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的男人都有病》朱流照

11、决战（一）

　　五更上，天光微曦，雾气沉降。汉营之中人喧马嘶之声渐次响起，昭示着这不平凡的一日即将拉开帷幕。

　　中军大帐内，刘昭看着盥洗过后换上全付主将披挂威风凛凛立于她面前的宋愿，心里还很有些恍惚。他就这么突然的病了，又突然的好了？也没个说头没个缘由？现在回想起来，他那症状，虽是骇人，但显然远远没到要死的地步。倒显得自己那激动的反应颇为大惊小怪、丢人现眼了。

　　偏宋愿还不肯就此把事儿翻篇。“公主可该信臣了吧？信臣是那等重信守诺、言出必行、绝无诳语的人了吧？”他微微前倾，把脸凑到刘昭面前：“今日之战，公主可再无担忧。”

　　他眸光灵动、笑容鲜活。眼角眉梢，满满是属于正当盛年的男子的热力与精气。刘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中的恍惚消散，喜悦开始弥散。一定是她改变了什么，所以他活了下来。他也必将继续好好的活着，精彩的活着。再不会变成那经由无数人口舌辗转递入她耳中的一句噩耗。今日她可以改变他的命运，以后必定可以继续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如此想着，刘昭笑逐颜开：“是，将军必旗开得胜，刘昭以你为傲。”
　　得了刘昭的这句话，宋愿便觉着自己如同吃了仙丹妙药一般，虽是彻夜未眠，也无一丝疲惫，反是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充满力量。

　　“臣斗胆，欲再求公主一件恩典。”宋愿便乘兴道。
　　“将军说便是，与我不必这般客气。”刘昭豪爽道。
　　“臣想请公主在发兵之际，为三军擂鼓助威。”宋愿笑道。
　　“有何不可！”刘昭用力一拍手：“岂止擂鼓助威，我还要亲临战场，与将军并肩迎敌！”

　　累累战鼓声响起，似欲将这四方天域击碎。万骑扬风沙，旌旗蔽日，兵戈耀目，大军布阵对敌。
　　大军后方的高岗之上、乱石之后，刘昭在一群宋愿心腹的拱卫下，策马驻足，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切。

　　可恶的宋愿！这算得什么知己！她白与他相交一场了！听闻她说要上战场，如同听闻什么笑话一般，一连串的不可！看她的眼神儿更是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一般！最后一竿子把她支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真是，想来是她对他太谦和了，倒叫他对她全无敬畏之心！不行，以后再不能容他这般放肆！说起来昨儿夜里他冒犯她的帐她还没跟他算呢！刘昭气冲冲地想。

　　天际的那边，匈奴的队伍如洪流奔涌般出现了。
　　刘昭倒吸一口冷气，静下了心来。
　　她寻觅着王纛，运足目力妄图分辨故人音容。
　　说实在的，她委实想看一看那惯来狂傲不可一世的俊岑，此刻又是怎样一副嘴脸。

　　大战于旭日初升之时展开。
　　对汉军诸将而言，今日委实是一个顺遂之日。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一如刘昭带给他们的情报，丝毫没有意外发生；而己方主将指挥若定调度有方，用兵遣将此之往日更加高明、稳沉。纵是如武成三等追随他多年之人亦再次对他刮目相看。而分离了七年的燕北顾，更是震惊失色。

　　他原以为自己与他势均力敌。如今才察觉，在他颓靡不振的时候，宋愿却是日以继夜、快马加鞭的奋发图强。而今，他已然不配与他相提并论了。
　　燕北顾心中沮丧至极，却又恼怒起自己来：原该昨夜无论如何想法子把珍珠粉给宋愿灌下去......又或是一开始就把刘昭藏起来，没了她宋愿即便赢了这场战事也算不得全功......
　　他不由地扭头往身后刘昭所在望去。

　　战事进行的激烈亦畅快。从太阳升起之时开战，到太阳偏西之时，匈奴军开始溃败了，汉军发起总攻。便是那重重护卫中的主将，也一改之前不急不燥稳如泰山之色，振臂一呼，率先冲向了敌阵。

　　燕北顾追随在宋愿身后，心中的愤懑却是积的藏不住了。用兵的本事之外，宋愿还练了一幅万人莫敌的好身手！明明他七年前还生的豆芽菜一般，回回比武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七年里他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脱了胎换了骨？是了，定是侯府藏着灵丹妙药助他，所以能轻易超越自己这样无权无势之人！

　　这般心不在焉东想西想，一不留神，差点叫人一刀砍了脖子。急急躲避从马上狼狈滚落地上，这才躲过。
　　那边宋愿正好也砍落一个匈奴人，正倒在燕北顾身旁。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下：原是老熟人。此人名阔隔里，是俊岑的心腹，七年前燕北顾就是被他俘虏。

　　正有汉军欲给阔隔里补上一刀，燕北顾翻身而上，扑住阔隔里装作打斗模样滚做一团，实则是护住了他性命。
　　“告诉左贤王。”纠缠间他用匈奴语与阔隔里道：“昭昭阏氏已逃离王廷，投奔汉军。此时就在西北方有白石的那个山岗上！”

　　那边刘昭眼见汉军即将取得全胜，心中欢喜，愈发蠢蠢欲动。“你等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汉，今日决战不得参战委实可惜。”她与护卫们道：“现下胜负已分，你等不如护我前去与宣威将军汇合，顺手杀几个敌虏，也算与有荣焉。”

　　护卫们也是眼馋的不行，然还是分毫不敢违逆宋愿将令。“将军有令，我等护卫公主不得靠近战场。”他们齐声死板应道。
　　就知道会这样。刘昭惋惜地叹口气。

　　“姜校尉，有敌来！”突然前方负责警戒的护卫喊道。
　　刘昭闻声看去，就见从战场上万人阵中，杀出一小队人马，冲着这边来了。
　　刘昭的瞳孔慢慢缩紧：为首之人，纵然已满身血污的看不清眉目，但只看那身形举止，刘昭也能认出来，是俊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