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无人不朽》秣以瑶刍

1、庄园

　　威普顿庄园里住着英俊的斯莱特林公爵以及他年轻的友人，隔壁哈克特里庄园的小少爷和他们来往密切。

　　自从几年前公爵和友人搬迁至此，小家伙就不停地往邻居家跑。
　　现在他依然隔不了几天就过来蹭一顿下午茶，唯一的区别是当年的小少爷已经长成翩翩少年。

　　而且即将成年。

　　斯莱特林公爵向来深居简出，哈克特里的凯兰切伯爵家的三公子似乎就是他唯一有来往的后辈。
　　公爵未婚无子，虽然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人们还是乐于相信这位德拉科少爷有机会名列他的继承人候选。

　　只有德拉科自己清楚，公爵殿下对他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样青眼有加。

　　真正对他亲切友好的是常住威普顿庄园的公爵的友人，斯科皮·马尔福先生。

　　至于公爵本人，德拉科怀疑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只看得到斯科皮一个人。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只有在斯科皮面前才偶尔露出点笑容，和他独处的时候则几乎不拿正眼看他——尽管几年下来，他们独处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些令人沮丧的认知让年轻人的心微微抽疼。

　　他烦闷地揉掉斟酌词句写了半天的信，苦恼地趴一会又从废纸篓里捡出纸团，展开认认真真地誊写一份。
　　落款后又仔细检查两遍，确认无误之后才红着脸折好塞进信封，用漂亮的花体写下“斯莱特林公爵收”。

　　斯莱特林公爵，殿下，斯内普先生，这些都不是他想称呼他的方式。

　　他知道他的名字，他想跟斯科皮一样叫他“希尔”。
　　也许他应该大胆尝试一次，只是那双幽黑的眼睛和那张没有笑容的脸，总是让他心生胆怯。

　　压平信封又烫上火漆，小少爷犹豫了一会，最终出门把信交给仆人。

　　他当然更想亲自过去，亲手把信交给那个人，但是他有点害怕撞见好友——他当然会撞见斯科皮，他和公爵几乎形影不离，这可真让人嫉妒。

　　他不敢面对斯科皮，他害怕好友发现自己的小心思，担心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却优秀得多的年轻人发现他一面和他做朋友，另一面却不知羞耻地觊觎着他的恋人。

　　是的，恋人。

　　几年的相处中，德拉科可以断定，他的好友跟公爵殿下绝对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

　　他曾经委婉试探过斯科皮，对方的说法又排除了“叔侄”和“表兄弟”……

　　至于“父子”？

　　有那么一段时间，德拉科试图说服自己好友是公爵的私生子，可是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公爵怎么也生不出二十出头的儿子。

　　不论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既然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要考虑到最坏的结果。

　　而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挖墙脚失败，失去好友再被心上人羞辱一番……
　　光是想想就让人难受得喘不过气。

　　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承受这些，当即慌乱地冲出房间，想把那封欠考虑的邀请函从仆人手里拿回来。

　　然而仆人们都知道这位小少爷比长子还受宠，得了他的吩咐半点不敢磨蹭，此时信已经递到隔壁庄园的公爵手中。

　　而且对方已经拆封看过。

　　“他邀请你作为嘉宾出席他的成人礼。”黑发灰眸的年轻人未经同意就拿起公爵随手放在一边的信，细细读完之后若有所思，“快回信告诉他你会去。”

　　“恐怕我不会去。”跷着腿坐在扶手椅里看书的公爵头也不抬，“要去你自己去。”

　　“你要缺席我Daddy的成人礼？”斯科皮扬起眉毛，帅气的五官露出夸张的惊诧表情，看起来很是喜感。

　　他们家的男人不管在外表多高冷，一到父辈身边就会变回逗逼。

　　希尔凡对活泼过头的儿子适应良好，毕竟他自己在老爸面前也是这副德性。

　　旧日回忆倏然覆来，思绪不防坠入名为“过去”的旋涡，心头的伤口再度撕裂，汩汩涌出鲜血。

　　“那不是你Daddy。”黑发公爵合上书本，他面容沉静地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试图放空大脑，以此缓过心窒般的痛苦。

　　可他又需要适量的疼痛以保持清醒，因而轻柔的语调仿佛自我催眠，陈述的内容却仿佛锋利的匕首刺进血肉。

　　“那只是你捏造的影子。”他说，“这里只是我荒芜的梦境。”

　　“我已经努力让这里不那么‘荒芜’，相信你也看得到我所做的努力。”斯科皮没好气，“但他不是我的造物——”

　　“即便是影子，也是你自己的愿望。”做儿子的越说越气愤，“可是你呢？我来了这么久，你都没正儿八经看过他一眼！”

　　“不过是蹩脚的赝品。”做父亲的固执地否认，“我才没有许过这样的愿望。”

　　“可是他哪里都跟Daddy一模一样！”

　　“废话，不然怎么叫‘影子’。”

　　“好，既然你不需要，那我辛辛苦苦设计这个梦境也没太大意义。”斯科皮眯起眼睛，生气时的神态像极了他Daddy。

　　希尔看着那双酷肖德拉科的灰眼睛恍惚了一瞬，直到儿子起身出去，才惊觉他话中威胁。

　　冷酷无情的公爵殿下变了脸色。

　　他匆忙追出去，却只看到善于创造的神祗轻轻巧巧地摧毁他声称“不重要”的一切。

　　天空浸染血色，蝼蚁凄惨的哭叫撼不动云霞，远处的哈克特里庄园陷于火海。

　　希尔曾亲手绘制出比这残酷百倍的图景，此时却也忍不住怀疑，到底谁才是专职毁灭的神明。

　　死亡早已无法动摇他的信念，惨剧也无法博他同情，可是此刻，他的心狠狠震颤，仿佛肢体的一部分在那火中灼烧煎熬。

　　“你现在赶过去，也许还能救下一两个人。”斯科皮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造物走向毁灭，丝毫不担心身边的人做出令他失望的决定。

　　果然，他话音刚落，公爵殿下已经不见人影，想必此刻已经深入火海，正四处寻找那个“蹩脚的赝品”。

　　他们家的男人不管嘴巴多硬多恶毒，伴侣出了什么事绝对第一时间摆平，行动利落不含糊。

　　还有点浪漫呢。

　　乖戾的青年抬抬手，撤去公爵和少爷身边的危险因素，暗中确保父亲们的平安。

　　至于其他……他的造物，他说了算。

　　青年浅灰的眼中掠过一抹妖异绿芒，在远远看见黑发公爵抱着人出来的同时动了动手指，抹去其他幸存者的存在。

　　他将这一场覆灭坐实，将公爵殿下的奋不顾身突显的更加珍贵。

　　直到哈克特里差不多烧干净，斯科皮才懒洋洋地打发管家带领全部仆人出动灭火。
　　他看了眼远处父亲怀里昏迷的少年，没忘了让人给老爷搭把手。

　　至于他自己……

　　即便是梦中，他也不敢正面承受父亲的十成怒火，溜了溜了。

　　.

　　公爵殿下从自家露台到闯入火海，用的时间不到一秒，把人救出来之后却抱着走了很久。

　　他本来也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就像巫师两三百年的寿命已经足够长，他却仍觉得短得仿佛一瞬间。
　　爱人的模样还没看够就消逝远去，叫人如何甘心。

　　他想要他回来。

　　他找了很久，很多地方，这个世界，那个世界……哪里都没有德拉科。

　　他去往的世界浩如星空，它们不断变化更新，让人无法辨别。
　　他只好让那些已经排除的世界沉寂下来，灰扑扑的状态很好识别，他再经过，就知道这里没有德拉科。

　　他在“过去”寻找，“现在”寻找，“将来”寻找。

　　“星空”黯淡了大半，他一无所获。

　　世界线被他搅得一团乱，别的神跳出来指责他为“毁灭”。

　　他只好撤去留给那些让他失望的世界的标记，有些星星重新闪耀，却不是所有都能恢复过来。

　　德鲁伊的预言成了真，他成了灭世神。
　　这个进展实在令人绝望。

　　他一有动作诸神便叫嚷，询问爱人的下落却无人应答。

　　金袍法师建议他寻找“内心的安宁”，她不知道他的内心也是一片星空，一个复杂的宇宙，他无法安宁。

　　但他已经疲惫到不想继续承受失望的打击，于是他选择了一颗星星，将自己放逐于无尽的错觉和梦境。

　　直到斯科皮找到这里，彻底搅碎了他“安宁”的可能。

　　顽劣又执拗的神祗坚持要为父亲实现愿望，于是他不耐烦地胡言乱语一通，从指端之种孕育出的孩子就依据这些，为他重建了这个小小的世界。

　　荒芜还是繁盛，流浪者还是公爵，这些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区别，但是他没想到，斯科皮能够“创造”出德拉科。

　　他坚信这是一个虚假的幻影，是儿子用以安慰他的把戏，可是怀抱中的份量不多不少，如此熟悉。

　　他曾拥抱过德拉科不止一千次，亲吻过德拉科不止一千次。
　　他不该认错他，也不敢认错他。

　　纠结的公爵殿下抱着领居家幸存的小儿子，出神的埋头往回走，路上遇到威普顿的管家，也不肯让他们代劳。

　　他怀中的人紧闭双眼——这不是少年，也非青年，他处于二者之间，有着几近成熟的轮廓，眉眼间却稚气未脱。

　　他细软的金发浅到发白，面庞为烟尘熏染却无损俊美。
　　希尔对这个年龄的德拉科印象深刻，记忆中的模样和眼前如出一辙。

　　过去几年里他一直避免和他接触过多，那是正确的决定。
　　因为一旦真正产生交集，他恐怕就再无法放手。

　　正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