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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身残志坚大国师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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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残志坚大国师10
这个角色的脚是为什么是瘸的,马蓝音不知道。
但他记得他做大国师的那一世是怎么瘸的。
元鼎二年四月中,关东大旱。
他那年七岁,父母姊妹早已饿死,他跟着同乡逃难,误入大惠地界,因年纪幼小、言语不通,很快沦为乞丐
——还是终日要不到饭的那种。
当日大惠有一群贵族,以公主长宁为首,豢养骏马与马奴,于郊野辟了一大块荒地,作跑马之用。
但郊野地势不平,故须先填沟壑,平矮丘。
偏偏马蓝音当时,衣不蔽体,因畏惧严寒,夜间还避去了风势较小的低洼之地。
一觉醒来,人已有一半入了土。
他拼命挣扎、却没有喊过一声,因为此刻他仍旧能够清楚地看见,那站在上方的几个锦衣侍从,目光正时不时地落到他身上,嘴角不约而同地噙着冷笑。
他们看到他了。
却仍旧站在那边不动,任旁边的仆役,一铲一铲,将他埋得愈来越深。
砂石很快盖住了头面,他感觉到了窒息。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死了。
直到腿上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狠狠咬住了他的一条腿。
紧接着,把他从砂石堆中拖了出来。
日光忽然大盛,人间从此不同。
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马蓝音看了几人一眼,诚恳地道:“其实不知道。这个角色听描述身世应该比较坎坷,走路慢除了性格原因外,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过度注重仪态,这个时候有些人会不自觉地产生重心向一边偏移的情况......讲老实话,我是农村长大的,小时候受亲戚家孩子欺负,走路就有这个毛病,并不是瘸。”
中间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特意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现在好了?”
“好了。”马蓝音道,“心理疾病范畴,我到K市上学后,慢慢也就消除了。”
他说着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时间仓促,我也就想到拿自己的经历临时套用了一下,可能不是很贴切。”
那姑娘小朱坦然地道:“没有呀,我觉得挺好。”
马蓝音松了口气,低声道了句谢谢。
房间里安静了一小会儿,长桌后面最靠边、年纪最大,也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听林钱说,你还做过武指?”那人问,“有武术功底?是体育学院出身的吗?”
马蓝音道:“不是的,基本是自学。”
那人皱了皱眉:“没有经过正规训练?”
这语气并不太友好,马蓝音略微愣了愣,摇了摇头。
对方看了他一会儿,目光略有些犀利,但并没有多说什么,继续问:“有擅长的兵器吗?”
马蓝音想了想,老实地道:“好像没有。”
那人道:“那就随便来一段吧。”
马蓝音当然也感觉出了他语气里的轻忽,略有些无奈。
但是他心中亦清楚,无论如何,今天站到了这里,就算为了林钱,也要最后再争取一把。
他这辈子的确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武术训练,充其量是身体灵敏度高、协调性好。
读书时自学过几套拳,不过现在穿着大袖飘飘的古装,打这个显然不会太好看。
还能做什么呢?
他念头转过,忽然想起来他做国师的时候,因感念自己不可宣扬的汉民身份,曾拿屈子九歌,编过一套大祭舞。
虽纯是观赏性质的仪式,但其中有一支《东君》,动作阳刚有力,虽是舞蹈,却肖似武术,倒正适合拿来用一用。
一念及此,他轻轻吸了口气,也没打招呼,忽然单膝微微一屈,另一脚抬起,整个人轻轻往前挪了半步,双袖扬起又落下,低下头,躬身至底,行了一礼。
这一下动作极快,又说不出的娴熟自然,人几乎已完全站到了长桌跟前。
桌后的几个人猝不及防,明显都微微向后退了退。
马蓝音却未抬头,礼毕后身形半转,继而向后折腰,身形倒转,顿时衣袂翻飞。
恰袍袖为橘,衣带为棕,舞动时如同两条身躯盘曲在一处的长蛇。
舞者,或说武者的神情,反倒不太容易能瞧得清楚了。
说来也奇怪。
从那时至今,或有千余年的时光里,他从不曾想起或练习过这支祭舞,但此刻一旦手脚开始动作,转、挪、腾、伏,却仿佛从不曾放下。
他从前有一条腿不甚灵活,身体也羸弱,所以跳的时候,常有所凝滞。
然而这个时候,所有的关窍都打通,所有的障碍都已移除,以往那些不够自然、力有未及的动作,忽然都顺畅起来。
他跳得略有些忘情,等停下的时候,额头身上都已出了薄汗,气息也微微有些急促。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抬眼——桌子后的几个人显然都是老油条,除了一开始吓了一跳,看起来后来连坐姿都没变过一个,也极难从面部表情上去判断他们的反应。
马蓝音也不好盯着人家看,只是低声道:“我……我做完了。”
先前提出要求的那人低头拿了支笔,没说话,也没看他。
那小姑娘小朱点点头,道:“好的。”
讲完这两个字,她也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马蓝音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道:“那……是结束了吗?”
中间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和旁边的摄影导演轻声说了句话,那摄影导演上上下下又看了马蓝音几眼,道:“你等一下。”
小朱也凑了过去。
马蓝音听见她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其实……”
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完,坐在中间的两个男人互看了一眼,最后那戴着眼镜的男人道:“那要不……再叫他进来一下吧?”
小朱应了一声,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隔了不一会儿功夫,门又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青年无疑十分俊朗,身着一件朱红色玄端服,乍一眼瞧见房间里的马蓝音,明显是愣了一下。
马蓝音倒是很快认了出来。
袁雪谈。
小朱在后面笑道:“袁老师请进吧,不好意思,又把您叫回来了。”
袁雪谈朝屋中几个人点点头,道:“没关系的。”
他的声音平淡柔和,却极富磁性,看起来脾性也挺好,虽有疑问,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
马蓝音朝他笑了笑。
袁雪谈回了个礼貌的笑容,显然并不认得他。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太多,穿着相同制式的衣服面对面站着互相看了几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袁雪谈率先伸出手来,轻声道:“袁雪谈。”
“我认得你,袁老师。”马蓝音道,“我是马蓝音。”
小朱在后头背着手,笑眯眯地道:“你们俩挺合得来的嘛,换件衣服试试?”
两个人一起回过头来看着她。
那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也笑了:“小朱的意思是说,你们俩把身上这件衣服互换一下,我们看一下效果。”
两个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马蓝音动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袁雪谈见他动了,没说什么也开始解衣带——不过他身上的这件衣服显然不是自己穿上去的,他拨弄了几下,长衣带从后面绕了一圈,竟然缠住了。
他略有些尴尬,英俊的脸上浮起了一层薄绯。
马蓝音已三下五除二除了衣服,看到他局促的表情,向前走了一步,轻声询问:“我帮你?”
袁雪谈感激地点了点头。
马蓝音低头,帮他去解缠绕在一起的绳结。
袁雪谈比他略高一些,这个陌生人在替他解绳结的时候,他一直十分专注地低着头——在看手。
正在动作的这一双手,手指洁白、修长,指甲圆润——袁雪谈这件戏服是朱红色,因此衣带是纯黑色,鸦羽般的颜色,衬得这两只手愈发好看。
等衣服褪下,袁雪谈的脸更红了。
马蓝音瞧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年轻人是真心讨人喜欢,方才面对大咖的一丝丝局促也消散了,将自己脱下来的那套橘色递过去,笑道:“我教你穿?”
袁雪谈面色总算恢复如常,耳朵却还是红着,道:“谢谢。”
两件衣服除了颜色,剪裁制式一模一样,马蓝音一件一件地示范,袁雪谈一件一件跟着穿,不过片刻功夫,两个人便都穿好了。
两个俊秀儒雅的青年,转过身来,并肩立在一起。
一个稍年长些,一个略显青涩。
小朱没去理睬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人,对另外两位道:“怎么样?像不像马伽声和曹无魄?”
马蓝音脑中轰然一响,猛然回头,看着小朱。
仔细看,她的年纪其实不像一开始他觉得的那样小,但应该也不会太大,最多30岁。
看到他望过来的目光,她也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女孩子不太确定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