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锅卖铁》霸道柴总

27、坦诚

　　改进版样品做出来之后，唐清焰要打算着去京城了。

　　薛淮南是一定要去的，而李怀先在这件事上，却和李知府产生的分歧，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说的都是对的。

　　李知府调任蓉城当知府，距离权利中心何其遥远，本家自然是有考量。

　　为了避政敌锋芒，不惜远走千里，京城的派系斗争日渐白热化，最核心的嫡系要出来避避风头，得以保全。

　　父子俩促膝长谈一夜，李怀先无奈点头，心中不忿，却无可奈何。

　　而薛淮南听说这个消息，相当开心，简直做梦都要笑醒的节奏。

　　李怀先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今天终于没忍住，在无数次看到薛淮南欠扁的脸之后，爆发了。

　　两人在基本还是地基、看不出形状的唐家堡动起手来。

　　论武功李怀先是打不过薛淮南的，薛淮南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欺负他，只是把他脑门弹了个大包便收手喊道，“停！你又打不过我，何必呢。”

　　李怀先脸色难看地摸摸脑门，掸了掸月白锦袍上的泥土，“你运气真好，可以和她一起上京。”

　　薛淮南浓眉一挑，喜形于色，“没有情敌一起，我表示很开心。”

　　李怀先克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其实，我很嫉妒你。”

　　“嫉妒我什么？”

　　“嫉妒在她心里，终究是你，最为不同。”李怀先心中隐痛，却不得不承认。

　　薛淮南顿了顿，“我也嫉妒你啊，陪着她去了藏地，经历了那么多。”

　　“可你忽略了，去藏地也是为了你啊。就算我如何不承认，我还是输了。输给别人，我不甘心，但输给你，我认了。”

　　回想起自己解毒后的那两天，薛淮南苦笑，“可惜她连表明心迹的机会都不给我。”

　　李怀先笑笑，“好好保护她，她心里只有唐家堡，不愿意给自己机会想这些。我在这里守着，等你们回来之日，唐家堡或许已经修好了。”

　　薛淮南不语，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披着漫天的红霞回去，并排的背影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像是某种约定。

　　明天就是两人出发的日子，唐清焰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向李怀先交待。

　　李怀先在忙着给唐清焰的包袱里塞吃的。有城西老字号的锅盔，张伯做的麻辣牛肉，炒的辣子鸡丁装在小坛子里，酸豇豆炒肉沫包在油纸包里，为了不让薛淮南说自己偏心，李怀先还准备了他爱吃的酒糟鱼。

　　唐清焰看着李怀先忙碌的身影感慨，“你这样好像老妈子啊，这些东西少装点，我们在路上会住客栈的，你这么操心干嘛。”

　　把所有的吃的都装好，李怀先才抬头，“说吧，什么事？”

　　唐清焰正色道，“我们这一走，归期难定，一来一回，路途何止千里。等我们回来，唐家堡都不知道会修到什么程度呢。”

　　“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

　　“我相信你。若我们在京城超过一年未回，那时候唐家堡可能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也是最关键的时期——“俱焚”机关的安放。我已给了你设计图纸，唐家堡修建完成之前，你需要根据图纸上的要求，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悄悄把‘俱焚’安放到位。”

　　李怀先郑重地点头，算是一个无声承诺。

　　薛淮南这段时间小心侍弄着一株昙花，已经打了花苞，看样子很像今晚要开放，薛淮南心里安慰，它在他们临走时好歹开了一回。

　　花用一生倾情演绎，他用一晚驻足回眸。

　　没人睡得着，干脆三人于月下对饮欢谈。

　　夏末，夜晚天气凉爽，一旁的昙花花苞静静的，丝毫没有要开的意思。月光明亮如银辉缎子，月白灯笼透出来的冷光给三人加了一层朦胧的光感。

　　唐清焰侧着头盯着昙花花苞，薛淮南能看到月光洒在她挺翘的鼻翼和睫毛，像一只月下蝴蝶，不禁轻笑起来。

　　最不开心的要属李怀先了。他舍不得唐清焰，甚至于薛淮南。除开他自身原因不能到京城去之外，这里好歹需要一个主事的人，来盯着唐家堡的修建，这是唐清焰最看重的东西，不能出岔子。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唐清焰为数不多能够全身信任的人。

　　薛淮南惦记着上次未喝完的杨梅酒，唐清焰经不住他烦，把剩下的半坛子搬出来，若能得见昙花一现，这酒也算值得。

　　唐清焰给李怀先斟满一小杯，“哎呀，怀先，不要不开心啦，我们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李怀先苦着脸一脸丧气，“你们走了我和谁玩呢？好无聊。”

　　薛淮南难得今天看他顺眼，“你们不是李家的嫡支吗？你身上的责任还是很重的吧？那些庶务往来，有空看一看，对你今后有好处，你终究和我们不一样。”

　　李怀先点头，“是啊，我们有不同的路要走。这两年是为了避开党争才来了蓉城，不过该学的我也没落下就是了。”

　　李怀先不愿多聊自己，转而问到唐清焰的计划，“你们这次上京，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我总是不放心，京城那种地方，随便一块砖都能砸到几个皇亲国戚。”

　　薛淮南觉得李怀先碎碎念的样子简直像一个老父亲，听得他不耐烦，“我们会小心的，绝对不会惹事，我保证。”

　　“真的？”

　　“真的，看我真诚的眼睛。”薛淮南努力眨巴眼，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点，可惜光线太暗，李怀先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来，只好相信他那是“真诚的”眼睛了。

　　唐清焰觉得他们俩男的甚是磨叽，就转头看看含苞的昙花，惊喜地叫道，“昙花开了！”

　　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美人婀娜来。

　　三人默默地看着这位月下美人，着素白轻纱，娉娉婷婷，飘飘渺渺。

　　淡极始知花更艳。昙花颜色纯白不掺一丝杂色，花瓣层层叠叠如繁复纱裙，唐清焰说话时还是半开，短短功夫，已然盛极，达到巅峰。

　　三人都是没什么诗才的，对着这月下美人也做不出什么诗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怀先甚至在图谋不轨。

　　金陵有一种食法，取盛放的昙花一朵，焯烫之后放入上好的蜂蜜水中，撒一点点蜜桂花，两种花香气相辅相成，清香醉人，食之清甜无比，口留回甘。

　　这里刚好盛放三朵，李怀先全然摘下，进了厨房。

　　另外两人也不是风流文士，爱花惜花，听说有好吃的，眼巴巴地等着。

　　唐清焰想去厨房参观来着，李怀先不让，说要给她们一个惊喜，两人只好继续在外面石桌上喂蚊子。

　　以两人的耳聪目明程度，有蚊子靠近他们是一清二楚，不过蚊子实在太多了，烦不胜烦，干脆随它们去了。

　　很快，李怀先的昙花酿做好了，三个清薄透光的青瓷碗，摆在深红的木质掌盘里端出来。

　　“哇~”唐清焰和薛淮南见了忍不住赞叹出声。

　　李怀先将颜色搭配的极好，淡青色的瓷碗里，是洁白无瑕的昙花，水波晃动，让它在这小小的碗中，成为一朵出水芙蓉。

　　一部分花瓣已经掰下来了，观感食用两不误，李怀先一人端了一碗，薛淮南感慨，江南公子哥就是不一样。

　　在美好的环境中吃美好的食物，心中会留下像清风一样温柔的记忆。

　　昙花酿味道清淡，先是入鼻的花香就让人先醉了三分，之后是入口的清甜，像是与二三至交好友对酌。

　　三个少年人，还保有少年最后的赤诚与热血，还有可信任的旧友，就要揣着夙愿，远离此地。

　　第二天天刚亮，该是出发的时候了。