搜寻施暴者的身影——很遗憾，那个家伙已经被红光剔除，可谢方尧觉得这对那个混蛋来说反而是种解脱，如果可以，他想实行汉谟拉比法典，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诅咒完那个王八蛋，谢方尧专注为菲尼克处理伤口。前几天在魔法帐篷里的炼金研究有了用武之地，他为了计算龙用的剂量在好几种日常药剂上做了实验，恢复药剂就是其中之一，他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掰开龙颚倒进去。
万幸，菲尼克还能吞咽。
谢方尧不敢放松，扔掉空瓶紧张观察龙的变化，菲尼克的伤势在好转，龙翼的撕裂伤在慢慢愈合，侧腹的伤口开始结痂露出鲜红的皮肤，唯一的遗憾就是被拔掉的鳞片补不回来了。
整个恢复过程里龙崽子一直在抖，谢方尧手足无措，不敢用力拥抱，只能用气音小声哄着：“不怕不怕，伤口在愈合了。”
“好乖，马上就不痛了。”
谢方尧拿出浑身解数哄孩子，小龙崽好像听见了，自发地往他怀里蜷了蜷。
他这才定下心，三份心疼三分忍耐四分无微不至，他紧了紧抱龙崽的手慢慢站了起来，正当他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法师鬼魅的身影晃到了眼前。
他吓得原地一跳，口不择言：“你怎么进来的？！”
红光呢？Excuse m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不是着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