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长恨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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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后，并没有回东宫，而是直接去了英王府。
三哥醒来后，我还尚未去探望过他。我心中一面忧虑着南瞻的事，一面又在意着夜来的离去，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过去的时候，英王府的管事见到我，并未太过惊讶，只是恭敬地向我做了礼，引我入内，倒像是一早便得了命令似的。
我知晓三哥的耳目一向众多，猜想到方才凤藻宫的阵仗，大有些讽刺地轻笑，只怕想瞒住是不大可能了。
三哥早就候在了正厅，我进去的时候，正听见他咳嗽不断，仿若要将五脏六腑一齐咳出来了。
我脚步一顿，继而快步上前：“三哥！”
三哥没回头，只一手接了一旁侍婢递来的帕子掩了口，一手将我推开了。
我有点拿捏不准三哥是否因夜来的事儿迁怒到我身上，一时间手脚不知该放到哪里去，只能呐呐呆立。
三哥咳了一会子，渐渐地好了些，只那嗓子哑得厉害。他瞥了一眼我，皱了眉：“呆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
我心说方才不是你推了我走开的么，却依旧乖乖凑上前去。
三哥将那帕子搁在桌上，便有侍婢过来将之收走了。
我匆匆一瞥间，瞧见了上头有微微的绯色。
我道：“三哥……你怎的……”
三哥似乎明白我想问什么，淡淡道：“莫忧，不过是余毒未清罢了。”
他说的平静，我便没再多想，嗫嚅了许久也没能说出点什么。
三哥看出了我的扭捏，道：“说吧。三哥没事。”
我道：“……夜来他，有下落了么？”
三哥顿了顿，忽的勾了唇，那笑容大有些冷觉意味在其中：“找他做什么？想走便走吧，本王身边也不缺这一个两个的！”
我知晓三哥是在说气话了，心中叹气。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一般。
我道：“此事是误会了……”
三哥冷哼：“不就是老四出了什么馊主意么。”
我张了张嘴，这话题终是进行不下去了。
三哥咬了牙：“莫须有的地界儿，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话我是不敢接的，三哥的脾气，古怪的紧，只许自个儿痛骂夜来却万万不准旁人瞪上一眼的。
默了半晌，三哥横了我一眼：“那孩子怎样了？听说方才母后那处好大的动静。”
我叹了口气：“糟心着呢，也不知小九同母妃达成了什么协议，他现在关着南瞻不肯放的。”
三哥思索了下道：“早便告诉过你时常去瞧瞧老九，你偏是不听。这下子好了……”
我皱眉道：“三哥这是何意？二者可有什么联系么？”
三哥瞥了我一眼：“老九从前多粘着你，这些日子里来却离你远远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八子，这还用三哥教你么？”
我越发不懂了，可这和南瞻有何干系呢？
我摇摇头：“是我疏忽，只是如今南瞻身陷囹圄，母妃是铁了心不肯放过南瞻的，我怕她迟早动了杀心。”
三哥叹道：“陈年旧事了……没想到母后还是看不开。”
我亦是沉默了，想来这事还是三哥调查南瞻身世时探查到的。
好一出皇家丑闻。
我道：“可是父皇已然同意放过南瞻了，母妃她……”
三哥轻笑道：“你以为没了默许，谁敢这般？”
他说的讽刺，我一下子便懂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三哥：“这话……！”
三哥抬手打断了我，一眼扫将过去，正厅内的仆从皆垂目避退。
三哥看向我：“小八子，你想救他吗？”
我定定看着三哥。
三哥又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救他。”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张口道：“三……”
可是三哥已开了口——
“只有皇帝能救他。”
……
“陛下！陛下！”宝椿的声音炸开在我耳边，惊了我一跳。
我揉揉眉心，宝椿见状道：“这天愈发的凉了，夜深露重的，陛下出来也不知道披上些衣裳，又该着凉了……”
我嫌他吵嚷的头痛，不耐地“啧”了一声。
宝椿便闭了嘴。
我道：“几更天了？”
宝椿没开口，默默比了三根指头出来。
我心中叹气，这傻孩子，这般大不敬也不知要掉几回脑袋。
我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十天了，南瞻应当赶到郑州了……
我想着他此刻应当正在客栈里睡的酣畅，便大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臭小子。
我正思索着待南瞻归来后用怎样的理由罚他为我守夜，却听见后头一柔柔女音响来：
“殿下。”
我的肩上被裹上了厚实的大氅，我没有回头：“还不睡么？”
蓼蓝没有上前，只立在我身后道：“陛下夜不成寐，婢自是不敢歇下了的。”
夜不成寐……我皱了眉，说的倒像是我多念着南瞻，以至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一般。
我道：“朕不过心血来潮，想眺望皇城罢了。何来的难寐？”
宝椿向后瞧了一眼，似乎是和蓼蓝对视了一下。蓼蓝便道：“殿下说的是，是婢多嘴了。”
宝椿适时插言道：“陛下都在瞭台上立了大半个时辰了，快些回去吧，郑州的方向奴原本不知道眼下都已记得深刻了……”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舍不得何必把人赶出去呢。”
我瞥了他一眼，宝椿忙闭了嘴。
我一向不大和他动气的，一来因着宝椿年纪尚小，二来因着他着实像极了幼时的嬴璃。
思及此，我眼神黯了黯。嬴璃，是从什么时候改变了呢？
似乎，是从我夺了位那时起的？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来着？
——“小八，弑父篡权，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我闭了闭眼。
三哥怎么说的来着？
——“小八子，这不是你的错，别怕……父皇他，不是被你逼死的……”
世事多舛，造化弄人。
可那时候，我没有办法了。
……
三哥暗示我篡位时，我没有应承，可心里着实记下了这个打算。
大概是注定了大逆不道。
母妃后来果真动了手，她暗中派人除掉南瞻，只是三哥一早安排了人护着南瞻，所幸保住了他的命。
南瞻险些便丧了命。
他伤的极重，据太医说，南瞻身上还有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伤，有些，都已经结了痂。
我猜到是嬴璃做的手脚，嬴璃也认了，只不过他说：
“小八，你看看你，为了个畜生这么失态。”
他又笑的极为好看：“你再瞧瞧我，为了这么个畜生，连脸都不要了。”
“小八，他到底哪入了你的眼？”
我没说话，嬴璃便又道：“或者这样讲……”他笑的前仰后合的，“小八，你哪里比旁人好呢？”
我听的皱了眉：“小九，你疯了。”
嬴璃看向我，他的表情复杂而扭曲，可那目光却是实质的纠缠。
我看见了，那里面，有了什么。
爱慕。
以及，
痛苦。
他目眦尽裂：“是！我疯了！可那如何呢！”
是啊，当时如何了呢？
我的头阵阵的抽痛。
记不起来了。
似乎是掌了他的嘴。
都是疯子。
疯子。
……
蓼蓝在后头道：“殿下，时候不早了。”
我沉默半晌道：“今日的早朝，罢了吧。”
宝椿张了张嘴，却最终只是道：“是。”
我最后望了一眼郑州的方向：“走吧。”
“备辇，朕要去兰辞寺。”
宝椿一怔：“陛下可是要去瞧……”
我睨了他一眼，宝椿便闭了嘴。
我转过身，目光落在了蓼蓝身上。
蓼蓝垂着头，单薄的肩仿若刀削出来的一般。
她的衣袖在风中飘动着，我的目光掠过那微微打着旋儿的衣袂。
“蓼蓝，你随朕同去。”
蓼蓝抬了头，面上是惊诧的神色。
“殿下……去那处不是向来不允旁人跟随的吗？”
我颔首。
兰辞寺是修筑在京畿的一座寺庙，规模不大，但确实是国寺无疑。
我登基初年，便大肆主张修建了这一座寺庙，当时犹是战乱方休，民不聊生之际，国老死谏以求阻止我的想法，可最终众人还是眼睁睁瞧着它拔地而起。
国库为之半空，丁壮劳役而死，路有饿殍无数。
大概我的暴君名号便是从那时起传开了的。
坊间有传言，说是我在那寺庙里金屋藏娇，纳了个天仙似的美人儿；还有说那里关着曾经阻挠我称帝之人，日日夜夜酷刑加身，生死不能。
可笑。
我看着蓼蓝：“无妨。朕，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熟人。”
我轻轻笑道。
蓼蓝微微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长恨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